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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錯的詩選

默默淘米煮飯,

再把卷心菜壹刀切了,

山居的日子,

就是如此的斷然與無聞,

粗茶與淡飯。

日子是無聲的,

所以言辭顯得笨拙了,

山居是無人的

所以禮儀也疏忽了。

天氣凜寒的山嶺,

清晨推窗,

有雪,佳。

去夕,暮色強掩夕陽,

無妨。

只是每逢連夜苦雨,

總缺壹束春韭,

或是壹個久無音訊,

飄然來訪的舊友。

遠離得失榮辱後,

日久山居成了尋常百姓,

無動於大江健三郎,

或是慈禧太後,

惟淡泊心情仍常帶壹種牽掛,

遠處的島國──

楓葉猶醉否?

清酒猶溫否?

豪情猶存否?

風情猶在否? 據說所有的缺憾都來自完美的追求。

就像那天清晨的陽光,疏疏落落

透過濃密的竹林和杉木,

傾情的灑在長滿清苔的山巖,

仿佛有壹些去夜的露水,隱隱約約

依戀著殘余的叮嚀與氣息,

妳壹腳高壹腳低踩在童年路的追憶裏,

忽然,壹陣山霧就莫名其妙的湧來了,

妳忘情的轉過頭來,

好像要對誰說,

好像就只有誰才會明白妳要說的──

那壹些美!

可是誰也不在,

因為能要到的往往不想要,

想要到的往往不能要,

那壹些憾!

就像滿山的大樹,

遍地的銅鈴花,

在陰涼譎秘的山風裏,

傳來壹陣壹陣的蛙鳴,

妳忘形的停下步來,

仿佛要對誰說──「聽!」

好像全世界所有的秘密,

都應該兩個人來分享。

所以缺憾就是局部的完美。

猶似完整人生內的不完整,

猶似那夜品茗完了春茶,

長夜無寐後,仿佛有壹種聲音,

不斷的回旋與詢問:

為什麽妳跟我都不屬古代的中國?

為什麽我們標流得如此之遠?

為什麽生命的渦漩是如此的巧妙?

離開了的終要回來,

離別了的終要重逢,

遲早都會有壹些話,

留下了殘缺之美的證據,

像詩般的纏綿,

小說般的魔幻。 我們在春天的屋子裏,

喝著綠茶,聆聽古琴,

並且看著屋外的流水與落花,

春天已經來了,

我們開始談論生命,

以及種種的困惑,

譬如永恒,愛情,與及輪回之類,

壹朵杜鵑悄然地飛墜,

並且在壹個小小的渦漩裏打轉,

嫣紅的花瓣開始為水勢入侵,

渾似壹節漉濕的衣袖;

我們仍然固執地追述彼此的感覺──

「今早的心情像新沏的壹壺茶,

不濃也不淡。」

「我們兩人在生命滂沱的大雨下

偶爾避雨在屋檐而相識,

而竟也愛上了。」

在時光的迢遞裏,

即使在如此短暫的早春,

我們探索著彼此的相同與相異,

並且爭執著壹些生命毫無意義的困惑,

譬如永恒,愛情,與及輪回之類,

可是我們又隱隱知道,

再沒有什麽現在的事件與人物,

能夠取代那些過往刻過骨,鏤過心的──

妳永遠想著追憶著妳的,

我永遠想著追憶著我的。

我們都知道,

無論如何纏綿的現在,

瞬間就成彈指的過往了。

無論生命如何喧嘩憤怒,

在半夜最孤獨的時刻,

身傍唯壹的伴侶仍然是壹個孤獨的妳,

所有眼淚都是自己眼淚的觸發,

所有嘆息都是自己嘆息的回縈。

我們無奈壹如春天的落花,

隨波逐流在時間的河流裏,

我們手足無措於小小的漩渦,

浩劫之余,我們也曾飄泊,

並且慶幸劫後的殘軀,

我們會彼此依偎憐惜,

靜靜感覺時光的流淌,

我們好像感覺到──

生與死,

愛與恨,

合與離,

似乎堅持著它們反覆的規律,

所以在春天的夜裏,

我們格外珍惜──

短暫的生,

短暫的愛,

還有短暫的合!

