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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分析理解下薛寶釵這個人物,我要用到讀書筆記中去,要有點詩歌什麽的,文筆好壹點,200字左右,謝謝了

她體現的是壹種理性的、冷靜到近於冷峻的自我控制即“克己復禮”的精神。

沒落的皇商

賈府被查抄後,賈母對史湘雲感嘆——真真是六親同運。

賈、史、王、薛四大家族,親上加親,盤根錯節,壹榮俱榮,壹損皆損。賈雨村沒來得及看完那張“護官符”,但是排行榜前四名的關系,已經被“門子”解說清楚了。

集體的崩潰不可避免。排名首位的賈府早已入不敷出。排名第二的史家幾乎已經全線破產。王家雖然還在升遷,但狀況也和賈府類似,及至賈府敗落,王熙鳳的哥哥王仁竟然賣親外甥女巧姐換錢了。四大家族的沒落以賈府倒掉為終結,卻以薛家的衰敗為開端。當薛姨媽帶著薛蟠和薛寶釵走進賈府時,那個“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危機已經來臨。

價值觀

如果只把寶釵的世事洞明與人情練達當做生存法則,似乎還是低估了這位寶姐姐。從寶釵小姐到寶二奶奶,寶釵沒有實際當過壹天家,只是在王熙鳳生病期間,協助探春代理了壹段時間。盡管只是副手,卻充分顯示出了她的管理才幹。

為了解決賈府虛張聲勢入不敷出的問題,探春從賴大家的園子能生錢獲得了靈感。她在大觀園內推行包產到戶,將園子承包給幾個婆子,固定上繳額度,余下自用。以前賈家要的是面子和排場,大觀園的物業管理費是小錢,不值得精打細算。探春采用了所有權與使用權分開的辦法,將使用權重新分配,雖然沒有招標環節,還是做到了人盡其用,公開而透明,選擇了專項能力強的家仆,既解決了賈府物業的所有權失位問題,又調動了積極性,提高了效率,開源而且節流。

探春的改革方案看起來非常完美,但寶釵還是指出不足,提出了更完善的方案。她說:“如今這園裏幾十個老媽媽們,若只給了這個,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說的,他們只供給這幾樣,也未免太寬裕了。壹年竟除了這個之外,他每人不論有余無余,只叫他拿出若幹貫錢來,大家湊齊,單散與園中這些媽媽們。他們雖不料理這些,卻日夜也是在園中照看當差之人,關門閉戶,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娘們出入,擡轎子,撐船,拉冰床。壹應粗糙活計,都是他們的差使。壹年在園裏辛苦到頭,這園內既有出息,也是分內該沾帶些的。還有壹句至小的話,越發說破了:妳們只管了自己寬裕,不分與他們些,他們雖不敢明怨,心裏卻都不服,只用假公濟私的多摘妳們幾個果子,多掐幾枝花兒,妳們有冤還沒處訴。他們也沾帶了些利息,妳們有照顧不到,他們就替妳照顧了。”

她更完善地提出了壹個利益均沾的方案,她比探春高明之處在於,不僅看到了包產到戶的效率,也看到了負面影響。當探春提出承包制的方案時,寶釵正在看墻上的字畫,似乎漫不經心。但聽到平兒順聲附和,她登時開了腔:“妳們想想這話,若果真交與人弄錢去的,那人自然是壹枝花也不許掐,壹個果子也不許動了,姑娘們分中自然不敢,天天與小姑娘們就吵不清。”後來大觀園丫頭婆子吵作壹團,證明寶釵的遠慮不無先見之明。

《紅樓夢》裏對薛寶釵的相貌、性格、作為都有不少描寫,但沒有給她太多的個人空間。她的好惡、心態甚至是生活習慣這些個性化特征,都非常模糊。

從書中看,寶釵的大量時間用在了女紅上,這是壹個女人的本分。林黛玉壹年能做個香袋已經不錯了,探春偶爾做雙鞋也只作為寶玉的禮物贈送而已。賈家的小姐們壹天到晚只不過下圍棋、練書法、弄丹青,修身養性,而她清晰地對黛玉說,女孩子認識個字就好了,針線活才是“分內的事”。

