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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鐵生的平生簡介

史鐵生

史鐵生(1951- ),北京人,中國當代著名作家、思想家。

1958年入北京市東城區王大人小學讀書,1967年畢業於清華附中初中部。而後,於1969年到陜北延安地區“插隊”。三年後因雙腿癱瘓回到北京,在北新橋街道工廠工作,後因病情加重回家療養。1979年開始發表作品

史鐵生是當代中國最令人敬佩的作家之壹。他的寫作與他的生命完全同構在了壹起,在自己的“寫作之夜”,史鐵生用殘缺的身體,說出了最為健全而豐滿的思想。他體驗到的是生命的苦難,表達出的卻是存在的明朗和歡樂,他睿智的言辭,照亮的反而是我們日益幽暗的內心。他的《病隙碎筆》作為二OO二年度中國文學最為重要的收獲,壹如既往地思考著生與死、殘缺與愛情、苦難與信仰、寫作與藝術等重大問題,並解答了“我”如何在場、如何活出意義來這些普遍性的精神難題。當多數作家在消費主義時代裏放棄面對人的基本狀況時,史鐵生卻居住在自己的內心,仍舊苦苦追索人之為人的價值和光輝,仍舊堅定地向存在的荒涼地帶進發,堅定地與未明事物作鬥爭,這種勇氣和執著,深深地喚起了我們對自身所處境遇的警醒和關懷。

感想

寥寥幾百字把自己對母親的愛與自己少不更事的追悔全方位揮撒地淋漓盡致。他不愧是中國當代散文八大家之壹。他沒有對病痛屈服,病痛反而使他寫出了這樣字字珠璣的文章。我被他深深的折服了。

——華語文學傳媒大獎2002年度傑出成就獎得主史鐵生授獎詞

史鐵生初期有的小說,如《午餐半小時》等,帶有暴露“陰暗面”文學的特征。發表於1983年的《我的遙遠的清平灣》,既是史鐵生,也是當時小說創作的重要作品。它在多個層面上被闡釋:或說它拓展了“知青文學”的視野,或稱它在文學“尋根”上的意義。在“尋根”問題上,作者表達了這樣的見解,“‘根’和‘尋根’又是絕不相同的兩回事。壹個僅僅是,我們從何處來以及為什麽要來。另壹個還為了:我們往何處去,並且怎麽去”。關於後者,他認為“這是看出了生活的荒誕,去為精神找壹個可靠的根據”(《禮拜日·代後記》,華夏出版社1983年版)。

史鐵生肉體殘疾的切身體驗,使他的部分小說寫到傷殘者的生活困境和精神困境。但他超越了傷殘者對命運的哀憐和自嘆,由此上升為對普遍性生存,特別是精神“傷殘”現象的關切。和另外的小說家不同,他並無對民族、地域的感性生活特征的執著,他把寫作當作個人精神歷程的敘述和探索。“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壹個歌舞煉為永恒。這欲望有怎樣壹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史鐵生《我與地壇》)。這種對於“殘疾人”(在史鐵生看來,所有的人都是殘疾的,有缺陷的)的生存的持續關註,使他的小說有著濃重的哲理意味。他的敘述由於有著親歷的體驗而貫穿壹種溫情、然而宿命的感傷;但又有對於荒誕和宿命的抗爭。《命若琴弦》就是壹個抗爭荒誕以獲取生存意義的寓言故事。

著有長篇小說《務虛筆記》,短篇小說《命若琴弦》,散文《我與地壇》等。

《我的遙遠的清平灣》、《奶奶的星星》分別獲1983年、1984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老屋小記》獲首屆魯迅文學獎。

[編輯本段]史鐵生作品

《我與地壇》

《秋天的懷念》

《我的遙遠的清平灣》

《插隊的故事》

《務虛筆記》

《法學教授及其夫人》

《老屋小記》

《奶奶的星星》

《來到人間》

《合歡樹》

《病隙碎筆》

《毒藥》

《命若琴弦》

《原罪·宿命》

《鐘聲》

《午餐半小時》

《我的丁壹之旅》

《壹個謎語的幾種簡單猜法》

《中篇1或短篇4》

(截止至2002年)

1. 插隊的故事(小說)

