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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什麽古詩是描述的2個相愛的人遇到壹些不可抗拒的的原因不得不分開的?

孔雀東南飛

序曰:漢末建安中,廬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劉氏,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聞之,亦自縊於庭樹。時人傷之,為詩雲爾。

孔雀東南飛,五裏壹徘徊。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君既為府吏,守節情不移。賤妾留空房,相見常日稀。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非為織作遲,君家婦難為!妾不堪驅使,徒留無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

府吏得聞之,堂上啟阿母:“兒已薄祿相,幸復得此婦。結發同枕席,黃泉***為友。***事二三年,始爾未為久。女行無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謂府吏:“何乃太區區!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東家有賢女,自名秦羅敷。可憐體無比,阿母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長跪告:“伏惟啟阿母。今若遣此婦,終老不復取!”

阿母得聞之,槌床便大怒:“小子無所畏,何敢助婦語!吾已失恩義,會不相從許!”

府吏默無聲,再拜還入戶。舉言謂新婦,哽咽不能語:“我自不驅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暫還家,吾今且報府。不久當歸還,還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違吾語。”

新婦謂府吏:“勿復重紛紜。往昔初陽歲,謝家來貴門。奉事循公姥,進止敢自專?晝夜勤作息,伶俜縈苦辛。謂言無罪過,供養卒大恩;仍更被驅遣,何言復來還!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紅羅復鬥帳,四角垂香囊;箱簾六七十,綠碧青絲繩,物物各自異,種種在其中。人賤物亦鄙,不足迎後人,留待作遺施,於今無會因。時時為安慰,久久莫相忘!”

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兒時,生小出野裏。本自無教訓,兼愧貴家子。受母錢帛多,不堪母驅使。今日還家去,念母勞家裏。”卻與小姑別,淚落連珠子。“新婦初來時,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驅遣,小姑如我長。勤心養公姥,好自相扶將。初七及下九,嬉戲莫相忘。”出門登車去,涕落百余行。

府吏馬在前,新婦車在後。隱隱何甸甸,俱會大道口。下馬入車中,低頭***耳語:“誓不相隔卿,且暫還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當還歸。誓天不相負!”

新婦謂府吏:“感君區區懷!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

入門上家堂,進退無顏儀。阿母大拊掌,不圖子自歸:“十三教汝織,十四能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知禮儀,十七遣汝嫁,謂言無誓違。汝今何罪過,不迎而自歸?”蘭芝慚阿母:“兒實無罪過。”阿母大悲摧。

還家十余日,縣令遣媒來。雲有第三郎,窈窕世無雙。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

阿母謂阿女:“汝可去應之。”

阿女含淚答:“蘭芝初還時,府吏見丁寧,結誓不別離。今日違情義,恐此事非奇。自可斷來信,徐徐更謂之。”

阿母白媒人:“貧賤有此女,始適還家門。不堪吏人婦,豈合令郎君?幸可廣問訊,不得便相許。”

媒人去數日,尋遣丞請還,說有蘭家女,承籍有宦官。雲有第五郎,嬌逸未有婚。遣丞為媒人,主簿通語言。直說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結大義,故遣來貴門。

阿母謝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豈敢言!”

阿兄得聞之,悵然心中煩。舉言謂阿妹:“作計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後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榮汝身。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雲?”

蘭芝仰頭答:“理實如兄言。謝家事夫婿,中道還兄門。處分適兄意,那得自任專!雖與府吏要,渠會永無緣。登即相許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諾諾復爾爾。還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談大有緣。”府君得聞之,心中大歡喜。視歷復開書,便利此月內,六合正相應。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語速裝束,絡繹如浮雲。青雀白鵠舫,四角龍子幡。婀娜隨風轉,金車玉作輪。躑躅青驄馬,流蘇金鏤鞍。賫錢三百萬,皆用青絲穿。雜彩三百匹,交廣市鮭珍。從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門。

阿母謂阿女:“適得府君書,明日來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舉!”

阿女默無聲,手巾掩口啼,淚落便如瀉。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執綾羅。朝成繡夾裙,晚成單羅衫。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門啼。

府吏聞此變,因求假暫歸。未至二三裏,摧藏馬悲哀。新婦識馬聲,躡履相逢迎。悵然遙相望,知是故人來。舉手拍馬鞍,嗟嘆使心傷:“自君別我後,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願,又非君所詳。我有親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應他人,君還何所望!”