寶釵對自己認定是對的種種觀念、道德情操的堅持近乎苛刻——好玩好看的書她不看,有趣的事情她可以不做,追求功名利祿的她鄙夷,做了沒用的事情她不做。她的價值體系就是那個時代大家閨秀的標準:莊重、克制、樸素,識大體、顧大局。

寶釵那首獨占鰲頭的《臨江仙·詠絮》,可以作為她價值觀的最完整體現。“蜂圍蝶陣亂紛紛”,嫩春弱柳就壹定會隨風飄散麽?且“任它隨聚隨分”,只需淡然處世,便有著“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的樂觀。

薛寶釵的“愛情”

寶玉有壹個長期的困惑,就是女孩子長大了為什麽要“配人”?每次聽到這種議論,寶釵和襲人都認為是“瘋話”,她們以反問的方式進行駁斥——難道都要留下來陪妳麽?

事實上,無論寶釵還是襲人,都完全不理解寶玉對婚姻的態度。寶玉反對的並非婚嫁本身,而是反對沒有愛情的婚嫁,反對的不是嫁人,而是“配人”。賈府中,哪個丫鬟表現不好,就被拉二門配個小子。這是最尋常的懲罰方法。婚姻的結合,沒有兩情相悅,沒有愛慕和思念,只有壹個“配”字。在婚姻問題上,即使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貴族公子小姐,也不過是被擺弄的棋子,終究無法逃脫“配人”的命運。

大觀園裏不允許愛情存在,從司棋、晴雯、林黛玉到尤三姐,有愛的人結局悲慘。愛情的結果就是死。

寶玉和黛玉是傳統婚戀的叛逆者,他們始終在互相試探中,獲取愛的回應。而寶釵的“愛情”觀則是符合主流價值體系的,“發乎情,止乎禮”,最後放棄愛情。

在寶釵和異性的接觸中只有壹次真情流露。寶玉遭到賈政的毒打後,榮府上下壹派驚慌失措。唯薛寶釵想得最是細致周到,大方地托著藥丸款款前來。見襲人在旁,“向襲人說道:‘晚上把這藥用酒研開,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熱毒散開,可以就好了。’說畢遞與襲人”,又關心地問寶玉道:“這會子可好些?”

壹般人都是急忙來探寶玉,哪裏想到要帶棒瘡藥,顯見她在任何時候都不失細致。寶釵“便點頭嘆道:‘早聽人壹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裏也……’剛說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說的話急了,不覺就紅了臉,低下頭來”。

這咽下去的半句話,當然也是“心疼”之類的意思。她雖然沒把話說出來,但“紅了臉,低下頭,含著淚,只管弄衣帶,那壹種軟怯嬌羞、輕憐痛惜之情,竟難以言語形容”。

但並非據此就可以認定寶釵愛寶玉。從寶釵的價值觀看,寶玉並不值得欣賞。釵、黛等起詩社,每人得有別號,而寶釵就送“無事忙”,或“富貴閑人” 給寶玉,內中涵著諷刺的意思。雖然是玩笑詞,但由此可見寶釵對寶玉飽食終日以及與姐妹們廝混的行為不以為然。寶釵的“三觀”裏責任感非常重要,而賈寶玉卻壹點責任感都沒有,在人生道路之類的大題目上沒法溝通。

寶釵也沒有存心和黛玉爭奪寶玉,所以她對寶黛之間的愛情關系有時還會開開玩笑。第二十四回中,寶玉“吃了米湯,省了人事,別人還沒開口,林黛玉先就念了壹聲佛,薛寶釵回頭看了半日,嗤的壹聲笑了,賈惜春道:‘寶姐姐好好的笑什麽?’寶釵笑道:‘我笑如來佛比人還忙,又要講經說法,又要普度眾生,這如今寶玉和鳳姐姐病了,又燒香還願,賜福消災,今才好些,又管林姑娘的姻緣了。妳說忙得好笑不好笑?’”