暮色像壹塊輕柔的紫緞,

把我們像花蕾般包擁起來,

有壹種溫暖彌漫在我們底語言裏,

因為我們在追憶,

壹個季節或壹個市鎮,

壹些事件的觸發和結束;

我們知道──

春天的屋子,

春天的古琴,

春天的杜鵑,

永遠不會消逝,

壹如我們底魂魄,

秋天的葉落,

猶似死亡,

春天的新葉,

猶似轉世,

消逝的是我們固執的身分,

以及壹生固執的戀情。

淅瀝的流水,

點滴的時間,

彈指之間,

念瞬之間,

無奈與執著之間,

惟有沈默的屋子,

魔幻的古琴,

黯魂的杜鵑,

堅持著彈指間的古樸,

以及孤寂。 沿著石階過去,

除了壹抹驚心的苔痕,

就是壹灘灘疏落的水漬,

水漬的形狀,

赫然是壹顆顆手掌般的楓印──

好像不能磨滅的,

永遠不會消失,

經驗的創痕,

無論如何掩蔽於冬苔的深綠,

都難免在有意無意間,

向世界宣示壹種不撓的訊息──

曾經如火般楓紅過的生命啊!

必須如火般烙向永久的回憶。

可是為什麽每次見面所能肯定的,

卻是見面後的離別?

為什麽離別後不能肯定的,

卻是見面的相逢?

為什麽壹切要歸諸定數?

明明是苦痛的愛戀,

卻要糾纏?

明明是幸福的保障,

卻要逃避?

為什麽要等到這時候才去愛壹個滄桑的男人?

為什麽要等到白發才去憐惜他?

為什以要等到最好的詩才讀它?

為什麽是愛情,

就必須有兩種身分,

壹種名分?

「懷著滿空的感激與期盼,

來給妳光芒與溫暖,

我私下忖量,

矜持的妳,遙遠來奔,

是多麽矛盾而困難的事,

妳必定曾反覆推敲──

要來或不要來,

要見或不要見。

雖然我是如何珍惜每壹刻的過往,

如何期盼每壹刻的將來,

可是現在羞赧的妳,

卻掙紮不安於

如何反悔壹個承諾。」

「為什麽妳深沈的嘆息

總帶著長長的怨懟?

為什以妳欲言又止的神色,

總帶著女兒夢幻壹般的眼神?

為什麽有愛情,

千萬不能發生在兩個城市?

千萬不要在國破山河的時代,

而懷著孤臣孽子的遺恨?

為什麽妳直等待我悠長的滄桑,

猶如等待那最好的詩人,

才選擇了我?」

可是在無數學府冷漠的傍晚,

推門出去是好冷清的手勢!

是夜竟仍不知道已經是夜,

是孤獨仍然不斷害怕孤獨──

哀傷於孤獨,

而甚至拒絕孤獨!

舉目茫然四顧,

滿地是喧嘩飛舞的落葉,

就是沒有壹個人在身邊,

把左手圈向妳右邊的手臂,

於是風在簌簌的響,

雨在淅淅的下,

妳在踽踽低首而行,

沒有人註意妳,

沒有人尊敬妳,

沒有人認識妳,

妳是無數飄落楓葉的壹片,

血漬嫣然,

妳是中國心中的壹陣隱痛,

流落在下,

而把壹切歸諸於命數的秋天,

好像這就是哀樂的中年,

而華夏的晴朗春日,

永遠等待下壹代的年輕人。

正如每人也壹度曾新鮮過,翠綠過,

並且急不及待地把枝椏伸向青天,

可是這已是楓印時期,

「是孤獨,

永遠都是孤獨。」

妳喟然而嘆,

然後雙手把衣襟拉緊,

消失在倉皇的夜,雨,及風。 癸亥年冬,余偶於西部「槍展」中購得柳葉古刀壹雙,大喜欲狂,愛不釋手;流落異鄉多年,此刀與我,壹見如故,頗有故舊相逢,執手相噓之意,是蓋余雖「槍展」常客,然獲此刀,實可遇而不可求也。寒夜瀝雨,孤燈撫刀,遂得此詩。

今夜我倆該如何追溯彼此的身世?

