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滇南詩略》稱,李含章“幼隨父任,通經史,善詩文,有班、謝家風”。她隨父親宦遊南北,受家庭文學氛圍的熏陶,不僅博覽經史詩文,打下深厚基礎,加之自幼聰慧,隨父數省任所,行萬裏路,認識不少迥異尋常女流,見多識廣。她又深於思考,勤於創作,詩作甚多,體例多樣,情文並茂,感人肺腑。她的詩,有思想、有哲理、有思古之幽情,也有身世之感受,高尚之寄托,佳作紛呈,卓然成家。最可貴的,她還寫了壹首五言長詩,名曰《論詩》,全面概括了她的詩歌理論:“好詩如佳人,嫣然媚幽獨。鉛華屏不禦,葆此無瑕玉。巧笑流嵯那,蛾眉騰曼綠。壹顧失傾城,何必炫奇服。”好詩,像絕代佳人,像壹塊無瑕的美玉,不需借助脂粉及奇裝異服來炫耀。她壹顰壹笑,顧盼生姿,令人傾倒。作者用形象的比喻,闡明了形象美和藝術美的問題,這是詩的兩個要素。接著,她又說:“又如聞好鳥,應節喧百族。引吭揚天和,喁於葉弦樂。春花倉庚歌,夜月杜鵑哭。微物詎有知,聽者感衷曲。”壹首好詩,好比鳥的鳴唱,應節高歌,百鳥合鳴,春花爛熳,黃鸝歡歌;靜夜寂寥,杜鵑啼月,“微物”小鳥,不炫耀歌喉,聽後內心也受到感染,產生***鳴。這就是音韻美,美的和諧。“始知心之聲,不在鬥繁孵。笑啼根至性,風聲任棖觸。勿使天籟乖,要令老嫗覺”。只有“心靈之聲”是好詩,不必求形式上的繁縟華麗。喜悅、哀愁要出自性靈,有真情實感,而不是矯揉造作、無病呻吟。語言要自然,要使老嫗也能領會。在我國女詩人中,能提出系統詩歌理論的只有李含章。
? 李含章的詩,有托物言誌的詠物詩,如《水仙》:“瓊蕊相逢惜歲闌,金莖矗立水晶盤。夢醒紙帳半窗白,香逼重幃十日寒。縹緲人原來海外,溫磨春又到江幹。幽姿冷意何從見,譜人琴心仔細彈。”把水仙比作縹緲的水上仙子,好似久別重逢的深交好友,結尾壹句,把讀者引向《水仙操》琴曲,加深了對水仙高潔的感受,實際是表現了詩人寒花清艷的高潔品格。再如《擬古四首》中寫蘭、寫桂的:“崇桂茂山椒,幽蘭媚澗阿。楊華吐芬馨,寂寞無人過。時至亦零落,榮悴皆天和。灼灼桃李花,當春揚婀娜。容華非不好,攀折常苦多。榮名以為寶,勿復辭坎坷。”寫蘭寫桂吐芬馨,但卻寂寞無人過,那灼灼桃李花,雖平凡,卻當春揚婀娜,說明富貴榮華是不足取的。她追求的是什麽呢?在寫松柏的另壹首中吟“孤生各有誌,豈惟松柏貞。莫嗟風霜慘,中有大道仁。”她追求的是婦女的自由解放,哪怕有風霜之慘,也在所不惜地走下去。李含章用詩呼籲婦女解放,不失為壹位啟蒙思想的先驅者。她的詩,除借物言誌,引類自喻外,還有許多詠史懷古詩,很多也反映出她要求自由、解放的理想和意誌。如《明妃出塞圖》長詩,對昭君主動和番作了十分熱烈的贊美,認為與其在漢宮中受屈辱,不如為民族團結獻出自己的努力,為國家人民立壹功。詩吟:“龍沙萬裏日色脯,大陰山色青模糊。雲霾霧掩壯士且悲死,況此絕世美人乎?我聞滅秦誅項困冒頓,漢廷宵旰惟匈奴。和親下策出高帝,例刷民女稱皇姑。魯元誓不作閼氏,婁敬有女歸氈廬。嫖姚兵還貳師死,元帝孱弱無人扶。吾恐昭君當時即不點大漠,未必別遣宮中姝,又況競寧、建始之間禍水作,六宮內事知何如?大抵美女如傑士,見識迥與常人殊,春花不枯秋不落,要令青史誇名姝。壹日不畫畫千載,安用黃金百鎰煩鴉塗?雁門古家生青蕪,香溪碧水流珊瑚。籲嗟此意難描摹,區區延壽何足誅?酹酒三拜明妃圖。”詩中四句“大抵美女如傑士,見識迥與常人殊,春花不枯秋不落,要令青史誇名姝”不但贊頌王昭君是主動請行,而且更贊頌了王昭君為促進民族團結的歷史功績。
? 李含章的詩,體例也是多樣化的,如《題崔宜人清如荷亭清署小照》:“煙淡淡,槐影轉。狻猊空,蟾蜍滿。花氣樸樸簾不卷。錦作帳,珠為屏,紅蓮白蓮湖中亭。金盤托日朱霞明,玉盞漾露冰粉輕,玉人如玉心更清。心更清,微吟起,五銖衣,香風裏。”句法上三、七言交叉使用,壹波三折,節奏明快;修辭上采用“頂真格”,讀來清新,凝重灑脫,顯示出作者的功力深厚。
? 李含章的詩之所以有強烈的追求婦女解放的啟蒙思想,和她家庭前後不同的遭遇,也許有極大關系。前期她隨父親宦遊四方,閱歷了祖國山河,閱歷多、見識廣,後來,父親李因培蒙冤被乾隆處以斬刑,李含章經歷了這--悲慘遭遇,又遠家到浙江名門葉佩蘇為續室,必然在思想上有所追求,在詩中才有要經得起坎坷,受得住風霜之慘的詠嘆,有可能發展為追求自由、解放的內動力。她的詩曾馳名國內,被清代著名文人袁枚收入《隨園詩話》中十首,並稱費她為“壹代閨秀之冠”,稱她的詩“見解高超,可與三百篇並傳矣”。清代童振藻編《清代名媛詩錄》收錄了李含章詩四十六首。雲南保山袁文典、袁文揆昆仲刻《滇南詩略》錄其詩百二十四首,雖未見全貌,也充分顯示出她的詩家才力。她無疑是-顆閃閃發光的滇雲明珠,女中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