賈府為賈寶玉向薛姨媽提親的時候,薛蟠因為殺了人正在牢獄中。當薛姨媽問寶釵“願意不願意”時,這個非常有主見的姑娘堅定地對母親說:“媽媽這話說錯了。女孩兒家的事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親沒了,媽媽應該做主的;再不然,問哥哥;怎麽問起我來?”

薛家的親情

寶玉、鳳姐被趙姨娘和馬道姑暗算,神誌不清,瘋狂顛倒。大觀園裏亂作壹團,倒是薛蟠比別人更忙。“又恐薛姨媽被人擠倒,又恐薛寶釵被人瞧見,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賈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得不堪。”然後,他“忽壹眼瞥到林黛玉,風流婉轉”,於是就“酥倒在那裏”。

這段描寫極富喜感。壹場鬧劇,薛家也裹挾其中,幫閑的比幫忙的還要忙,而“呆霸王”又不經意看到林大美女,壹下子走不動了。亂糟糟中,壹家四口的人情、人性自然流露。《紅樓夢》中寫了好多家庭,最像正常人家、最富於親情趣味的是薛家。

壹入豪門深似海。榮寧二府,大小主子十幾家,家仆奴才有四五百人。妯娌之間、婆婆媳婦、正房偏房、正出庶出、近親遠親……壹系列的家庭矛盾成為日常生活的主旋律。即使壹家人,說話行事都要察言觀色,戴著面具,提著小心。倒是薛寶釵的家庭沒有繁文縟節,人性的弱點和優點都自然而然,雖有爭吵糾葛,但過起日子更像尋常百姓家。

薛姨媽是個40歲左右的家庭婦女,每天的事情就是陪賈母和王夫人聊天,或者做針線活。她的文化水平不高,給兩個丫鬟起的名字是同喜、同貴,與賈府的丫鬟比,既無貴氣也缺風雅。

薛姨媽有尋常母親的弱點。兒子不爭氣,惹是生非,她壹味溺愛、退讓,又氣又急,但照樣還是心疼。她不像賈母、王夫人養玩意兒似地對待賈寶玉,不準寶玉獨立思考又放任他在另壹些方面胡作非為。薛姨媽客居賈府,有多半原因是希望親戚們能幫她管教兒子。但是舅舅王子騰升官調了外任,賈家又是個大染缸,不孝子弟紮堆,以前薛蟠只是個自己鬧的惡少,進了賈府後更加不堪。

於是薛寶釵逐漸成為這個家庭的主心骨。她不僅要替母親教訓哥哥,連堂弟薛蝌也可以教導,對未過門的邢岫煙更是愛護有加。

賈府的家族矛盾隱晦虛偽,錯綜復雜,道貌岸然;薛家則像普通家庭,吵吵鬧鬧,混亂而真誠。

寶玉因為“戲子”事件和金釧兒之死被賈政暴打,很多人懷疑是薛蟠說走了嘴。本來薛家客居賈府,如因薛蟠的原因惹出壹場大風波,薛家面上終究過不去。寶釵於是在家裏斥哥哥,就像母親訓兒子。薛蟠冤屈地壹面嚷,壹面抓起壹根門閂來就跑,還用“金玉姻緣”的話頭刺激寶釵。

隨後寶釵大哭,於是薛蟠立刻服軟,跑回了自己屋子睡覺。第二天,寶釵找母親傾訴委屈,薛蟠在外面聽著,立刻進來作揖賠禮:“好妹妹,恕我這次吧!原是我昨日吃了酒,路上撞客著了,來家沒醒,不知胡說了些什麽,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怨不得妳生氣。”

壹次家庭爭執,體現了家庭成員間的親情,這與人丁興旺的賈家形成了鮮明對比。賈家的孩子中最缺乏的是平等關系,王夫人每天吃齋念佛,但始終矜持冷漠,除了寶玉,從不見她對其他的孩子流露感情。