府吏謂新婦:“賀卿得高遷!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葦壹時紉,便作旦夕間。卿當日勝貴,吾獨向黃泉!”

新婦謂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爾妾亦然。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執手分道去,各各還家門。生人作死別,恨恨那可論?念與世間辭,千萬不復全!

府吏還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風寒,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兒今日冥冥,令母在後單。故作不良計,勿復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體康且直!”

阿母得聞之,零淚應聲落:“汝是大家子,仕宦於臺閣。慎勿為婦死,貴賤情何薄!東家有賢女,窈窕艷城郭,阿母為汝求,便復在旦夕。”

府吏再拜還,長嘆空房中,作計乃爾立。轉頭向戶裏,漸見愁煎迫。

其日牛馬嘶,新婦入青廬。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我命絕今日,魂去屍長留!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

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

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仿徨。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

譯文

序說:東漢末建安(公元196-219)年間,廬江太守衙門裏的小官吏焦仲卿的妻子劉蘭芝被焦仲卿的母親趕回娘家,她(回娘家後)發誓不不再嫁人。她的娘家逼迫她改嫁,她便投水死了。焦仲卿聽到(劉蘭芝投水而死)這件事,也在(自家)庭院的樹上吊死了。當時的人哀悼他們,寫下這首詩記述這件事。孔雀鳥向東南方向飛去,飛上五裏便徘徊壹陣。“(我)十三歲能夠織精美的白娟,十四歲學會了裁剪衣裳,十五歲會彈箜篌,十六歲能誦讀詩書。十七歲做了您的妻子,心中常常感到痛苦的悲傷。您既然做了太守府的小官吏,遵守官府的規則,專心不移。我壹個人留在空房裏,我們見面的日子實在少得很。雞叫我就上機織綢子,天天晚上都不得休息。三天就織成五匹綢子,婆婆還故意嫌我織得慢。並不是因為我織得慢,(而是)您家的媳婦難做啊!我既然擔當不了(您家的)使喚,白白留著也沒有什麽用。(您)現在就可以去稟告婆婆,趁早把我遺送回娘家。”焦仲卿聽了這般訴說後,到堂上去稟告母親:“我已經沒有做高官、享厚祿的命相,幸虧還能娶到這個(賢慧能幹)的妻子,結婚後(少年夫妻)相親相愛地生活,(並約定)死後在地下也要相依為伴侶。(我們)相處在壹起不到二三年,(生活)才開始,還不算很久,這個女子的行為並沒有什麽不正當,哪裏料到會使母親不滿意呢?”焦母對促卿說:“(妳)怎麽這樣沒見識!這個女子不講禮節,壹舉壹動全憑自己的意思。我早就憋了壹肚子氣,妳怎麽可以自作主張!鄰居有個賢慧的女子,名字叫秦羅敷,(長相)可愛,沒有誰比得上,母親替妳去求婚。(妳)就趕快休掉劉蘭芝,打發她走,千萬不要挽留(她)!”焦仲卿伸直腰跪著稟告:“孩兒恭敬發稟告母親,現在假如休掉這個女子,我壹輩子就不再娶妻子了!”焦母聽了兒子的話,(用拳頭)敲著床大發脾氣(罵道):“妳這小子沒有什麽害怕的了,怎麽敢幫妳媳婦說話!我對她已經沒有什麽恩情了,當然不能答應妳的(要求)。”焦仲卿默默不敢作聲,對母親拜了兩拜,回到自己房裏,張嘴想對妻子說話,卻抽抽咽咽話也說不成句:“本來我不願趕妳走,但有母親逼迫著。妳只好暫時回娘家去。我現在暫且回太守府裏辦事,不久我壹定回來,回來後必定去迎接妳回我家來。為此,妳就受點委屈吧,千萬不要違背我說的。”劉蘭芝對焦仲卿說:“不要再增加麻煩了!記得那壹年冬末,我辭別娘家嫁到妳府上,侍奉時總是順從婆婆的意旨,壹舉壹動哪裏敢自作主張呢?白天黑夜勤懇地操作,我孤孤單單地受盡辛苦折磨,總以為沒有過錯,終身侍奉婆婆。(我)到底還是被趕走了,哪裏還說得上再回到妳家來?我有繡花的齊腰短襖,上面美麗的刺繡發出光彩,紅色羅紗做的雙層鬥帳,四角掛著香袋,盛衣物的箱子六七十個,箱子上都用碧綠色的絲繩捆紮著。樣樣東西各自不相同,種種器皿都在那箱簾裏面。我人低賤,東西也不值錢,不配拿去迎接妳日後再娶的妻子,留著作為我贈送(給妳)的紀念品吧,從此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時時把這些東西作個安慰吧,(希望妳)永遠不要忘記我。”

