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
幹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哀悲。
煙塵蔽野兮胡虜盛。誌意乖兮節義虧。
對殊俗兮非我宜。遭惡辱兮當告誰。
笳壹會兮琴壹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戎羯逼我兮為室家。將我行兮向天涯。
雲山萬裏兮歸路遐。疾風千裏兮揚塵沙。
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為驕奢。
兩拍張弦兮弦欲絕。誌摧心折兮自悲嗟。
越漢國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無生。
氈裘為裳兮骨肉震驚。羯膻為味兮枉遏我情。
鞞鼓喧兮從夜達明。胡風浩浩兮暗塞營。
傷今感昔兮三拍成。銜悲畜恨兮何時平。
無日無夜兮不思我鄉土。稟氣含生兮莫過我最苦。
蔡琰與《胡茄十八拍》
蔡琰字文姬或明姬,是華夏幾千年少有的才女,生在書香門第。父親蔡邕是當時有名的文人,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除詩才之外,她還有個過人之處就是精通音律。據說她很小時聽父親彈琴,斷了壹根弦,她就能指出是哪壹根,可見其天賦。而這兩樣在封建社會裏是男人們入仕的最大資本,因此可想而知當時有多少男人對之仰慕。可惜她是個女人,亂世才女,似乎正預示著她悲劇的壹生。東漢未年,權臣與宦官相互傾軋,展開了殘酷的殺戮。在這壹團亂麻政局中,先是被亂世奸雄董卓鉆了空子,引涼州虎狼之軍,進入當時的都城洛陽,挾持了漢獻帝,要挾蔡琰的父親蔡邕出仕。無奈之下蔡邕出來做官,後董卓被誅殺,蔡邕這個書呆子因替董卓說了句好話被王允所殺,後蔡琰又失去了丈夫,接連的變故,親人的相繼離世使她從此墜入悲傷之中。而真正悲劇的開始,還不是這些,這兩件事似乎是更大悲劇開始的序幕。董卓被誅殺後,反董集團與董卓舊部在相互攻殺中,大約是在董卓舊部的壹次“剽掠陳留”的軍事行動後,開始了她壹生的悲劇。歷史記載:“時當二月,村民社賽,男女皆集。卓命軍士圍住,盡皆殺之,掠婦女財物”。在她的《悲憤詩》是這樣寫的:“獵野圍城邑,所向悉破亡。斬截無孑遺,屍骸相撐拒。馬邊懸男頭,馬後載婦女。”,她壹下了子從貴族生活淪為階下囚,成為奴隸和俘虜。她寫道:“旦則號泣行,夜則悲吟坐。”,應是當時生活生動寫照。這些婦女按姿色優劣被當做軍妓分給軍士,好在父親蔡邕還有些名聲,自已所受的待遇要好過別人吧!。她在董部經過四五年的時間,後來又輾轉來到南匈奴,被左賢王劉豹收為閼氏。從這次被掠算起,到曹操從南匈奴將其贖回歷時十二年,回來時三十五歲,也就是說她被掠那年二十三歲。這十二年也正是壹個女人花壹樣的年華,如果不是戰亂,她應該過著優越富貴的生活。可想這十二年在她心靈中留下的烙印是極其深刻的,也是極其痛苦的。《胡茄十八拍》正是對這十二年血淚生活的控訴,也正是因為有這十二年的經歷做基礎,才有《胡茄十八拍》這麽高的藝術成就。讀《胡茄十八拍》讓人感到的是極強的心靈震憾,她壹唱三嘆,字字滴血。雖然《胡茄十八拍》的作者現在還有爭論,但我寧願相信就是蔡琰寫的。因為沒有蔡琰這樣的才華,沒有她這樣獨特的經歷是寫不出這麽好的作品的。從文學的角度看,《胡茄十八拍》有以下特點:
1、建安文學的風格。