賈母熱絡、溫暖,但是降溫也快,哪怕她最開心的時候,他人也要在心中保持警惕,也許她突然就會抹下臉來,露出當權者的威嚴。薛家所維持的親情和秩序,使寶釵有良好的感情出發點,不偏激,不冷漠,不匱乏。

人情與世故

寧府的上房掛著壹副著名的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句中國式的格言提醒著豪門內的生存法則。

賈府內每天大小事情少說也有十幾件,婚喪嫁娶,慶節慶生,迎來送往,都是人情世故。而賈府大廈將傾,內部宗派傾軋,嫡庶紛爭,主奴矛盾充斥其間。身處其中,需要極高的情商,獨善其身都不容易,助人為樂就更難,偏偏寶釵都做到了。

每天早上,寶釵起床後都要先給母親、賈母、王夫人等長輩請安,然後回去做女紅,其余時間就串門聊天。寶釵很喜歡串門,上至賈母、王夫人,下至平兒、襲人,賈氏姐妹、寶玉、鳳姐、黛玉等處就更不必說了。這與黛玉形成了很大反差,黛玉的交往是半封閉性的,除了給長輩請安外,基本只去寶玉的怡紅院,再就是關在瀟湘館內看書發呆,深居簡出。

寶釵說:“我來了這麽多年,留神看起來,鳳丫頭怎麽巧,再巧不過老太太去。”通過串門聊天,察言觀色,寶釵就成了園子裏信息最靈通,最通曉人情利害的人物。她知道賈母愛吃什麽,愛看什麽戲。

在清虛觀裏,眾道士送給賈寶玉壹個“金麒麟”,賈母都不記得誰曾有個類似的物件,只有寶釵提醒出來:“史大妹妹有壹個,比這個小些。”她很快發現元春不喜“綠玉”,作詩的時候就讓寶玉改成“綠蠟”。她通過觀察史湘雲的神情,就知道湘雲家嫌費用大,不肯用人,因而針線活都是自己幹。

處理人情世故,寶釵有壹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可以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自然、親切,不卑不亢、合宜得體的關系。與人相處不疏不親、不即不離,體貼入微。於是賈母才說,賈家的四個姑娘中沒有壹個比得上寶釵,竟連元春也比下去了。

寶釵是最能體現中庸精神的,這體現在她善於考慮與平衡各方關系上,在社會關系學中,這是最重要的壹種能力。作為壹個富家小姐,像賈環這樣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人物,在分送禮品時,她都不忘有他壹份。

這就讓趙姨娘在心中感激:“怨不得別人都說那寶丫頭好,會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來,果然不錯!他哥哥能帶了多少東西來?他挨門送到,並不遺漏壹處,也不露出誰薄誰厚。連我們這樣沒時運的,她都想到了;要是那林丫頭,他把我們娘兒們正眼也不瞧,哪裏還肯送我們東西?”

趙姨娘是個悲劇性的人物,刻毒、粗俗、愚昧且乖戾,寶釵連這樣的人都能照顧到,還有誰不能處好?薛寶釵的口碑,於是不僅在賈府實權人物中,就是在壹般丫頭媳婦婆子口中,也是好評如潮。

史湘雲父母早亡,由叔叔嬸嬸撫養長大。史家衰敗後,湘雲的日子不好過,賈府裏的姑娘小姐們都喜歡湘雲開朗豁達,把她當做好玩伴,但是除了寶釵,沒人體察到她內心的苦悶悲傷。

在史湘雲加入詩社的時候,她自告奮勇地要先邀壹社,但史湘雲的那點月錢肯定不夠用,薛寶釵就代她出資籌辦別具特色的螃蟹宴,她知道長輩們也都是喜歡吃螃蟹的,這樣既玩得開心,長輩們還高興。甚至細節上,哪裏作詩、何時作詩都斟酌清楚,最後又怕傷害史湘雲的自尊心,不忘交代了壹句“千萬別多心”。