鳴啼了,外面天將亮了,劉蘭芝起床打扮得整整齊齊。穿上我的繡花夾裙,每穿戴壹件衣飾,都要更換好幾遍。腳下穿著絲鞋,頭上戴(插)著閃閃發光的首飾,腰上束著白絹子,光彩象水波壹樣流動,耳朵戴著用明月珠做的耳墜,手指纖細白嫩象削尖的蔥根,嘴唇紅潤,象含著紅色寶石,輕盈地踏著細步,精巧美麗,真是世上沒有第二個。

劉蘭芝走上廳堂拜見婆婆,婆婆不停地發怒。(蘭芝說:)“從前我做女兒時,出世後從小生長在鄉間,本來就沒受過什麽好的教養,同妳家少爺結婚,更感到慚愧。接受婆婆送的錢財禮品很多,卻不能承擔婆婆的使喚。今天我就回娘家去,只是記掛婆婆在家裏辛苦操勞。”回頭再與小姑告別,眼淚象連串的珠子掉下來。(劉蘭芝對小姑說:)“我初來妳家時,小姑妳剛能扶著床學走路,今天我被趕走,小姑妳長得和我壹樣高了。希望妳努力盡心奉養母親,好好服侍她老人家,初七和十九,在玩耍的時候不要忘記我。”(蘭芝說完)出門登上車子離去了,眼淚不停地簌簌落下。

焦仲卿的馬走在前面,劉蘭芝的車行在後面,車子發出隱隱甸甸的響聲,壹起會合在大路口,焦仲卿下馬坐入劉蘭芝的車中,兩人低頭互相湊近耳朵低聲說話。(焦仲卿說):“我發誓不與妳斷絕關系,妳暫且回娘家去,我現在暫且去廬江太守府(辦事),不久壹定會回來,我對天發誓,決不會對不起妳。”

劉蘭芝對焦鐘卿說:“感謝妳忠誠相愛的心願!妳既然這樣記著我,盼望妳不久就能來接我,妳壹定要成為磐石,我壹定要成為蒲草和葦子。蒲草和葦子柔軟結實得象絲壹樣,磐石不容易被轉移。我有壹個親哥哥,性情行為暴躁如雷,恐怕不會聽任我的意願,想到將來我心裏象煎熬壹樣。”接著舉手告別,惆悵不止,兩人的感情同樣的戀戀不舍。

蘭芝走進了家門,來到內堂,上前後退都覺得沒有臉裏。劉母(看見蘭芝回來)大為驚訝,拍著手掌說:“沒想到妳自己回來了!十三歲就教妳紡織,十四歲就能裁剪衣裳,十五歲會彈箜篌,十六歲懂得禮節,十七歲送妳出嫁,總以為妳不會有什麽過失。妳現在究竟有什麽過錯,沒有人迎接妳就自己回來了!”蘭芝慚愧地對母親說:“女兒實在沒有什麽過錯。”母親聽後非常悲傷。

(蘭芝)回家才十多天,縣令派了媒人上門來。(媒人)說,縣令家有個三公子,人長得漂亮文雅,世上無雙,年齡只有十八九歲,口才很好,又非常能幹。

劉母對女兒說:“妳可以去答應他。”女兒含著眼淚回答說:“蘭芝才回來時,焦仲卿再三囑咐我,立下誓言,永不分離。今天違背情義,恐怕這件事這樣做不合適。那麽妳可以回絕來說媒的人,(以後)慢慢再講這件事吧。”

劉母告訴媒人說:“(我們)貧賤人家,有了這個女兒,她剛出嫁不久就被休回娘家。(她)不能做府吏的妻子,怎麽配得上縣太爺的公子?希望妳多方面打聽打聽(再訪求別的女子),我不能就答應妳。”

縣令的媒人走了幾天後,不久太守派郡丞來求婚了。……說太守家用第五個兒子,嬌美俊逸,還沒有結婚,請郡丞去做媒人,這是主簿傳達下來的話。郡丞直接對劉母說:“我們太守家,有這樣壹個好公子,既然想和妳家結為婚姻,所以派我到妳府上來說媒。

劉母謝絕媒人說:“女兒先前有過誓言,老婦我怎麽敢(對她)說再嫁這件事呢?”