東漢末年,社會的動蕩,常言道:“國家不興詩家興”。特別是以“三曹”父子為領袖、“七子”為代表的鄴下文人集團。形成了文風質樸,風格高奇的“建安文學”。蔡琰的詩也有這樣的特點,這也正是她的詩與後世女詩人風格迥異的原因。 “建安文學”的作品以五言詩居多,蔡琰的《悲憤詩》也是這樣,語言平實,絕少修飾。例:“漢季失權柄,董卓亂天常。誌欲圖篡弒,先害諸賢良,逼迫遷舊邦,擁主以自強。海內興義師,欲***討不祥。........”都是壹般的陳述,這與曹操的《蒿裏行》風格類似。這裏節錄幾句做壹比較:“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兇。初期會盟津,乃心在鹹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壹,念之斷人腸。”,比較明顯得是“建安文學”的作品,因此這首《悲憤詩》沒有人懷疑為後人作品。而第二首就不壹樣,與《胡茄十八拍》同是“騷體詩”,也就容易使人產生懷疑。不過騷體詩更適合作為琴曲,更適合呤唱,漢代是常用騷體詩作為琴曲的,這並不奇怪,我想這也是蔡琰采用這種體裁的原因。西廂記裏引用了壹段司馬相如對卓文君的琴曲:“鳳求凰”,當然這首曲也並不壹定是司馬相如所作。只不過說明用騷體詩作為琴曲是很常見的。這並不能說《胡茄十八拍》不具有“建安文學”特點,“建安文學”的特點是語言平實質樸,不加修飾,五言詩居多,但並不是說就沒有別的體裁。從風格上說《胡茄十八拍》同樣按順序陳述,語言平實、質樸。只不過作為壹個女人感情上更加細膩,表現在語言上也更幽怨壹些,但與其它時期的詩作相比要平實的多,因此我還是以為《胡茄十八拍》有“建安文學”的特點。
2、 細膩的文筆來看應該是壹個女人的筆觸。
《胡笳十八拍》裏占大量篇幅的是對留在匈奴的兒女的思念,歷史上也有記載,蔡琰與嫁與董祀後,雖然蔡琰十分小心對待現有的婚姻,“常恐復捐廢”。但由於封建禮教董祀並不在意蔡琰。又由於蔡時常思念邊地的兒女,最初的婚姻生活並不美滿。“十六拍兮思茫茫,我與兒兮各壹方。日東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隨兮空斷腸。對萱草兮徒想憂忘,彈鳴琴兮情何傷。今別子兮歸故鄉,舊怨平兮新怨長。泣血仰頭兮訴蒼蒼,生我兮獨罹此殃。” 感情細膩,情真意切,當是當時蔡琰真實生活的寫照。母愛是偉大的,母愛是永恒的。女人對兒女的這種感情似乎是天生的,這樣的詩句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代不管是有沒有蔡琰當時的生活體會,都會使人產生***鳴,泛泛談感情,談母子親情,是不會有這樣痛徹臟腑之痛的。《胡茄十八拍》中有四拍都是描寫對兒女的思念,事實上在蔡琰沒入匈奴前後的生活中可寫的事有很多。而她卻用了大量的篇幅寫這種思念,大約占總篇幅的30%,從第十壹拍之後幾乎每拍都提到母子之情。可見因此說明兩點:壹個是與歷史相吻合,另壹個是詩站在女的的心理、女人的視角寫女人的生活,不是女人沒有這樣的體會。我想後人是不能體會到這種復雜感情的,沒有親身經歷的人也是不能體會到這種感情的。
3、 不是親身經歷不會有這樣的感情基礎。
蔡琰有顯赫的家世,有出眾的容貌和才華,因此也有驕傲的資本,少女時代的蔡琰壹定不缺少追求者。蔡琰嫁給第壹個男人河東衛家後不久,丈夫病逝,由於婆家指責其克夫,回到娘家居住。這時的蔡琰是多麽的心高氣傲,可以使小性。而重歸漢地後,在曹操的命令下嫁於當時的屯田尉董祀,在《悲憤詩》裏這樣寫道:“托命於新人,竭心自勖勵。流離成鄙賤,常恐復捐廢”這樣的心理落差是巨大的,造成這樣落差的也正是這十二年的悲慘生活的經歷。有人從封建禮教的立場上說蔡琰文才有余,氣節不足。當然在封建社會裏是這樣,但是現在看來蔡琰本人也有性格上的堅韌,生命力的頑強。這些也是《胡茄十八拍》的思想基礎。蔡琰在詩裏這樣寫道:“我非貪生而惡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歸桑梓,死當埋骨兮長已矣。日居月諸兮在戎壘,胡人寵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恥,湣之念之兮生長邊鄙。”正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能要求壹個女人什麽。