在處理長輩關系上,寶釵總是盡力維護逢迎。王夫人的居所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壹方面王夫人是她姨媽,關系親近;另外王夫人也是賈府內政的實際掌權者,鳳姐不過是代理人。

王夫人有為難事,薛寶釵便會不失時機排憂解難。王熙鳳病了,要吃“調經養榮丸”,需要上等人參二兩。王夫人翻箱倒櫃,只找出幾枝簪子粗細的人參和壹大包人參須末,鳳姐那裏只有壹些參膏。賈母手中雖有壹些當日余下的“手指粗細”的人參,但拿到大夫那裏壹鑒別,說是由於年代太陳,藥性已失,此時,偌大的賈府竟連二兩人參都找不出來,王夫人只是訕訕地說,“賣油的娘子水梳頭”,在寶釵這個“客人”面前顏面盡失。

此時寶釵的勸解堪稱典範,她先說人參雖然華貴,但畢竟是藥,原應濟眾散人的,這實際上維護了吃齋念佛的王夫人的面子。然後又講了壹套知識與行情,說去外面買也不壹定能買到貨真價實的,而我們家鋪子裏恰好就有,不如讓夥計行家送來。於是問題解決,皆大歡喜。

這個情節極精致地描寫了寶釵的圓通。

價值觀

如果只把寶釵的世事洞明與人情練達當做生存法則,似乎還是低估了這位寶姐姐。從寶釵小姐到寶二奶奶,寶釵沒有實際當過壹天家,只是在王熙鳳生病期間,協助探春代理了壹段時間。盡管只是副手,卻充分顯示出了她的管理才幹。

為了解決賈府虛張聲勢入不敷出的問題,探春從賴大家的園子能生錢獲得了靈感。她在大觀園內推行包產到戶,將園子承包給幾個婆子,固定上繳額度,余下自用。以前賈家要的是面子和排場,大觀園的物業管理費是小錢,不值得精打細算。探春采用了所有權與使用權分開的辦法,將使用權重新分配,雖然沒有招標環節,還是做到了人盡其用,公開而透明,選擇了專項能力強的家仆,既解決了賈府物業的所有權失位問題,又調動了積極性,提高了效率,開源而且節流。

探春的改革方案看起來非常完美,但寶釵還是指出不足,提出了更完善的方案。她說:“如今這園裏幾十個老媽媽們,若只給了這個,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說的,他們只供給這幾樣,也未免太寬裕了。壹年竟除了這個之外,他每人不論有余無余,只叫他拿出若幹貫錢來,大家湊齊,單散與園中這些媽媽們。他們雖不料理這些,卻日夜也是在園中照看當差之人,關門閉戶,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娘們出入,擡轎子,撐船,拉冰床。壹應粗糙活計,都是他們的差使。壹年在園裏辛苦到頭,這園內既有出息,也是分內該沾帶些的。還有壹句至小的話,越發說破了:妳們只管了自己寬裕,不分與他們些,他們雖不敢明怨,心裏卻都不服,只用假公濟私的多摘妳們幾個果子,多掐幾枝花兒,妳們有冤還沒處訴。他們也沾帶了些利息,妳們有照顧不到,他們就替妳照顧了。”

她更完善地提出了壹個利益均沾的方案,她比探春高明之處在於,不僅看到了包產到戶的效率,也看到了負面影響。當探春提出承包制的方案時,寶釵正在看墻上的字畫,似乎漫不經心。但聽到平兒順聲附和,她登時開了腔:“妳們想想這話,若果真交與人弄錢去的,那人自然是壹枝花也不許掐,壹個果子也不許動了,姑娘們分中自然不敢,天天與小姑娘們就吵不清。”後來大觀園丫頭婆子吵作壹團,證明寶釵的遠慮不無先見之明。

