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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詩歌中月的意象

李白《靜夜思》中的鄉情,就是這樣生發出來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當詩人“舉頭望明月”時,壹縷鄉思便從心頭油然升起了。這樣壹個鄉思引動的過程,不但人們很容易理解,而且不少人都親自體驗過,這就突破了詩人與讀者之間因生活經驗不同可能產生的感情上的隔膜,因而千百年來,深受人們的喜愛。詩中的月亮已不再是純客觀的物象,而是浸染了詩人感情的意象了。李白的詩作中,有大量都是詠月的詩歌,如:“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只到夜郎西”(李白的《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幃望月空長嘆”(李白《長相思》);“花間壹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李白《月下獨酌》);“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仍憐故鄉水,萬裏送行舟。”(李白《渡荊門送別》)等。 其他以月寄托相思之情 明月在詩人筆下,雖也常表現為自然月的屬性,但更多的時候卻被賦予了豐富而深邃的象征意義。因此,明月被詩人高度人格化,賦予其以人的思想感情。“冰合井泉月入閨,金缸青凝照悲啼”(《夜坐吟》),“月光欲到長門殿,別作深宮壹段愁”,“夜懸明鏡青天上,獨照長門宮裏人”(《長門怨二首》),“落月低軒窺燭盡,飛花落戶笑床空”(《春怨》),詩人將明月人格化,將其寫成有人的思想感情的精靈。通過它來表現宮女、思婦的對月傷懷念人,使詩作更生動活潑,也更見情趣,表現出壹種特有的藝術魅力。誠如張福慶先生指出的那樣:“每當詩人寫到明月時,常常是把月當作友人、親人和戀人,把自己的感情向它傾訴,用自己的心靈與它交流,像孩子壹樣天真無邪、毫不掩飾地向它敞開自己的心扉,用最純潔、最真誠、最熱烈的情感去擁抱明月。”〔4〕(pp.166-167)也由此而反映出詩人不茍同於世俗的高潔人格。李白詩中之月的象征意義主要有如下幾個方面,筆者就此略作闡說。 以明月象征美人和戀情。古代,人們認為日為陽,故曰太陽;月為陰,故曰太陰。因此,人們常用月來形容女子容貌、體態與情操之美,如人們常說的“花容月貌”、“閉月羞花”等。在《詩經·月出》中就有“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的歌詠,以皎潔的月亮襯托女子的清純與美麗。李白詩中月之意象也多有這種象征、比喻意。如“眉目艷皎月,壹笑傾城歡”(《古風》二十六),用比喻和誇張的筆法寫女子的美麗無比;“閣道步行月,美人愁煙空”(《上之回》),寫宮中壹女子於夜深人靜之時,在“樓臺與天通”的閣道上踏著月色徘徊,其憂愁的是對君王臨幸的願望壹次次地化為泡影,表現出壹位縹緲似神仙的愁美人形象;以月之玲瓏,襯人之幽怨,從反處著筆,不落言筌。“銜杯映歌扇,似月雲中見”(《相逢行》),既以月比人,又將人比月。寫歌女用歌扇遮面的嬌羞貌,恰似時而雲翳霧罩、時而半露嬌面的雲中美月。“翠娥嬋娟初月輝,美人更唱舞羅衣”(《憶舊遊》),寫歌女美麗超凡脫俗,猶如新月之清輝,而且舞藝出眾,歌聲甜美,“清風吹歌入空去,歌曲自繞行雲飛”(同上)。實際上這也反映出人世間最美好的感情,即戀情,略此不贅。 以明月象征對故鄉、親人、友人的思念之情。詩人遠離家鄉、親人,常年漂泊在外,不免對月而頓生思家念遠之情。“天借壹明月,飛來碧雲端。故鄉不可見,腸斷正西看。”(《遊秋浦白笴陂二首》),對明月而思念家鄉和親人,感情深沈。《靜夜思》也正是這樣壹首留傳千古的詠月名作。詩人深感“崖傾月難圓”(《安陸白兆山》),故“月華若夜雪,見此令人思”(《秋山寄衛慰》),因月而思念親人和友人。