在蔡琰北擄匈奴的這十二年裏,蔡琰的父親有壹個學生,就是建安文學的代表人物曹操,他基本掃平北方群雄,當上了宰相,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曹操少年時代想必也暗戀過蔡琰,想當年文姬漂亮、聰明、才華橫溢。作為蔡邕學生的曹操能不喜歡嗎?只不過我想當時的蔡琰壹定不會愛上曹操,曹操本人長的五短身材,貌不驚人,又是宦官家世,跟蔡琰的第壹個愛人差多了。蔡琰三十五歲的時侯,當時手握天下權柄的曹操仍舊不能忘記自已暗戀過的女孩子,或者說是因為跟老師的情份,總之在強大的武力作後盾下,曹操接回了蔡琰。這時的蔡琰已為左賢王生了壹對兒子,母以子貴,不再是當初被擄時的身份了,可想而知,以蔡琰冠絕古今的才華,以她的容貌,壹定會在眾後妃中出類拔粹,當時的左賢王如果不是在強大的壓力下壹定不會同意。
蔡文姬多年被擄掠是痛苦的,現在壹旦要結束十二年的膻肉酪漿生活,離開對自己恩愛有力的左賢王,和天真無邪的兩個兒子,分不清是悲是喜,只覺得柔腸寸斷,淚如雨下,在漢使的催促下,她在恍惚中登車而去,在車輪轔轔的轉動中,十二年的生活,點點滴滴註入心頭,從而留下了動人心魄的《胡笳十八拍》。《胡茄十八拍》用最華麗的文采,最敏銳的感觸,最聰明的心性,去體會最殘酷的現實,感悟最悲慘的人生,觀察最殘暴的經歷。寫成詩,唱成曲就是《胡茄十八拍》。蔡琰沒入匈奴十二年,這件事大家都知道,沒入匈奴中是如何生活的,也容易知道。但這些只是過程。而不是感受,而《胡茄十八拍》寫的不是過程是感受,是以第壹人稱的口氣,寫自已的思想,這就很難。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是很難模仿的,既便模仿也很難達到這樣的高度。縱觀歷史,沒有壹個人能做到,無怪乎郭沫若說:“既便是李白、杜甫在世也寫不出這樣的詩來。”。《胡茄十八拍》不是用筆寫的,不是靠文采寫的,只有文采而沒有蔡琰這樣的經歷寫出來的只不過是無病呻吟,毫無價值的詩,不會有這麽高的成就。
我有時想詩是靠什麽寫出來的,我以為詩不需要太多的文采,有句話說:“功夫在詩外”就是這個道理,詩是人生的感悟,是對生話文字化的認識。比如劉邦,此君沒讀過多少書,說了三句話:“大風起兮雲習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就這麽隨便壹說,就流傳千古了。可有的文人寫壹輩子也寫不出什麽好作品,就是這個道理。還有毛主席寫了個《沁園春.雪》,當時所有的文人就再也達不到哪個高度,不是因為毛主席對詩本身有多高的造詣,而是對人生有超過常人的理解,《胡茄十八拍》也是這樣。
4、與歷史上其它才女境遇不同,風格不同。
蔡琰壹生命運多難,她悲劇的命運這也正象漢末國運壹樣,她的身世正是漢末社會的縮影。當時的社會處於軍閥混戰的大背景下,蔡琰作為壹個上流貴族少婦都不能幸免,可想當時戰爭的殘酷。據記載,漢初統計人口時大約二千萬(不計女人),到三國歸晉時,也只有四五百萬,冷兵器時代不分兵民的殺戳是非常殘酷的,對生命的傷害壹點也不比現代戰爭少。再看看另外幾個才女的生活經歷。
李清照:南宋女詞人。早期生活優裕,後流寓南方,明誠病死,境遇孤苦。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後期多悲嘆身世。
朱淑真:宋女作家。生於仕宦家庭,相傳因婚嫁不滿,抑郁而終。能畫,通音律。詞多幽怨,流於感傷。也能詩。
上官婉兒:唐代女詩人。通曉文詞,兼習歌舞。中宗即位,封為昭容,故也稱上官昭容。後擅權殺。所作皆應制之詩,刻意修飾詞藻,講究對仗,真正反映婦女生活和性格的作品絕少。