《午餐半小時》4000 —《花溪》80年9期

《沒有太陽的角落》—《小說季刊》80年4期

(註:此《小說季刊》即後來的《青年文學》《沒有太陽的角落》初發於《未名湖》和《今天》,《小說季刊》發表時名《就是這個角落》。)

《黑黑》—《滇池》82年11期

《我的遙遠的清平灣》13000《青年文學》83年1期

《插隊的故事》83000————《鐘山》86年1期

《老屋小記》13000—————《東海》96年4期

附錄:《幾回回夢裏回延安》2000

———《青年文學》83年

《季節的律令》—《黑明攝影集:走過青春》

2.來到人間(小說)(約136000字)

《法學教授及其夫人》5500 ——《當代》79年2期

《兄弟》4700 ————————《花城》80年7期

(註:此篇曾名《墻》,初發表於《今天》4期)

《綿綿的秋雨》7500 ———《中國青年》82年4期

《夏天的玫瑰》7000 ————《醜小鴨》83年4期

《在壹個冬天的晚上》11300 《醜小鴨》83年10期

《奶奶的星星》25000 ————《作家》84年2期

《足球》9000 ——————《人民文學》84年5期

《來到人間》14000 ————《三月風》85年9期

《車神》5500 ———————《三月風》87年1期

《禮拜日》46000—————《中外作家》87年5期

附錄:汪政 曉華的評論

3.宿命的寫作(散文隨筆)(約140000字)

《隨想與反省》6300 ———《人民文學》86年?期

《答自己問》16500 —————《作家》88年1期

《自言自語》18000—————《作家》88年10期

《好運設計》15000 ———――《天涯》90年9期

《隨筆十三》15000 —————《收獲》92年6期

《遊戲 平等 墓地》6300 —《當代作家評論》92年

《給楊曉敏的信》3800 —————?

《謝幕》1000 —————《小說月報》92年?期

《沒有生活》1600 ———————?

《愛情問題》10000 —————《鐘山》94年4期

《神位 官位 心位》4300 ———《讀書》94年6期

《記憶迷宮》3000 ————————《今天》

《無答之問或無果之行》6800 ――――—《北京文學》94年11期

《熟練與陌生》2000

《宿命的寫作》1800

《文學的位置或語言的勝利》3500 ――――― 《作家》97年7期

《給安妮的信》3200 ————————?

《足球內外》9000 —————《天涯》96年1期

《私人大事排行榜》9000 ———《花城》97年1期

《無病之病》2000———《學術思想評論》第2輯

附錄:許紀霖的評論

4.散文 隨筆(約127000字)

《秋天的懷念》1000 ——廣州《南風報》81年?期

《合歡樹》2000 —————《文匯月刊》85年6期

《我的夢想》2000 ———《中國殘疾人》89年1期

《文革記愧》4000 ————《東方紀事》89年1期

《我21歲那年》10000 ———《三月風》91年?期

《我與地壇》15000 ———《上海文學》91 年1期

《散文三篇》6300 ——————《芒種》92年?期

《墻下短記》4000 ――――――《今日先鋒》4 期

《郿英》700 ――――――《今天》94年2期

《悼少誠》2000 ———————《北京日報》96年

《外國及其它》7000 —《華人文化世界》97年7期

《說死說活》3000 ——————《天涯》97年1期

《有關廟的回憶》6000 —《人民文學》99年10期

《病隙碎筆1》25000 ————《花城》99年4期

《病隙碎筆2》25000 ———《天涯》2000年3期

《給李健鳴的三封信》11000—《鐘山》2000年4期

附錄:萌萌的評論

5.小說(約165000字)

《毒藥》15600 —————《上海文學》86年10期

《我之舞》20400 ——————《當代》86年6期

《壹個謎語的幾種簡單 的猜法》23000——《收獲》88年6期

《小說三篇》20000 ———《東方紀事》89年2期

《中篇1或短篇4》37000 ——《作家》92 年4期

《關於壹部以電影作舞臺背景 的戲劇之設想》47000——《鐘山》96年4期

附錄:郭春林的評論

6.《第壹人稱》(小說)(約140000字)