“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詩人把對朋友的壹腔深情化作奇思妙想,請明月代自己去夜郎探望慰問朋友,傳達自己對老友誠摯的關切之情。堪稱借詠月抒寫友情的千古絕唱。李白的偉大,還在於他常把自己的這種個人之私情推而廣之地來表現天下所有人的***同思想感情,特別是月下邊地征夫的思家念遠之情,如:“邊月隨弓影,胡劍拂霜花”(《塞下曲》其五),“長安壹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子夜吳歌》)寫長安城中的思婦乘著月色,忙著趕制寒衣,以寄送給在邊地的丈夫。她們渴望早日結束戰爭,好讓丈夫早日回到家中,抒發月夜思念丈夫的壹腔深情。詩人表達的正是人民大眾的這樣壹種***同的心聲與呼聲。 以明月象征自己對人生理想的執著追求。詩人曾有著“濟蒼生”、“安社稷”、“憂黎元”的遠大政治抱負和人生理想,其詩中也多次以大鵬自喻、自比,他把取得功名看做是輕而易舉的事。“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正是其遠大誌向、抱負的生動反映與形象寫照。誠然,這也反映了詩人“壹鳴驚人”、“壹飛沖天”的實現人生理想途徑的不切實際的虛幻性。尤其是他那種“不屈己,不幹人”的平交王侯的狂傲而張揚的個性,使得他在過了短暫的京城詞客的生涯後便被“賜金放還”了,遭受到最嚴重的人生挫折,但他卻絕不因此而屈服。在《夢遊天姥吟留別》中,他明白地宣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為堅持自己的理想絕不奴顏婢膝,表現出對統治者的蔑視和決絕的態度,並堅持尋找自己理想中的世界:“我欲因之夢吳越,壹夜飛度鏡湖月”,表現出對人生理想的執著追求。 以明月象征人的高潔品質。古人寫月亮,多表現其皎潔、純凈和冰清玉潔,李白也經常用月來象征人的高潔品質。“雲見日月初生時,鑄冶火精與水銀”(《上雲樂》),詩人認為,太陽是由火精煉而成,月亮則是由水銀鑄冶而成,故才顯得那麽的純凈無瑕。“了見水中月,青蓮出塵埃”(《陪族叔當塗宰遊化城寺升公清風亭》),寫水中月若青蓮出汙泥而不染的芳潔本性,以比喻升公“濟人不利己”的清廉正直形象;“含光混世貴無名,何用孤高比雲月”(《行路難》其三),勸人淡泊名利,要善待他人和自身,不要追求所謂清高等等虛名;再如“天清江月白,心靜海鷗知”(《贈漢陽輔錄事》其壹),“春華滄江月,秋色碧海雲……松風清瑤瑟,溪月湛芳樽”,“卷簾見月清興來,疑是山陰夜中雪”,“觀心同水月,解領得明珠”(《贈宣州靈源寺仲浚公》),都借月寫人的清靜淡泊的高遠情懷和孤高出塵的高潔心靈。“明月不歸沈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哭晁卿衡》),詩人用明月來比喻日本僧人晁衡為發展中日文化交流作出的巨大貢獻,並以此來紀念其為中日友誼而獻出生命的高風亮節,成為中外交往史中的壹段佳話。另外,詩人還以“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江上吟》)的詩句和對比的手法,表現屈原的愛國主義詩作千古流傳,可與日月爭輝,而當年曾經不可壹世的楚王只不過是留下荒冢古墳而已,褒貶分明。 以月食象征黑暗對光明的侵蝕和遮蔽。月食本是壹種自然現象,但古人們卻把它作為壹種災禍的征兆。“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古朗月行》),詩人借古代“癩蛤蟆吞吃月亮非好兆”的說法,比喻和暗示唐王朝表面的繁榮所掩蓋下的腐朽本質和寓含動亂之因的深刻危機,表現出詩人在政治上的遠見卓識與深沈的憂患意識。“蟾蜍薄太清,蝕此瑤臺月。圓光虧中天,金魄遂淪沒。”(《古風》其二)此詩和上詩可謂異曲同工,都是象征皇帝為壹些奸臣所蒙蔽,或象征國家的衰敗。後來的安史之亂則證實了詩人的觀點和看法,這就是詩人“昔是今已非”、“天霜下嚴威”(同上)的別壹種表達。 以明月意象象征哲理的啟迪。詩人有壹首著名的詠月詩《把酒問月》:“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壹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憐?