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學校活動: 首都師範大學2006年度駐校詩人李小洛入校儀式及走向經典詩歌朗誦會,李小洛詩歌講座,李小洛詩歌創作研討會 。 駐校期間研究生論文目錄: 在漫漫水線和淡淡光陰中培育的詩歌作物——李小洛詩歌論(霍俊明) 李小洛:在宿命的貧困中孤獨地飛翔(段從學) 獨特立場·“愛與死”·才華——漫議李小洛的詩歌創作(王士強) 耀亮生命的閃電——李小洛詩歌散論(王永) 誰在言說?——對李小洛詩歌的壹種閱讀(陳亮) 整個世界住在她的詩歌裏——淺析李小洛的詩歌主題特征(羅侃平) 女性的自然——談李小洛詩歌女性生態寫作意識(林喜傑) 自戀的精神之旅(李紅雲) “人類的光線,在暗”——李小洛詩歌的超性別寫作(盧秋紅) 以空靈的精神家園安頓沈重的肉身——李小洛醫學與文學的雙重人生(羅梅花) 別壹種生存狀態——關於李小洛詩歌中“慢”的解讀(劉曉翠) 重復之魅——試析李小洛壹種類型的短詩(張墨研) 孤獨者的訴說——李小洛詩歌讀後感(金慈恩) 敘事性·生命體驗·詩意生成——讀李小洛組詩《孤獨書》(龍揚誌) 李小洛組詩《病歷書》的壹個解釋(崔勇) 背對時代與抵達內心——李小洛詩歌《省下我》讀後(王士強) 緩緩地涉過那片詩歌水域——李小洛訪談錄(霍俊明) 面向更廣闊世界的女性寫作 ——李小洛詩歌創作研討會綜述(陳亮)
李小洛在安康(路也)
終於等到有機會去李小洛的家鄉安康,壹車人鉆過九九八十壹條千米或萬米的隧道,從秦嶺那巨大的花崗巖腸胃中穿過,其間看盡漢水或其支流從山之夾縫中流淌出來的遼遠與清澈,最終當然是漸變而成的亞熱帶風光,恍然大悟李小洛原來不是北方人而是南方人,同時還有從前線到了敵後、從前生到了來世之感,心想,“李小洛她怎麽找了這麽個地方,這麽個壹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深深地遠遠地躲藏了起來?”於是假想,也許正是在秦嶺的巨大的庇護之下、在漢江的蜿蜒的佑助之下,這位陜南女子才得以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吧。
沒錯,李小洛的外貌和打扮基本上就是壹副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模樣,壹看就是魚米之鄉絲綢之地生長出來的秀麗之人,天生壹張標準娃娃臉,既安且康,苦難和憔悴很難在這類臉型上停留,這張臉嬌憨機靈有余而憂憤愁苦不足,如果去唱戲,只能唱唱像紅娘那樣的小丫環,斷斷唱不了那種病歪歪地對某某書生害著相思病的苦小姐。但不知為何,就是在這樣壹個人兒身上,卻又總是散發著那麽壹絲冷感,甚至還有點兒“酷”,我想,就姑且稱之為現代感吧。
李不洛的身份不好界定。她像小孩子耍小性子耍寶壹樣變來變去,對自己的身份總是顛覆、確認、再顛覆。早年是婦產科醫生李小洛,據說是壹個敢在人家肚皮上動刀見血的家夥。後來這人忽然變成了詩人,天上掉下個李小洛,恰好掉到詩壇上來,且出手不凡,僅那首《省下我》就恨不得占領所有當代詩歌選本。在詩歌裏,她找到了壹種屬於她個人的語調,音質清澈幹凈,有著必要的溫厚,既不纖細,也不孱弱,調門的高低起伏不大,不媚不冷,不卑不亢,在率直裏還夾雜了那麽壹點能讓人發出會心微笑的任性或者幽幽的嬌嗔。如果將她的壹首詩掩去作者姓名,混在壹群詩歌裏面,在各式各樣的眾聲匯集而成的嘈雜裏,我們稍加側耳傾聽,仍然能夠僅僅通過語調的音頻線就可以把她辨認出來,“喏,她在這裏。”其詩作充滿了烏托邦式的空想和強烈的白日夢特征,同時她那中性的語言姿態,又使得她仿佛約等於當下詩界之李宇春了——對不起,我曉得這個對應並不怎麽恰當,因為這個詩人選擇的路線絕非流行,而是某種既簡單又深刻的純正。