《關於詹牧師的報告文學》42000———《文學家》84年3期

《命若琴弦》16500 ———-《現代人》85年2期

《原罪宿命》30500 —————《鐘山》88年1期

《鐘聲》10000————————《鐘山》90年3期

《第壹人稱》10000 —————《鐘山》93年1期

《別人》14000 ———————《花城》94年1期

《死國幻記》10000 ———《北京文學》99年8期

《兩個故事》7000 —————《作家》2000年2期

附錄:孫郁的評論

《務虛筆記》(長篇小說)約410000字——《收獲》97年1-2期

7.《務虛筆記(上)》(1-9章)

附錄1:鄧曉芒的評論

8.《務虛筆記(中)》(10-16章)

附錄2:張檸的評論

9.《務虛筆記(下)》(17-22章)

10.《我的丁壹之旅》

我二十壹歲那年(1)

我二十壹歲那年(2)

我二十壹歲那年(3)

[編輯本段]青梅煮酒論鐵生

▲史鐵生故事

·21歲時候雙腿癱瘓。1981年,患嚴重的腎病。1998年開始做透析。他說自己“職業是生病,業余在寫作”。

·他的著名散文《我與地壇》鼓勵了無數的人,深圳中學生楊林在文章的鼓勵下,走出了車禍帶來的陰影,以《生命的硬度》奪得了壹個全國作文大獎。

▲史鐵生對命運獨特的看法

人家讓他拜佛,他不拜。因為,佛不能使他癱瘓的雙腿站立起來,因為,如果佛要人“拜”才肯保佑人,那他就不稱其為佛。他認為佛之本義乃“覺悟”,是壹個動詞,是行為而非絕頂的壹處寶座。

人家讓鐵生算命,他不算。因為,如果命好則無須算,“好”自會來;如命不好,更不必算,樂得活壹天高興壹天,省卻明知前程險惡,還不得不步步逼近那災難,成天戰戰兢兢,何苦!高人說能“為妳避災”,鐵生也不信,因為那就是命運無定了,其所“算”,乃是妄說,還算它幹什麽?

但史鐵生似乎又“信命”。他說:“萬事萬物,妳若預測它的未來,妳就會說它有無數種可能,可妳若回過頭去看它的以往,妳就會知道其實只有壹條命定的路。”難道壹個人所走的路不都是“這壹條”路?但這並非不要把握“命運”。鐵生的奮鬥精神和創作實踐證明了他是壹個不向命運低頭的人。他只是不強求什麽,不做欲望的奴隸,因為欲望是無邊的,人哪有完全“心滿意足”的壹天!

我以為新時期的青年作家中,史鐵生是最了悟人生,最豁達,也最真誠的壹個典型。他是個殘疾人,他曾幾次為此而悲觀欲自殺,但當他終於覺悟到無差別便不成 為世界時,他便坦然“接受”了殘疾之軀,“接受”了自己與別人的差別,並努力做壹個精神上的健康人。

我尤其欣賞鐵生釋然面對苦難的大度徹悟。他說:“苦難消滅自然也就無可憂悲,但苦難消滅壹切也就都滅。”所以,人是萬不可追尋什麽絕對的公平,永遠的利益以及完全無憂無慮的所謂“幸福”的。沒有無憾的人生——這才是真正的人生。

▲走進不同尋常的史鐵生

史鐵生,就是這樣壹個被嚴重忽視的人物。他壹度被列入所謂“抵抗投降”者的行列,但這不啻是壹種嚴重的誤讀,史鐵生的姿態與其說是抗議的、批判的,不如說是沈思的,建設的...

我喜歡他作品的壹個最大的理由是,他的想法和文字明凈,不曾神神鬼鬼牽絲攀藤。他是能超越智和愚的。他不作狀,而是常常省察自己的內心...

鐵生對生命的解讀,對宗教精神的闡釋,對文學和自然的感悟,構成了真正的哲學。他幻想腳踩在軟軟的草地上的感覺,踢壹顆路邊的石子的感覺...