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悠悠萬世,壹輪皎潔的明月長掛碧天朗照,盡情地流瀉著無涯際的清輝,它晚升曉沒,與人總是若即若離。明月長在,而人生短暫。面對亙古如斯的明月,詩人不覺感慨頓生,故而停杯問之。將千古感慨系之於月,引發其對人生哲理的探求,把對宇宙的浩瀚無際、時空的蒼茫無限與人生的短暫渺小的人生課題擺在了月亮與讀者的面前。今人看不到古時的明月,古時的人也看不到今天的月亮,這就給人帶來不能與月長伴相守的遺憾。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也是說的這個道理。雖年年歲歲“月”相似,卻歲歲年年“人”不同。人生就如同歷史長河中稍縱即逝的流水壹般,顯得短暫而渺小,只有那明月、那宇宙才是偉大而永恒的存在。詩人以月作為人生的參照物,通過對月之永恒、無限的深邃的哲學思考,表達了對美好人生的深深眷戀之情,表現了對人生理想、價值的執著追求。詩人對月之永恒與人生短暫的哲學思辨,不是遊離或外加於詩篇的,而是通過對月的觀察、認識、理解而得到壹種思想上的領悟和升華,是壹種滲透在全詩中的內在精神與意蘊,尤其是將哲理的思考與對月的形象描繪有機地結合並高度地統壹、融合在壹起,從而使詩的主題發軔於情感,凈化於審美,升華於哲思,構成其不朽的藝術價值。另如《攜妓登梁王棲霞山孟氏桃園中》:“梁王已去明月在,黃鸝愁醉啼春風。”《蘇臺覽古》:“舊苑荒臺楊柳新,菱歌清唱不勝春。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裏人。”這兩首詩都是詩人遊覽名勝古跡後的懷古之作。梁王已去,六朝風光不再;蘇臺荒廢,當年繁華已歇;物是人非,惟有江月不敗。詩人抒發的是對物是人非、滄桑巨變與歷史興亡的深沈感嘆。在這裏,明月已成了目睹梁王、吳王由盛極壹時的輝煌走向衰敗、滅亡的滄桑巨變、朝代更叠、歷史興亡的見證人。明月依舊在,而當年曾不可壹世的梁王、吳王除留下其荒墳野丘外,已化作歷史的煙雲散去。這與後來劉禹錫著名的懷古詩《石頭城》“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墻來”極為相似,可謂異曲同工,堪稱前後相續、相映生輝的詠月懷古詩之傑作。它們不僅給讀者以精美的藝術審美享受與感染,同時也給讀者以深刻的哲理啟迪和情感陶冶。 分析和探討李白詩歌中的月亮意象及意蘊,對全面認識和理解詩人詩歌創作的多樣化藝術風格和鮮明個性特色有著重要的作用。誠如袁行霈先生指出的:“詩的意象帶有強烈的個性特點,最能見出詩人的風格。詩人有沒有獨特的風格,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是否建立了他個人的意象群。壹個意象成功地創造出來以後,雖然可以被別的詩人沿用,但往往只在壹個或幾個詩人筆下才具有生命力。以至這種意象便和這壹個或幾個詩人聯系在壹起,甚至成為詩人的化身。”〔5〕(p.242)誠哉斯言。若談到詠月詩詞,我們不可能不談到偉大詩人李白,他那些膾炙人口、流傳千古的詠月名作經常出現在大、中、小學教材中,已成為不可多得的中華文化瑰寶之壹。詩人不僅在詠月方面形成了自己鮮明的個性特色,而且還是個善於博采眾長的詠月高手與集大成者,其廣泛吸收自《詩經》、曹操、張若虛等人詠月的優秀文化遺產與表現技巧,有時甚至還喜愛化用前人詩句,並加以創新和發展,達到了詠月詩創作的高峰,對後來劉禹錫、楊萬裏、蘇軾等詠月詩詞的創作有著重要而深遠的影響,為中國月文化的形成與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另壹方面,也使我們在認識、理解李白詩中諸如“大鵬”、“高山”、“瀑布”、“黃河”等壯偉意象,領略其崇高的壯美詩風的同時,也能認識、理解李白詩中還有著諸如“明月”等許多清麗秀美的玲瓏意象和優美詩風,從而,對詩人、詩作、詩風以及詩歌意象等有壹個全面、科學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