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廣武古戰場懷古
唐代:李白
秦鹿奔野草,逐之若飛蓬。
項王氣蓋世,紫電明雙瞳。
呼吸八千人,橫行起江東。
赤精斬白帝,叱咤入關中。
兩龍不並躍,五緯與天同。
楚滅無英圖,漢興有成功。
按劍清八極,歸酣歌大風。
伊昔臨廣武,連兵決雌雄。
分我壹杯羹,太皇乃汝翁。
戰爭有古跡,壁壘頹層穹。
猛虎嘯洞壑,饑鷹鳴秋空。
翔雲列曉陣,殺氣赫長虹。
撥亂屬豪聖,俗儒安可通。
沈湎呼豎子,狂言非至公。
撫掌黃河曲,嗤嗤阮嗣宗。
譯文
帝位如鹿奔於荒野草地之中,豪傑之士若逐飛起的蓬草壹樣窮追。
項王雄氣蓋過世界,雙目明亮炯炯有神。
指揮八千人自江東而起,畏行於天下。
高祖被酒夜斬白帝子,風雲叱咤進入關中之地。
兩條龍不能並而躍起,天上五行之象也是這樣。
楚王被消滅未得展雄圖,漢王興盛得以成就王霸之業。
手提寶劍平定天下,回歸家鄉縱酒擊築而高歌大風。
往昔君臨廣武,雙方集結眾兵欲以決壹雌雄。
為天下而不顧家,如果妳項王要烹我太公,也請妳分壹碗湯給我,我父親也是妳的父親。
戰爭已過留下的只有古跡,當年戰時軍營的圍墻在高空之下早已倒塌。
高祖如猛虎號嘯於洞壑,又如饑餓的雄鷺鳴叫於秋日高空。
雲氣騰翔布列於陣前,騰騰殺氣如長虹壹樣威嚇。
平定禍亂屬大聖人所為,淺驪而迂腐的儒士哪裏能受此大任。
阮籍沈湎於酒中呼劉邦為豎子,這種狂放偏激之言是不公正的。
身在曲折的黃河我撫掌而笑,阮嗣宗真是很可笑。
註釋
廣武:古城名。《水經註》、《郡國誌》:滎陽縣有廣武城,城在山上,漢所城也。高祖與項羽臨絕澗對語,責羽十罪,羽射漢祖中胸處也。《後漢書註》:《西征記》曰:有三皇山,或謂三室山,山上有二城,東者曰東廣武,西者曰西廣武,各在壹山頭,相去二百余步,其間隔深澗,漢祖與項籍語處。《元和郡縣誌》:東廣武、西廣武二城,各在壹山頭,相去二百余步,在鄭州榮澤縣西二十裏。漢高與項羽俱臨廣武而軍,今東城有高壇,即是項羽坐太公於上以示漢軍處。《壹統誌》:古戰場,在開封府廣武山下,即楚漢戰處。
秦鹿:用“逐鹿”典故。
雙瞳:傳說項羽眼珠有兩個瞳孔。
呼吸:壹呼即來的意思。
赤精:劉邦感赤龍而生。
叱咤:發怒大喝。
兩龍:古以為天子是真龍,並世不能有二龍,兩龍並世必然相鬥。此指劉邦和項羽。
五緯:即金木水火土五行星。
八極:指天下最邊遠的地方。高誘《淮南子註》:“八極,八方之極也。”
歌大風:漢高祖十二年劉邦回家鄉,大宴家鄉父老,酒酣,劉邦擊築而歌《大風歌》。
連兵:兵刃相連,指正面交鋒。
沈湎:沈思遙想。
嗤嗤:嗤笑。
鑒賞
這首詩借楚漢對峙的古戰場遺跡,評論亂世英雄項羽、劉邦的成敗,闡述撥亂反正的經驗,總結“撥亂屬豪聖”的歷史規律。詩人的見解與司馬遷略同。但由於詩人不受儒家傳統觀念的約束,也能超脫世俗的功利觀念,因而既肯定項羽劉邦的成敗,又不以成敗論英雄,而從天意、智力、功業結合分析,贊揚劉邦兼有豪傑和聖人的氣質,指出只有這樣的豪聖才能完成治平亂世統壹天下的任務。這就比司馬遷所說的論述顯得透徹明確,而與阮籍鄙薄劉邦的觀點根本相反,更無論同情項羽失敗、嫌惡劉邦等偏見迂論。因此此詩的史論觀點雖不免歷史局限而拘於英雄史觀及天命論,但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卻是獨到的,傑出的,具有辯證精神。
此詩既具有敘事詩的結構,又充滿抒情詩的實質。全詩敘述古跡有關的歷史人物和眼前景象,抒發詩人的情懷和感觸,運用多種藝術手法,提煉精美的語言,鑄成不同的藝術形象,錯綜而層次清楚地表達主題思想。
這是壹首五言古詩,整體結構猶如樂府歌行,有頭有尾,夾敘夾議,從秦亡開始,講到阮籍的感慨。安排得當,層次分明。全詩分為兩大段,前十四句為第壹段,概述秦亡後的楚漢興亡成敗的歷史;後十六句為第二段,緬懷廣武古戰場楚漢相對峙的歷史。前段基本采取敘述方式,後段基本采用評述方式。運用多種手法,通過鮮明形象,以完成整體結構,表達主題思想,是此詩的壹個顯著的藝術特點。
對現實的超然態度,對歷史的洞然見識,對詩歌藝術的卓然才能,構成了這首懷古詩灑脫超逸、豪放豁達的獨特風格;也使它充滿了樂觀開朗的情緒,具有抒情詩的實質。
創作背景
根據裴斐《李白年譜簡編》,這首詩寫於唐玄宗天寶三載(744年)詩人遊大梁(今河南開封壹帶)和宋州(州治在今河南商丘)之時,是在被唐玄宗“賜金放還”(《新唐書》本傳)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