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幾個字,我不禁啞然失笑了--建盞和拌面,這可是哪都不挨著的哪的兩樣東西啊。
? 可是,當那天早晨,穿衣講究、香氣隱約的帥氣型男同事張寶成手捧壹只碩大的建盞,邁著大步豪氣幹雲的走進辦公室時,還沒吃早餐的我,腦海裏突然就冒出了"用建盞拌面"這五個字。其實,細想想,也不是不挨著,不但不是,而且還關系密切。
有人說,讀懂了唐三彩,就讀懂了大唐的太平盛世;讀懂了明家具,就讀懂了明朝的清廉簡刻。那麽,我這個福建閩北人能不能說,讀懂了黑瓷建盞,就讀懂了南北宋的風雅氣韻呢?
建盞是與茶相伴而生的,說到建盞,就必須說到"鬥茶"。古人向來有鬥物的癖好,像什麽鬥雞啊、鬥蟋蟀啊的,都由來已久。宋時無論是皇家,還是士大夫,亦或平民百姓都愛鬥茶,而福建建安,是宋代首開鬥茶風範的地域,因為這裏盛產極品茶葉--"建茶"。當時的茶葉不像現在這樣的沖泡,而是以煮為主,鬥茶鬥的是打茶沫打出來的泡沫色澤,茶色以白為上佳,而建窯黑瓷茶盞與白色的茶沫黑白對比,最為分明,於是建盞壹躍成為最貴重的茶盞,成為了皇家禦用貢品,著名的古代文藝男青年宋徽宗趙佶曾說過:"盞以青為貴,兔毫為上"。每到鬥茶季節,文人雅士匯聚壹起"鬥茶鬥詩",鬥茶也成了壹項閑雅賽事,宋代流傳下來的詩句中也有壹些稱頌建盞的,比如"建安瓷盞鷓鴣斑"、"兔毫紫甌新"、"松風鳴雷兔毫霜"、"忽驚午盞兔毫斑""鷓鴣斑中吸春露"、"鷓鴣碗面雲縈字,兔毫甌心雪作泓"等。隨著茶道的東渡日本,建盞也成為日本收藏界的上品,日本收藏的十大中國國寶中,排名第二的便是南宋建盞"曜變天目茶碗",據說盞內光澤如同浩瀚星空,精美絕倫。
與汝窯、定窯等其他幾個著名窯口不同,建陽窯口興於宋代,但之後便沒落了,窯口停制建盞長達七八百年。近年來,由於武夷巖茶的走俏,市面上收藏建盞的越來越多,壹些建陽人重開窯口,再度開始燒制黑瓷茶盞。不過,現在大多采用電力燒制,批量生產的也以模具為主,盞坯受熱均勻,曜變花紋不再獨特,盞型也顯得十分呆板。
再來說拌面。可能很多人以為北方人愛吃面食會做面,像北京的炸醬面、打鹵面等等,南方人更多的是吃米粉、米線等,其實不然。我聽人說過,判斷壹個福建人是否正宗的重要依據就是愛不愛吃拌面。的確,拌面是福建人最主要的早餐之壹,福建人生活中還真離不開拌面,八閩大地上哪都能看到各種的拌面店,妳看哈,福州有尚幹拌面,配上扁食,那真是個鴛鴦配,早上在街邊吃上兩碗,壹抹嘴就可以上班去了;三明有沙縣扁肉拌面,俗稱情侶套餐,沙縣人靠這樣簡單的小吃,竟然走遍全國,有人在西藏的布達拉宮邊上也看到過沙縣的這個套餐;龍巖有加清氽腰片的客家拌面,漳州有老字號的阿肥發拌面,寧德有加豬油小腸湯的福安拌面,泉州有拉面系、油面和細面三種,莆田的拌面料足汁濃,還有我的家鄉南平,南平的拌面用的是鹵肉醬,還可以自加酸蘿蔔和糟菜、辣椒醬,再配上紫菜蝦皮湯,特別好吃。這樣的小吃,可以只要壹個小小的鋪面,甚至只要壹個擔子,隨便在街邊支起幾張小桌子擺上幾個小凳子,就行了,簡簡單單,很是便宜,卻讓人吃的有滋有味。
? 說到這裏,妳是不是也發現了,不論建盞有著怎樣的供禦使用的尊貴和出口各國的榮耀,它卻始終有著那樣壹個簡單樸實的外表,和那樣壹個紋樣無偶、舉世無雙的精彩,壹如拌面壹樣,簡單的食材、廉價的配料,卻讓妳壹個上午都精力充沛,讓妳的壹天都過得如早餐般滋味無窮。
生活本就應該像用建盞吃拌面壹樣,在為生計奔波、填飽肚子的時候,也在內心為自己留出壹個精致靈動、風花雪月的角落,讓單調的色彩變得豐富些,這看似簡單,要拿捏好尺度,卻也不易啊。
? 2015.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