我縱有千言相詢,

妳亦無片言以對,

孤燈之下,

妳默然裎裸以示,

以刀鋒的波濤,

以及無法彌補的崩缺,

柔然展呈壹段無聲的中國,

壹節無法入史的軼事,

國家大事,

江湖恩怨,

都盡在不言之中了。

然則我倆底相逢

開始自今生,抑是往世?

我橫刀審視,

冷然彎彎的柳葉,

猶似當日紫禁深蹙的娥眉,

纖瘦斑駁的把柄,

壹如當日城破之夕,

嚙臂盟心的齒痕:

「自君之出矣,

思君如日月;

日月如水流,

無有窮已時。」

年華傷逝,時節復易,

縱使相逢,亦不相識,

亦不能娓娓相訴,

當年在生死的俄頃,

彼此患難的扶持,

如何在劍影刀光的江湖,

成為壹種難舍難分的身世。

最傷心的還有──

離別後的相逢,

只可籲嗟,不可相問,

不可再以生死相許,

只能以殘余的今生,

報答當年令妳蒙塵的遺棄。 讓我倆寂寞的心情

去勾壹條季節的圍巾

從春天起頭

以淺淺的綠

可是很短,

然後漫長的夏又夾壹陣梅雨,

湧然而至壹大幅的墨綠,

好像有蟬聲及午後的雷

然後是壹場滂沱的雨

灑在蒲掌的荷葉,

叮咚叮咚的作響,

還有流水把淤泥沖向水溝

有似午睡沈重的鼾聲,

終於到了我倆都喜歡的秋天

有壹些慵懶的燦爛

不可告人的紫,

短短橫格著闊別的青翠,

原本應該在冬天結束時

用壹抹蒼然的草綠,

可是小娘子太貪心,

總希望冬去秋回,

於是又把春,夏勾了壹次,

那等不及的秋,只好用虛線補綴。 不必追問為何降臨,期盼已久的彼此

原是壹種默契。壹夜之間

細雪無聲裸裎以雪白肌膚

另有壹番無人訴說的恣意;

雪繼續落著

心事未敢透明,雪線下降

想起艾青 松花江畔的松嫩平原

原是蒙古哲裏木盟遊牧地

江邊兩岸──

有壹簇簇冰花凝結在松葉柳枝

長堤十裏晶瑩透亮

遙遠的東北家鄉非常寒冷

沒有星光的晚上

詩句非常寂寞,無力。

從壹趟傷心之旅回來

積雪盈踝

手足情深在松下留影

如壹張鋒利刀片陽光淩厲掠過

薄薄有壹絲隱痛

去夜新雪輕輕飄落

壹如他平日溫柔語氣

惟恐驚動黑夜

帶來黎明;

翌日捧讀谷崎掩卷無語

雪子婚姻當真雨雪霏霏般懊惱嗎?

然而那夜相聚猶勝小別

夫人捋袖研磨墨硯

夫君拈毫勾勒枝幹

再著她補上樹影婆娑

有限時光捕捉無限幸福

生命原是壹幅畫沈默完成!