▲生命裏的殘疾與愛情

我是史鐵生——很小的時候我就覺得這話有點怪,好像我除了是我還可以是別的什麽。這感覺壹直不能消滅,獨處時尤為揮之不去,終於想懂:史鐵生是別人眼中的我,我並非全是史鐵生。

多數情況下,我被史鐵生減化和美化著。減化在所難免。美化或出於他人的善意,或出於我的偽裝,還可能出於某種文體的積習——中國人喜愛贊歌。因而史鐵生以外,還有著更為豐富、更為渾沌的我。這樣的我,連我也常看他是個謎團。我肯定他在,但要把他全部捉拿歸案卻非易事。總之,他遠非坐在輪椅上、邊緣清晰齊整的那壹個中年男人。白晝有壹種魔力,常使人為了壹個姓名的牽掛而拘謹、猶豫,甚至於慌不擇路。壹俟白晝的魔法遁去,夜的自由到來,姓名脫落為壹張扁平的畫皮,剩下的東西才漸漸與我重合,雖似朦朧縹緲了,卻真實起來。這無論對於獨處,還是對於寫作,都是必要的心理環境。

我其實未必合適當作家,只不過命運把我弄到這壹條(近似的)路上來了。

左右蒼茫時,總也得有條路走,這路又不能再用腿去趟,便用筆去找。而這樣的找,後來發現利於此壹鐵生,利於世間壹顆最為躁動的心走向寧靜。

我的寫作因此與文學關系疏淺,或者竟是無關也可能。我只是走得不明不白,不由得嘮叨;走得孤單寂寞,四下裏張望;走得怵目驚心,便向著不知所終的方向祈禱。我僅僅算壹個寫作者吧,與任何“學”都不沾邊兒。學,是挺講究的東西,尤其需要公認。數學、哲學、美學,還有文學,都不是打打鬧鬧的事。寫作不然,沒那麽多規矩,癡人說夢也可,捕風捉影也行,滿腹狐疑終無所歸都能算數。當然,文責自負。

寫作救了史鐵生和我,要不這輩子幹什麽去呢?當然也可以幹點別的,比如畫彩蛋,我畫過,實在是不喜歡。我喜歡體育,喜歡足球、籃球、田徑、爬山,喜歡到荒野裏去看看野獸,但這對於史鐵生都已不可能。寫作為生是壹件被逼無奈的事。開始時我這樣勸他:妳死也就死了,妳寫也就寫了,妳就走壹步說壹步吧。這樣,居然掙到了壹些錢,還有了壹點名聲。這個愚頑的鐵生,從未純潔到不喜歡這兩樣東西,況且錢可以供養“沈重的肉身”,名則用以支持住孱弱的虛榮。待他孱弱的心漸漸強壯了些的時候,我確實看見了名的荒唐壹面,不過也別過河拆橋,我記得在我們最絕望的時候它伸出過善良的手。

我的寫作說到底是為謀生。但分出幾個層面,先為衣食住行,然後不夠了,看見價值和虛榮,然後又不夠了,卻看見荒唐。荒唐就夠了麽?所以被送上這不見終點的路。

殘疾與愛情,這兩種消息,在史鐵生的命運裏特別地得到強調。對於此壹生性愚頑的人,我說過,這樣強調是恰當的。我只是沒想到,史鐵生在四十歲以後也慢慢看懂了這件事。

這兩種消息幾乎同時到來,都在他二十壹歲那年。

壹個滿心準備迎接愛情的人,好沒影兒的先迎來了殘疾——無論怎麽說,這壹招是夠損的。我不信有誰能不驚慌,不哭泣。況且那並不是壹次光榮行為的後果,那是壹個極為普通的事件,普通得就好像壹覺醒來,看看天,天還是藍的,看看地,地也並未塌陷,可是壹舉步,形勢不大對頭——您與地球的關系發生了壹點兒變化。是的,您不能有以腳掌而是要以屁股,要不就以全身,與它摩擦。

不錯,第壹是坐著,第二是躺著,第三是死。好了,就這麽定了,不再需要什麽理由。我慶幸他很快就發現了問題的要點:沒有理由!妳沒犯什麽錯誤,誰也沒犯什麽錯誤,妳用不著悔改,也用不上怨恨。讓風給妳說壹聲“對不起”嗎?而且將來妳還會知道:上帝也沒有錯誤,從來沒有。

我記得,當愛情到來之時,此壹鐵生雙腿已殘,他是多麽地渴望愛情呵,可我卻親手把“不能進入”寫進了他心裏。事實上史鐵生和我又開始了互相埋怨,睡不安寢食不甘味,他說能,我說不能,我說能,他又說不能。糟心的是,說不能的壹方常似凜然大義,說能的壹對難兄難弟卻像心懷鬼胎。不過,大凡這樣的爭執,終歸是鬼胎戰勝大義,稍以時日,結果應該是很明白的。風能不戰勝雲嗎?