薛濤:唐代妓女、詩人,早年父在朝作官,因戰亂客居成都,父病死後,因生計入樂籍,與當時的成都的達官貴人關系特殊,文人墨客多有詩詞應和。
花蕊夫人:五代陳後主孟昶的夫人,有才名。後陳為隋滅後自殺。
花蕊夫人與蔡琰的命運有些類似,但是她選擇了死,而蔡琰選擇了生,正因為如此好多人說蔡琰節烈不足,對於壹個女人在生與死面前,我們能要求她做什麽呢?幾千年來我們要求女人節操重於生死,這本身就是對女性的束縛,正因為蔡琰選擇了生,才寫出了這樣振聾發饋的作品。
蔡琰在歷史上是唯壹的,她的詩也是唯壹的,雖然她傳世之作並不多,但都是精品。不管《悲憤詩》也好,《胡茄十八拍》也好,都有極高的思想性。既有女性的細膩,又有男性對社會,對人生的思考,因此,她的作品給人的感覺與上述幾人差別很大。象壹個人壹樣文學也有氣質,如果說以李清照為代表的才女文學氣質華麗、柔媚、清秀,具有少女的美麗;蔡琰則是質樸、沈雄,具有母性的包容,因此也更有震憾力,生命力更加頑強。讀蔡琰的詩給人更多的是思考。
正是在漢末動亂的社會背景下形成了建安文學,建安文學給人的感覺就是絕少浮華,不加華麗詞藻的修飾,質樸的只有思索。蔡琰的詩也是這樣,生活的經歷已經把所有生命之外的東西凈化了,留下的只有最真的東西。讓人感覺不是壹個女人寫的更象壹個男人。與蔡琰相比李清照、朱淑真、薛濤都沒有真正經歷戰爭的傷害,對戰爭的殘酷性體會很淺薄,沒有壹個人象蔡琰這樣處於戰爭壹線。因此她們的詩大多是寫女人閨中生活,而絕少對社會,對人生的思索。從思想性上來說蔡琰遠遠高於另外幾個人。
在此舉例另外幾人的作品加以對照。
李清照:
點絳唇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有人來,襪鏟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李清照還寫過:“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雖是這樣寫了,但更顯的無病呻吟,不能讓人信服。
朱淑真:
生查子 元夕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憶秦娥 正月初六日夜月
彎彎曲,新年新月鉤寒玉。鉤寒玉,鳳鞋兒小,翠眉兒蹙。鬧蛾雪柳添妝束,燭龍火樹爭馳逐。爭馳逐,元宵三五,不如初六。
花蕊夫人的作品不少,不過真正廣為人知的卻是亡國時的四句話:“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壹個是男兒。”,至於別的詩甚至可以說是靡靡之音。
上官婉兒雖然有才,但詩大多為應制之作,沒有多少好的作品。
因此蔡琰是獨特的,唯壹的;《胡茄十八拍》也是獨特的,唯壹的。
第壹,《胡茄十八拍》的悲劇的特點。觀蔡琰壹生並不完全是悲劇的壹生,蔡琰後半生與最後壹個丈夫董祀感情很好,而且兩人最後溯洛水向上,找水清林幽之地終老壹生。命運對於蔡琰總算沒有完全拋棄,對於愛戴這個才女的人們總算舒了壹口氣。然而《胡茄十八拍》寫的是她從沒入匈奴到回到漢地的經歷,這壹段正是蔡琰最痛苦的經歷。她按時間先後順序而寫,思想感情層層跟進,每壹拍就象是洶湧的波濤層層疊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讓人有如臨其境的感覺。不由不感嘆天妒英才,覺得命運對於這個才女的不公,這就是《胡茄十八拍》的魅力所在。其中“天無涯兮地無邊,我心愁兮亦復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怨兮欲問天,天蒼蒼兮上無緣。舉頭仰望兮空雲煙,九拍懷情兮誰為傳。”,把壹個受命運捉弄的才女的不平之情寫的淋漓盡致。比起壹千多年後關漢卿寫的著名的悲劇中“地也,妳不辯忠奸何為地;天也,妳錯勘賢愚枉作天”藝術成就還要高,時間上還要早。其中用“天無涯兮地無邊”比自已的愁怨,極言其大,是非常貼切的。只是《竇娥冤》給人的感覺是絕望的吶喊,而《胡茄十八拍》是徐徐道來,從容不迫。