她現在的正式工作是報紙編輯,大約編副刊,任務是在壹張比較肅穆的政府報紙上找個角落植花種草。還知道她壹直酷愛攝影,外出時總是隨身攜帶著她那沈重的冰涼的專業機器,時時像舉著壹挺機關槍壹樣瞄準這個對準那個。
她接觸網絡很早,能制做出相當漂亮的網頁,不知能否勉強算作壹位IT人士。當然她自小習畫 ,曾立誌當畫家,對於她的畫,我當時並未太在意,見過幾幅,工筆的成份多,不時流露出稚拙的憨態。還有,她對刺繡裝飾的活計也有著濃厚興趣,幾近專業級別。總之,我最不擅長的事情,她基本上全都擅長。只是誰也無法預料這人接下來還會怎樣,她是那種——或有意或無心——不斷地往名字前面添加定語的人。
沒錯,最近壹兩年來,她又嚇人壹跳,似乎要將自己名字前面那個原本不太清晰的“畫家”的定語著意強調壹下,要把這個定語的筆畫加黑加粗,她竟然把畫從宣紙上壹直畫到了石頭上 ,還是漢江裏的石頭 !她的壹塊塊漢江石畫爛漫奇麗,似有楚辭之韻,陜南之地楚文化的氤氳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滲透進她的生命肌理。她對那些石頭因勢造形,借紋造意,把那些死的石頭全都畫活了,讓那些碳酸鈣獲得了生命,獲得了浪漫和自由,那些石畫裏有童心未泯的好奇與莽撞,有赤裸裸的單純和壹往無前的熱烈。
希姆博爾斯卡有壹首詩《和石頭交談》,寫的是凝眸於壹塊石頭時,突發奇想,認為石頭應該有壹個門,會答應人的請求並讓人進去參觀,而李小洛正是以循循善誘之筆撬開了那些石頭的嘴巴,讓石頭說話了!我觀其石畫,在會心微笑和驚嘆之余,還有壹個十分有趣的發現:她畫在石頭上的女孩、貓、民居、甚至小轎車,其容貌、其形態、其神情、其氣質,全都與李小洛本人十分相像!聽說她近來在古城西安鐘樓上辦了石畫展,成立了工作室,也許哪天我會挎壹個竹籃子到她那裏去向她討要石頭,像裝雞蛋壹樣把籃子裝滿了再回來,同時提醒她:請註意,不要把漢江裏的石頭統統畫完!
小洛在安康,生活的既安且康,不過也並沒少為詩歌做事。2010年她所在的安康日報成立了中國詩歌研究中心、陜西省作家協會下設的漢江·安康詩歌創作基地,設立了壹個面向全國80後優秀詩人頒發的安康詩歌獎,組織壹系列轟轟烈烈的大型詩歌交流活動。不強調、不忽視、不誇張,不賣弄,只是呈現壹副淡淡的天然模樣而已。這就是李小洛。不狂熱、不偏執、不沈湎,不粘滯,不鋒利,而這又絲毫沒有妨礙她對於生命的巨大熱情,並且對世上異於自己的生活態度也能保持相當的同情、理解和寬容。
她清清爽爽,從從容容,自信、自得、自足得令人羨慕,但還遠遠算不上爽脆斬截和野心勃勃;討厭並試圖擺脫各種束縛和秩序,看上去永遠都有離家出走的可能,卻又十分知曉這些束縛和秩序的必要性,懂得適時對它們表示出應有的尊重;她身上甚至有那麽壹股子懶洋洋、漫不經心、心不在蔫、模糊和不確定的勁兒。
正是這些不確定,最終匯聚而成的不是中庸,甚至也不是簡單相加得來的和諧,而是篤定清朗的悠然之態,舒展彌漫的自然之風、舉重若輕的優雅之氣、以及我行我素的堅執的力量,這也使得李小洛成為李小洛,而區別於其他任何壹個女詩人和男詩人。
( 路也,執教濟南大學文學院。著有詩集《風生來就沒有家》、《心是壹架風車》等。獲過《作品》雜誌散文獎和小說獎、齊魯文學獎散文獎、泰山文藝獎詩歌獎,以及《詩刊》的第三屆華文青年詩人獎、新世紀十佳青年女詩人獎和新世紀十佳青年詩人獎等。首都師範大學2005年駐校詩人,美國KHN藝術中心2008年入駐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