山能堵死河嗎?現在結果不是出來了?——史鐵生娶妻無子活得也算愜意。但那時候不行,那時候真他娘見鬼了,總覺著自己的壹片真情是對他人的坑害,坑害壹個倒也罷了,但那光景就像女士們的長襪跳絲,經經緯緯互相牽連,壹坑就是壹大片,這是關鍵:“不能”寫滿了四周!這便是殘疾最根本的困苦。

這不見得是應該忍耐的、狹隘又渺小的困苦。失去愛情權利的人,其他的權利難免遭受全面的損害,正如愛情被貶抑的年代,人的權利普遍受到了威脅。

說殘疾人首要的問題是就業,這話大可推敲。就業,若僅僅是為活命,就看不出為什麽壹定比救濟好;所以比救濟好,在於它表明著殘疾人壹樣有工作的權利。既是權利,就沒有哪樣是次要的。壹種權利若被忽視,其它權利為什麽肯定有保障?倘其權利止於工作,那又未必是人的特征,牛和馬呢?設若認為殘疾人可以(或應該,或不得不)在愛情之外活著,為什麽不可能退壹步再退壹步認為他們也可以在教室之外、體育場之外、電影院之外、各種公***領域之外……而終於在全面的人的權利和尊嚴之外活著呢?

是的是的,有時候是不得不這樣,身體健全者有時候也壹樣是不得不呀,壹生未得美滿愛情者並不只是殘疾人呵!好了,這是又壹個關鍵:壹個未得獎牌的人,和壹個無權參賽的人,有什麽不壹樣嗎?

可是且慢。說了半天,到底誰說了殘疾人沒有愛情的權利呢?無論哪個鐵生,也不能用壹個虛假的前提支持他的論點吧!當然。不過,歧視,肯定公開地宣布嗎?在公開宣布不容歧視的領域,肯定已經沒有歧視了嗎?還是相反,不容歧視的聲音正是由於歧視的確在?

好吧,就算這樣,可愛情的權利真值得這樣突出地強調嗎?

是的。那是因為,同樣,這人間,也突出地強調著殘疾。

殘疾,並非殘疾人所獨有。殘疾即殘缺、限制、阻障。名為人者,已經是壹種限制。肉身生來就是心靈的阻障,否則理想何由產生?殘疾,並不僅僅限於肢體或器官,更由於心靈的壓迫和損傷,譬如歧視。歧視也並不限於對殘疾人,歧視到處都有。歧視的原因,在於人偏離了上帝之愛的價值,而壹味地以人的社會功能去衡量,於是善惡樹上的果實使人與人的差別醒目起來。榮耀與羞辱之下,心靈始而防範,繼而疏離,終至孤單。心靈於是呻吟,同時也在呼喚。呼喚什麽?比如,殘疾人奧運會在呼喚什麽?馬丁·路得·金的夢想在呼喚什麽?都是要為殘疾的肉身續上壹個健全的心途,為隔離的靈魂開放壹條愛的通路。殘疾與愛情的消息總就是這樣縈縈繞繞,不離不棄,無處不在。真正的進步,終歸難以用生產率衡量,而非要以愛對殘疾的救贖來評價不可。

但對殘疾人愛情權利的歧視,卻常常被默認,甚至被視為正當。這壹心靈壓迫的極例,或許是壹種象征,壹種警告,以被排除在愛情之外的苦痛和投奔愛情的不熄夢想,時時處處解釋著上帝的寓言。也許,上帝正是要以殘疾的人來強調人的殘疾,強調人的迷途和危境,強調愛的必須與神聖。