第二,從個人的小性情到民族的大感情。蔡琰在《胡茄十八拍》以第壹人稱的口氣寫了自已經歷的感受,有的是對家鄉的思念,第五拍這樣寫道:“雁南征兮欲寄邊心,雁北歸兮為得漢音。雁飛高兮邈難尋,空腸斷兮思愔愔。攢眉向月兮撫雅琴,”。在這裏蔡琰用秋去春來自由來往的大雁襯托自已的無助、孤獨和不自由之身。越發讓人同情她的遭遇。也有的是對命運多難的控訴,“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讀之感人淚下。前幾拍都是從個人的小感情出發寫自身的感受,後幾拍中她從個人的小性情寫到民族的大感情。就在自已還不是自由身的時侯,仍就想到與自已壹樣命運多災多難的廣大人民,這裏有也有對國家民族命運的擔憂,也有對野蠻戰爭的控訴。“去時懷土兮枯枯葉幹,沙場白骨兮刀痕箭瘢。風霜凜凜兮春夏寒,人馬饑虺兮骨肉單。”,“城頭烽火不曾滅,疆場征戰何時歇。殺氣朝朝沖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等句。體現了壹個女人的善良和詩人的思索。
蔡琰沒入匈奴對個人來說是壹次痛苦的經歷,但對胡漢人民來說是壹次很好的感情交流。南匈奴人在蔡文姬去後,每於月明之夜卷蘆葉而吹笳,發出哀怨的聲音,模仿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成為當地經久不衰的曲調。中原人士也以胡琴和箏來彈奏《胡笳十八啪》非常盛行,據傳中原的的這種風尚還是從她最後壹個丈夫董祀開始的。蔡琰對於匈奴人來說是重要的,因為匈奴人非常仰慕漢文化,而蔡琰的才華更是讓胡人感到高山仰止的。加之又是左賢王的閼氏,地位也是很特殊的。在匈奴早就有搶婚的風俗,壹千多年後的成吉思汗的母親就是搶來的,把搶來的女人當做正妻也很正常,這在當時漢人的習俗就難以接受。事實上匈奴人早已接受了蔡琰,而蔡琰並沒有接受這樣的婚姻。直到曹操派使來接她時,雖然這時已經為左賢王生了兒女,但她更割舍不下的是對故土的思念,決定回國。從蔡琰沒入匈奴的經歷來說是不幸的,可是不幸中的萬幸是她遇到的是左賢王劉豹而不是別人,劉豹在匈奴的歷史上也算壹代賢王,他是個懂得欣賞的人,《胡茄十八拍》裏這樣寫:“日居月諸兮在戎壘,胡人寵我兮有二子”,可見當時劉豹對這樣壹個才女的態度。可是蔡琰仍就不能接受這樣的婚姻,蔡琰要的愛情不是這樣,從影響她的另外幾個男人看,她心中的愛人是什麽樣:第壹個男人河東衛家,世家子弟,風流倜儻;曹操英武非凡,才華蓋世;屯田都尉董祀正當壯年,頗有才名。蔡琰心目中的愛人應該是個文化人,而不是驕勇少文的劉豹。詩中寫道:“戎羯逼我兮為室家,將我行兮向天涯。雲山萬重兮歸路遐,疾風千裏兮揚塵沙。人多暴猛兮如蟲蛇,控弦被甲兮為驕奢。”這裏的“戎羯”仍是貶意詞。事實上在那個年代,蔡琰的命運還不算太壞,那個時代對人的生命是非常漠視的,女人只是可有可無的玩物。《三國演義》裏有壹段是曹操行刺董卓事發,逃到了出來,遇到壹個書生,這個人家裏貧窮沒有什麽可招待的,然後就殺了自已的妾給曹操下酒。這樣看來當時的社會不但是胡人殘暴,漢民族溫文而雅的面具下壹樣殘暴的可怕。在封建社會裏這樣的事是很正常的,唐代守睢陽的張巡由於多日被圍沒有飯吃,為了鼓舞士氣殺了自已的妾給士兵吃,從而受到士大夫主流社會的歌頌,可見當時的社會狀態。可以這樣說比蔡琰命運更壞的女人在那個社會裏多的是,而她們不是蔡琰,她們沒有蔡琰那樣的才華,那樣的敏銳。因此她們體會不到這樣的痛苦,或是體會到了說不出來。而蔡琰能做到,壹是因為她的出眾才華,二是蔡琰本人用現代的話說是個有“小資情調”的女人,滿腦子的風花雪月,美好的想象,因此對痛苦的感受更深刻。因此她用自已的切身感受寫就了《胡茄十八拍》,也感動了兩個偉大的民族,讓人們感動了幾千年。後來有詩人這樣寫道:“原蔡女昔造胡笳聲,壹彈壹十有八拍;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歸客。”