《紅樓夢》裏對薛寶釵的相貌、性格、作為都有不少描寫,但沒有給她太多的個人空間。她的好惡、心態甚至是生活習慣這些個性化特征,都非常模糊。

從書中看,寶釵的大量時間用在了女紅上,這是壹個女人的本分。林黛玉壹年能做個香袋已經不錯了,探春偶爾做雙鞋也只作為寶玉的禮物贈送而已。賈家的小姐們壹天到晚只不過下圍棋、練書法、弄丹青,修身養性,而她清晰地對黛玉說,女孩子認識個字就好了,針線活才是“分內的事”。

寶釵對自己認定是對的種種觀念、道德情操的堅持近乎苛刻——好玩好看的書她不看,有趣的事情她可以不做,追求功名利祿的她鄙夷,做了沒用的事情她不做。她的價值體系就是那個時代大家閨秀的標準:莊重、克制、樸素,識大體、顧大局。

寶釵那首獨占鰲頭的《臨江仙·詠絮》,可以作為她價值觀的最完整體現。“蜂圍蝶陣亂紛紛”,嫩春弱柳就壹定會隨風飄散麽?且“任它隨聚隨分”,只需淡然處世,便有著“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的樂觀。

薛寶釵的“愛情”

寶玉有壹個長期的困惑,就是女孩子長大了為什麽要“配人”?每次聽到這種議論,寶釵和襲人都認為是“瘋話”,她們以反問的方式進行駁斥——難道都要留下來陪妳麽?

事實上,無論寶釵還是襲人,都完全不理解寶玉對婚姻的態度。寶玉反對的並非婚嫁本身,而是反對沒有愛情的婚嫁,反對的不是嫁人,而是“配人”。賈府中,哪個丫鬟表現不好,就被拉二門配個小子。這是最尋常的懲罰方法。婚姻的結合,沒有兩情相悅,沒有愛慕和思念,只有壹個“配”字。在婚姻問題上,即使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貴族公子小姐,也不過是被擺弄的棋子,終究無法逃脫“配人”的命運。

大觀園裏不允許愛情存在,從司棋、晴雯、林黛玉到尤三姐,有愛的人結局悲慘。愛情的結果就是死。

寶玉和黛玉是傳統婚戀的叛逆者,他們始終在互相試探中,獲取愛的回應。而寶釵的“愛情”觀則是符合主流價值體系的,“發乎情,止乎禮”,最後放棄愛情。

在寶釵和異性的接觸中只有壹次真情流露。寶玉遭到賈政的毒打後,榮府上下壹派驚慌失措。唯薛寶釵想得最是細致周到,大方地托著藥丸款款前來。見襲人在旁,“向襲人說道:‘晚上把這藥用酒研開,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熱毒散開,可以就好了。’說畢遞與襲人”,又關心地問寶玉道:“這會子可好些?”

壹般人都是急忙來探寶玉,哪裏想到要帶棒瘡藥,顯見她在任何時候都不失細致。寶釵“便點頭嘆道:‘早聽人壹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裏也……’剛說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說的話急了,不覺就紅了臉,低下頭來”。

這咽下去的半句話,當然也是“心疼”之類的意思。她雖然沒把話說出來,但“紅了臉,低下頭,含著淚,只管弄衣帶,那壹種軟怯嬌羞、輕憐痛惜之情,竟難以言語形容”。

但並非據此就可以認定寶釵愛寶玉。從寶釵的價值觀看,寶玉並不值得欣賞。釵、黛等起詩社,每人得有別號,而寶釵就送“無事忙”,或“富貴閑人” 給寶玉,內中涵著諷刺的意思。雖然是玩笑詞,但由此可見寶釵對寶玉飽食終日以及與姐妹們廝混的行為不以為然。寶釵的“三觀”裏責任感非常重要,而賈寶玉卻壹點責任感都沒有,在人生道路之類的大題目上沒法溝通。

寶釵也沒有存心和黛玉爭奪寶玉,所以她對寶黛之間的愛情關系有時還會開開玩笑。第二十四回中,寶玉“吃了米湯,省了人事,別人還沒開口,林黛玉先就念了壹聲佛,薛寶釵回頭看了半日,嗤的壹聲笑了,賈惜春道:‘寶姐姐好好的笑什麽?’寶釵笑道:‘我笑如來佛比人還忙,又要講經說法,又要普度眾生,這如今寶玉和鳳姐姐病了,又燒香還願,賜福消災,今才好些,又管林姑娘的姻緣了。妳說忙得好笑不好笑?’”