▲去找史鐵生

我在新年的頭上專程去壹次北京,為的是和史鐵生做個談話,用在《收獲》的專欄上。本來早該去了,因為年底忙亂,因為他和我的身體都要挑壹個恰當的時候,還因為我說的等2001年再去飛機栽下來也是21世紀的作家啦。反正我是去了,談了,回來了。

我和史鐵生談的話題是"生存還是不生存",也就是"愛與死是永恒主題"中的那個"死"。我相信我倆對死的心得要比別人多壹些。去的那天正好是他生日,本來要打開的話頭因客人的來訪未能展開。那樣也好,死總是排在生的後面的,明天再談。當日晚上我們去壹個叫孔乙己的飯店吃飯。來接他的是《人有病,天知否》的作者陳徒手等哥們,到了那裏還有我熱愛的姜文和他的朋友。反正就是壹桌子的人吧,在中國式的環境中,祝賀壹聲他的50大壽就開始吃了。他那天抽煙,喝壹點點酒,說壹點點話。他說壹上午不敢動彈,把精力攢下來了。他說座山雕也是50歲。他說要健康不說長壽了吧。

這些年,我到北京必去望望史鐵生。在他那裏坐兩三個小時,吃頓飯。他們夫婦邀我住他們家,我總推辭了。我來去匆匆,住下本可以多說話,可是他的身體禁不住客人的打擾。他的截癱,他的腎臟萎縮,用他的話說,發動機和輪子都壞了,維持身體的運行很累。每周兩到三次的腎臟透析,不由分說地打斷他的生活和思維。

除了他的體力精力,除了同情他不能多抽煙,我和他的談話與常人無異。談得很快樂。殘疾其實並不缺少什麽,只是不能實現罷了。他常常想得比人們深入透徹,他有自己的理由和節律。他是小說家,我喜歡讀他作品的壹個最大的理由是,他的想法和文字明凈,不曾神神鬼鬼牽絲攀藤。他的手總是溫暖的,寬厚的。他是能超越智和愚的。他不作狀,而是常常省察自己的內心。他把自己看輕了,才能去愛自己,愛世界。

史鐵生通常並不抱怨,他知道感恩,知道在生的命題下諸多奧義。別人用腿走路,丈量大地。他從腿開始思想,體察心靈。他常常糾纏在那些排遣不開的命題,時間長了,成為習慣和樂趣。他的想法都是經過推理論證的,有明晰的線索可尋。可是,聽他說話的人,因為自己的好腿好腎,常常哼哼哈哈的,懶得跟從他的思維。他更多被閱讀的是《遙遠的清平灣》,《我與地壇》,《命若琴弦》。那樣的故事只有他能寫。讀時候想,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讀史鐵生的文章,和他談話,都不會越讀越狹隘。他腎虧卻沒有陰濕之氣。他很艱難地從生存的窄縫裏走出來,帶著豁然開朗的喜悅。我常是站到自己之外,有壹種嘲弄自己之流的快樂。他不是,他完整地保存自己,依然快樂。經過那道窄縫之後,快樂肯定不再張揚,應該稱為喜悅了。他是用喜悅平衡困苦的人,不容易破滅。許多遊戲和他無緣,他不再迷失,可以觀賞自己,觀賞上帝的手藝。

我最後想說的是陳希米,他的妻子。她是"我們上海人",在北方久矣。我永不能忘記的是她的笑,那是天使的笑容。天使的笑,是那種忘憂的笑,忘我的笑,來去自由的笑,讓看見的人也喜悅的笑。沒人比她笑得更美好。我看資料,孩子壹天笑上150次,成人可以壹天不笑壹次。她常常笑著,燦爛又本分地笑著。有了她的笑,那個凝重的50歲的史鐵生再沒有裝扮殉道者的理由和必要了。生活就是這樣,壹會兒笑盈盈壹會兒沈甸甸。

我這次去北京,是由妻子陪同護送。也許下次到北京去見史鐵生,我也要坐個輪椅了。我們將討論輪椅的牌子,談論足球的偉大,言說壹些好笑的事情。我可以負責地說,本人即便已經坐上輪椅,依然可以春心蕩漾,可以不依不饒,可以尖酸刻薄。當然,更可以在壹個個深夜,擺放好自己,默讀史鐵生的文字,感受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