醒來卷簾望去

好壹趟細雪茫茫

收拾心情繼續趕路

從壹個城市到下壹個城市

像壹葉顫抖的蘆葦,雪霽後,在風中。 如果我是開水

妳是茶葉

那麽妳的香郁

必須倚賴我的無味。

讓妳的幹枯柔柔的

在我裏面展開,舒散;

讓我的浸潤

舒展妳的容顏。

我們必須熱,甚至沸

彼此才能相溶。

我們必須隱藏

在水裏相覷,相纏

壹盞茶功夫

我倆才決定成壹種顏色。

無論妳怎樣浮沈

把持不定

妳終將緩緩的

(噢,輕輕的)

落下,攢聚

在我最深處。

那時候

妳最苦的壹滴淚

將是我最甘美的

壹口茶。 假如我們只有壹日的短暫相聚

那麽我願把壹生的漫長訴說

露重的清晨

除了鳥叫與太陽

吵醒妳的應該是壹壺香濃的黑咖啡

然後在圓形的玻璃桌上

面對壹叢窗外淡紫而羞怯的雛菊

愚騃的童年

動蕩的少年

不過是把臂之間

杯底咖啡的沈殿吧

至於壯年的奮烈

則壹如早報漏讀的新聞

動魄的事件

只能偶爾勾起黃花的驚嘆

而中年纏綿的泣血

惟有午後傾盆的驟雨

稍而助長其壹瀉不可收拾的聲勢

真的,那堪壹生事

長遣壹日說

夏末冗長的酷熱

初秋頓然的清涼

清涼與酷熱

壹換壹驚心

宵來的驚夢

夢醒的淚痕

依稀中暗暗忖量

惟有夢中壹生的長久

才能抵消世間日後的決絕獨自 多麽容易說的壹句話,

多麽容易感動的壹個名詞

甚至午夜飲泣和追悔,

可以清晨奔出屋外

面對冰雪溶解的初春,

橫眉冷顧天下——

為的就是壹個情字,

就準備拼盡壹身的筆墨——

去搜尋那偶然的剎那,

花朵無數的怒放,

河流急促的湍折,

山脈驚心的倒影,

手的相握,

額的想觸,眼睛動魄的相遇,

之後,就冒昧的付出壹生

漫長而無奈,

惘然而不安,

壹生,只有壹次,

而情字,是否只寫壹次?

只吟哦壹次?

壹死,亦只有壹次,

是否只許是壹首詩歌的重疊?

只許反覆著壹種主題?

壹生的豪情可以任意揮霍,

壹生的愛情卻是孤註的壹擲,

所以,無論是發生或憶及,

感動或飲泣,

無數次當時的惘然,

名份卻只有壹種。 我已經了解到生命中

唯壹的美麗——

就是在可能與不可能的認知裏

發覺了某種不可抗拒的可能;

譬如在壹個陰霾密布的早晨,

驅車到十裏外的市鎮,

靜靜的飲著咖啡或檸檬茶,

在淡薄荷香的氣味裏,

關切地聆聽生命趨向成熟中

某壹章回的內心獨白

也許是歸宿的渴切,

也許是獨身的探求;

然後在中午的壹杯白葡萄酒後,

低頭輕啜著小口的法式洋蔥湯,

在粉紅鮭魚和雪白海貝之間,

似乎有壹顆透明的淚,

在掉與未掉之間

悄然為了某壹刻的深情傾註

眼神的美麗

而輕輕垂下。

而我更明白在生命中

唯壹的哀愁——

竟然是在有限度的可能裏

發現它本身全然不可能的事實,

譬如在大雨傾註的下午裏,

任何姿態的擁抱均是徒然,

任何終身的私訂均是空言,

只有在某壹刻檸檬酸澀的寒顫裏,

才會憶起某壹個山城的春夜——

唇間殘酒的余味還在,

午夜夢醒的齒痕還在;

至於曾經依偎在右衣領的氣息,

則似乎已被雨後的晚風

緩慢而有恒地散拂,

仿佛在生命無盡的嬗變裏,

永遠旋繞交替著——

陰天與晴天,

展望與追悔,

噢!可能與不可能!

還有那從未短缺過的——

美麗與哀愁。 那是如何壹刻的燦爛華麗──

從無憶念開始,

滅諸相、離諸緣、舍諸見

直到無生住滅

無取舍而常自靜;

那是如何慈悲喜舍的投火飛蛾──

在燃燒中蒸發,黃金與水銀結合

如何水乳交融的生生世世啊!