賈府為賈寶玉向薛姨媽提親的時候,薛蟠因為殺了人正在牢獄中。當薛姨媽問寶釵“願意不願意”時,這個非常有主見的姑娘堅定地對母親說:“媽媽這話說錯了。女孩兒家的事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親沒了,媽媽應該做主的;再不然,問哥哥;怎麽問起我來?”

回到那顆冷香丸

寶釵進賈府不久,跟周瑞家的講自己身上有個老毛病,其實不嚴重,就是有些咳嗽,但是治不好,就有“專治無名之癥”的癩頭和尚獻了個海上方,名曰 “冷香丸”。其成分是: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開的白芙蓉花蕊十二兩,冬天開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這些花蕊在次年春分日曬幹,壹齊研好。再用雨水節的雨水十二錢,白露節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將藥和勻,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揉成龍眼大的丸子,盛在瓷壇裏,埋在花根底下。若發病時,拿出壹丸用黃柏煎湯送下。

薛寶釵吃冷香丸的原因是“胎裏帶來的壹股熱毒”,而且這種病是間歇性的,不怎麽發作,在整部書中,寶釵只吃過兩次。

冷香丸,與其說是藥,不如說是壹件藝術品。四種花蕊雖然好找,但應節氣的春露、秋霜、夏雨、冬雪最難碰到,可遇而不可求。藥方本身充滿了美感,潔白無瑕,冷如冰,美如花,更融合天地靈氣,有著最合適的比例(十二兩、十二錢)。春夏秋冬,四時節令,雨露霜雪、花卉植物,天人合壹,不偏不倚,盡善盡美,暗含玄機。曹雪芹很大方地把這種令人無限遐想的神藥送給了薛寶釵。

癩頭和尚神出鬼沒,每次出現解決的都不是世俗問題,而是命運問題。冷香丸治療的也不是咳嗽,而是“胎裏的熱毒”。所謂“熱毒”不過是與生俱來的天性,是熱情、沖動、任性、狂歡、欲望,是希臘人的酒神狄奧尼索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皆是與生俱來,是人的原罪。有情皆苦,無人不冤。

癩頭和尚獨愛薛寶釵,給了她冷香丸,使其克制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以致心地澄明,超凡入聖。反觀妙玉,和尚的態度就差勁很多,要帶她修行才能免去人生苦難,這也許是因為妙玉所帶的“熱毒”更多?

有意思的是,寶釵最愛的戲文就是《山門》中的那段《寄生草》:“漫灑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臺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裏討煙蓑雨笠卷單行?壹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悲涼中帶著灑脫,觸發了寶玉的禪意。

薛寶釵服下了冷香丸,便有了和林黛玉、史湘雲截然不同的人生。

金釧兒投井,她說“這也奇了”,接著幫助王夫人編了壹套自我安慰的謊言,然後幫助死者多爭取了些發送銀子,還送了自己的衣服。尤三姐殉情,柳湘蓮下落不明,對於這樣的生離死別,寶釵“並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說:“俗語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也是他們前生命定。……如今已經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說,也只好由他們罷了。”

寶釵的清醒與智慧甚至到了冷漠的程度,在現實生活面前,她認為悲傷與痛苦也遠不及眼前人——當下事更重要。

薛寶釵有著強大的內心系統,她體現了壹種對當下價值的認同精神,體現了人性中最冷靜的那壹極——含蓄、克制,冷靜計算,乃至為了某種道德、文化、功業的要求而壓抑犧牲壹己的生理欲望。這種城府與精明使她脫離了時代,這甚至是壹種政治家的素質,在每壹個時代,這種理性與克制的價值觀,不壹定是最美好的,但壹定是社會存在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