否定蔡琰是《胡茄十八拍》作者的理由主要是後人從歷史的角度來分析,有人說詩中:“漢家天子兮布陽和。羌胡踏舞兮***謳歌,兩國交歡兮罷兵戈。”幾句與歷史不符,反對的觀點是當時漢與匈奴沒有發生過戰爭,事實上也並不是這樣。第壹,文學不是歷史,不壹定必須跟歷史完全壹致,有時就是作品的需要而寫。既便是跟歷史有些出入也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詩人沒有寫歷史的責任,為什麽就必須跟歷史完全壹致呢?第二,我以為這幾句跟歷史也是吻合的。《悲憤詩》裏這樣寫:“卓眾來東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來兵皆胡羌。”董卓的部隊本來就是以少數民族的為主,這裏面也有“胡人”,也就是匈奴人。蔡琰被曹操重金贖回之前,完成了壹統北方的大業,在這壹過程就有征馬超和韓遂,沒有記載如何使匈奴降服的,但是曹操將匈奴分為五部,分而治之,這卻是歷史事實,用什麽分呢?當然不是說教,靠的還是軍事實力。試想不經過戰爭能做到嗎?還有最後蔡琰歸漢時,已是左賢王劉豹的妾,並為之生育了兒女,得到了左賢王的寵愛,如果沒有強大的武力做後盾,當然是做不到的。因此這壹理由是站不住腳的,我們不要生搬歷史,不是所有的戰爭,歷史上都有記載,兩個國家處於對峙狀態,歷史上就不壹定記載。第二個理由是,《胡茄十八拍》出現的較晚,最早發現記載的是《樂府》,而不見於在此以前的典籍,因此有學者說,可能是後人所作,但是我覺得這些觀點大多是從歷史角度分析的而不是文學角度。而歷史本來有好多事尚無定論,不能做為依據。第三是地理環境不合。漢末南匈奴居住平陽,在今山西臨汾附近,故詩中諸如“夜聞隴水兮聲嗚咽,朝見長城兮路杳漫”、“塞上黃蒿兮枝枯葉乾”等,描述不實,不過郭沫若早有駁論:“東漢光武時代,匈奴曾分裂為南北二國。南匈奴依附漢王朝,獻帝時移居平陽。然此指南匈奴之王廷及單於所在地而言,實際上各部落仍散居於西河、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雁門和代八郡,綿亙長城內外三千裏”。並非跟地理不合。第四有人說蔡琰被擄應在董卓死後,而不是以前,因為在董卓死前蔡邕正受到董卓的重用。事實上在董卓死前與後對蔡琰寫《胡茄十八拍》這首詩來說並沒有太大差別,匈奴的部隊大約是董卓請來的客軍,這樣的部隊對於漢地的百姓既無責任心,又缺乏約束力。亂世之秋在軍閥和書生之間,書生顯的越發軟弱。只從詩的文學角度看,《胡茄十八拍》有兩句是從《詩經》裏化來的,壹句是:“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是從《詩經》中“兔爰.......雉離於羅。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逢此百罹。......我生之初,尚無造;我生之後,逢此百憂。”化來的;另壹句是:“胡人寵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恥,湣之念之兮生長邊鄙。”是從《詩經》中“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化來,但化用的句子沒有晚於漢未的,看不出是後人所寫。還有其它都沒有特別充分的理由,倒是《胡茄十八拍》與蔡琰所作《悲憤詩》第二首風格類似,詩的格律形式也很象。這首悲憤詩大多數人還是認為是蔡琰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