所有來世今生情緣

就這般付諸於青銅軀體永遠

鎏金的菩薩

鎏金的歲月;

這是大明永樂彌勒坐像

頭戴五葉高冠,身飾珍寶瓔珞

手結轉輪法印

雙足結跏趺蓮座

兩朵並蒂蓮花分別緣肩而上

左肩花瓣湧托著壹只甘露寶瓶

這名最勝的古度婆羅門

當年世尊如此承諾──

將來必承佛位

於龍華會上度壹切有情!

可是十大弟子懇辭至精舍問疾後

兜率天菩薩亦不堪任詣彼處

因為在受記壹生裏

實在難分過去、未來、或現在

鎏金彌勒法相莊嚴

微笑中有壹種悲憫寬容。

微笑繼續感染其他菩薩

半跏文殊剛自五臺駕返

左足踏地,右足蜷盤獅背

這位妙德吉祥壹定在想

與獨臥壹床的維摩詰機鋒對答──

從癡有愛,則我病生

有情色身,亦不過地水火風幻合,

有疾菩薩如何隨眾生脫疾苦海

無從攀緣而慧行方便

則要看十步以外

右手持劍,左手結三寶印

結跏趺座於蓮花的文殊師利!

蓮莖自腕穿臂至肩蜿蜒直上

與屍際並齊是另壹朵綻放金蓮

好壹座華美莊嚴鎏金菩薩

半裸中有衣帶自雙肩飄逸垂下,

大明永樂年間

腰線非常細軟 飲妳以格雷伯爵

幾疑早生華發

此茶最宜午後玫瑰園

白涼亭內,少奶奶們的扇子

鍍銀茶具與姜汁餅乾

豐腴乳酪傾後──

壹切都是杯內小小風波

笑話含蓄幽默

偶爾幾聲驚呼

依然三分前維多利亞;

有壹種傲慢典雅

隨著小銀匙的圓舞

輕輕敲響金鑲瓷杯

另壹種偏見印象

卻堅持有待視覺滿足

觸覺與味蕾親密相接

才選擇那壹種類贊嘆

如此禮儀習俗,可以上溯十六世紀

葡萄牙公主下嫁查理士二世後

宮廷壹時為茶所惑

堅決航向可倫坡!

兩百年後,查理士混揉格雷

就是所謂伯爵紅茶了

格雷並非黑白不分

也非畫像格雷

去為青春容顏發愁

他是大不列顛首相

不折不扣的維新黨

他的焦急,除了中產階級投票權外

不外是午後提前

為他特別泡制的壹杯格雷伯爵吧。 想當年妳煉我鑄我,

擂我搥我敲我,

把我烏黑的身體

燒成火熱的鮮紅,

而我胸中壹股洪洪的壯誌

卻在妳最後壹勺澆頭的井水,

隨著靈臺的抖擻

而變得清澈雪亮,

妳磨我彎我撫我

在春天三月的夜晚,

我終於在妳手中悄然輕彈

成壹柄亦剛亦柔的長劍。

我知道被鑄成的不是妳的第壹柄,

我癡望被鑄成的我是最後的壹柄,

從妳繞指溫柔的巧手裏,

我開始了壹柄鋼劍的歷史,

壹段千鎚百煉的感情,

時至今日,

隱藏在劍鞘暗處的我,

將何以自處——

我的歷史只有壹種,

妳的感情卻有千面。

可是每壹個如晦的雨夜

都有壹種寂寞在心胸油然滋長,

使我不耐不安

而煩躍吟嘯;

故劍壹片的情深,

不是俠氣就能培養的,

不是江湖就能相忘的,

有壹種渴望,

不是劍訣就能禁制的,

不是歸宿就能賓服的,

有壹種疑團,

在風中苦苦的追問——

當初妳為何造我舍我?

為何以妳短暫血肉之軀,

煉我春秋鋼鐵之情?

為何以妳數十載寒暑的沖動,

遺棄我成千百世閱人無數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