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上帝呀,畫出來這樣的圖畫,
在這寂寞的路旁,畫上了我們兩個;
雪花兒是夢壹般地繽紛,
中間更添上壹道僵凍的小河。
詩人和他的心上人在雪野中散步,四周壹片沈寂,景色美麗,氣氛和諧,正適合
戀人們相依相偎、傾訴衷腸。然而,渴望表達愛的詩人不僅未能大膽地真率地表達他
的愛,反而在開朗、粗心甚或是矜持的戀人面前沈默無言,陷入了自己內心的沖突之
中:
我懷裏是灰色的、歲暮的感傷,
妳面上卻浮蕩著緋色的春光--
我暗自思量呵,如果畫圖中也有聲音,
我心裏壹定要迸出來:"親愛的姑娘!"
但這聲音是壓抑在詩人的心裏,並未迸發出來。詩人想象姑娘也許已經理解了他
無言的表達方式:
妳是深深地懂得我的深意,
妳卻淡淡地沒有壹言半語;
壹任遠遠近近的有情無情,
都無主地飄蓬在風裏雪裏。
事實上,姑娘並未懂得詩人的深意,或者是姑娘期待著詩人坦直的、熱烈的表白。
無法忍受這樣的寂靜沈默,詩人要用他"心裏惟壹的聲音,把圖畫撕破",讓"雪花兒還
是夢壹樣地迷氵蒙","在迷氵蒙中再也分不清楚妳我。"仿佛是火山即將噴發壹般,詩
人要向姑娘表白他的愛情,但,詩人火壹樣的熱情總在嘴唇邊化為沈默。那熱烈的感
情始終只在詩人的心中、感覺中、想象中猛烈地燃燒著,從未有過真正的爆發。
無論詩人是何等地執著、熱烈,這是壹次最終未能遂願的悲劇性的愛情。
《雪花的快樂》無疑是壹首純詩(即瓦雷裏所提出的純詩)。在這裏,現實的我被
徹底抽空,雪花代替我出場,“翩翩的在半空裏瀟灑”。但這是被詩人意念填充的雪花,
被靈魂穿著的雪花。這是靈性的雪花,人的精靈,他要為美而死。值得回味的是,他在
追求美的過程絲毫不感痛苦、絕望,恰恰相反,他充分享受著選擇的自由、熱愛的快樂。
雪花“飛揚,飛揚,飛揚”這是多麽堅定、歡快和輕松自由的執著,實在是自明和自覺
的結果。而這個美的她,住在清幽之地,出入雪中花園,渾身散發朱砂梅的清香,心胸
恰似萬縷柔波的湖泊!她是現代美學時期永恒的幻像。對於詩人徐誌摩而言,或許隱含
著很深的個人對象因素,但身處其中而加入新世紀曙光找尋,自然是詩人選擇“她”而
不是“他”的內驅力。
與閱讀相反,寫作時的詩人或許面對窗外飛揚的雪花熱淚盈眶,或許獨自漫步於雪
花漫舞的天地間。他的靈魂正在深受囚禁之苦。現實和肉身的沈重正在折磨他。當“星
月的光輝與人類的希望”令他唱出《雪花的快樂》,或許可以說,詩的過程本身就是靈
魂飛揚的過程?這首詩***四節。與其說這四節韻律鏗鏘的詩具有啟承轉合的章法結構之
美,不如說它體現了詩人激情起伏的思路之奇。清醒的詩人避開現實藩籬,把壹切展開
建築在“假如”之上。“假如”使這首詩定下了柔美、朦朧的格調,使其中的熱烈和自
由無不籠罩於淡淡的憂傷的光環裏。雪花的旋轉、延宕和最終歸宿完全吻合詩人優美靈
魂的自由、堅定和執著。這首詩的韻律是大自然的音籟、靈魂的交響。重復出現的“飛
揚,飛揚,飛揚”織出壹幅深邃的靈魂圖畫。難道我們還要詩人告訴我們更多東西嗎?
步入“假如”建築的世界,人們往往不僅受到美的沐浴,還要萌發美的守護。簡單
地理解純詩,“象牙塔”這個詞仍不過時,只是我們需有寬容的氣度。
《融雪的時刻》
當她沈睡時
他正走在溶雪的小鎮上
渴念著舊日的
星群 並且在
冰塊互相撞擊的河流前
輕聲地
呼喚著她的名字
而在南國的夜裏
壹切是如常的沈寂
除了幾瓣疲倦的花瓣
因風
落在她的窗前
遠距離的愛情,難得不是距離,是牽掛對方的心。
這首詩裏,席慕容試圖去表達壹種對身在異地的
愛人的思念。陰冷潮濕的意境令人黯然神傷,潺弱的
意象:冰塊、花瓣,更是淒美意境的絕佳點綴。看似
簡單的詞句卻凝華詩人無盡的思念,思念中的痛楚大
概只有經歷過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