蘭芝哥哥聽到太守求婚被拒這件事,心中煩躁不安,開口對妹妹說:“妳作這樣打算怎麽不好好考慮!前次出嫁得到的是壹個小官吏,這次出嫁得到壹個貴公子,運氣的好壞相差得象天上地下壹樣,(好運氣)足夠使妳終身榮耀富貴,不嫁給這樣仁義的公子,往後妳打算怎麽辦?”

蘭芝擡頭回答道:“道理確實象哥哥說的話壹樣,我辭別娘家去侍奉丈夫,半途回到哥哥家裏。怎麽處理完全聽從哥哥的主意,哪敢自己隨便作主呢?雖然我與府吏立下誓約,但與他永遠沒有機會見面了。立刻就答應太守這門親事,就可以結成婚姻。”

太守的媒人從座位上起來連聲說:“是是,就這樣辦,就這樣辦。”他回到郡府報告太守說:“我接受您交給的使命,到劉家去做媒,公子很有緣份,說媒很成功。”太守聽了這些話,心裏非常歡喜,(馬上)查看婚嫁歷,又翻看婚嫁書,便告訴郡丞:“婚期定在這個月內就很吉利,年、月、日的幹支都相適合,好日子就在三十這壹天,今天已經是二十七了,妳趕快去劉家訂好結婚日期。”太守府內大家互相傳話說:“趕快籌辦婚禮吧!”(趕辦婚禮的人)象天上的浮雲壹樣來來往往連接上斷。裝婚禮(物品)的船繪有青雀和白天鵝的圖案,四角掛著繡有龍的旗幡,輕輕地隨風飄蕩。金色的車子白玉鑲的車輪,緩步前行的青驄馬,套有四周垂著彩纓、下面刻著金飾的馬鞍。贈送的聘金有三百萬,都用青色的絲線穿著,各色綢緞有三百匹,從交州廣州采購來的山珍海味。跟從的人有四五百,熱熱鬧鬧來到廬江郡府門。

阿母對女兒說:“剛才接到太守的信,明天來迎接妳,為什麽還不做衣裳?不要讓婚事辦不起來!”

蘭芝默默不作聲,用手巾捂著嘴哭泣,眼淚淌下就象水壹樣傾瀉。移動我坐著的琉璃榻,搬出來放在前面窗子下。左手拿著剪刀和尺子,右手拿著綾羅綢緞(動手做衣裳)。早晨就做成了繡花的夾裙,晚上做成了單羅衫。陰沈沈地天快要黑了,蘭芝滿懷悉思,走出門去痛哭。

焦仲卿聽到這個變化,於是請假暫時回來,到蘭芝家還有二三裏的地方,人傷心,馬也哀鳴。蘭芝熟悉府吏的馬叫聲,輕步快跑去迎接他,悲傷失意地望著,知道(相愛的)人來了。她舉起手撫摸著馬鞍,哀聲長嘆使人心都碎了。說:“自從妳離開我以後,人事的變化真料想不到啊!我有親生母親,逼迫我的還有親哥哥,硬把我許配給別人了,妳回來有什麽指望的地方呢!”

焦仲卿對蘭芝說:“祝賀妳得到高升!我這塊磐石方正又堅實,可以壹直存放上千年,而蒲葦壹時柔韌,就只能保持在早晚之間罷了。妳將會壹天天地富貴起來,我壹個人獨自走到地府去吧!”

蘭芝對焦仲卿說:“哪裏想到(妳會)說出這種話來!同是被逼迫,妳這樣我也這樣,(我們)在地府下互相見面吧!(但願)不要違背今天的誓言!”(他們)互相緊緊地握著手,然後告別離去,各人回到自己的家裏。活著的人卻作臨死的訣別,心裏的憤恨哪裏說得盡呢?想到(他們)將要永遠離開人世間,無論如何不能再保全(生命了)!

焦仲卿回到家,走上廳堂拜見母親說:“今天風大又非常寒冷,寒風摧折了樹木,院子裏的白蘭花上結滿了濃霜。兒子現在就象快要落山的太陽壹樣,使得母親在今後很孤單。(我)是有意作這樣不好的打算的,不要再去怨恨什麽鬼神了!願您的壽命象南山的石頭壹樣長久,願您的身體永遠健康又舒順!”

焦母聽到(兒子)這些話,淚水隨著說話聲壹起流下,說:“妳是世家的子弟,又在大官裏任官職,千萬不要為了(壹個)婦人去尋死,(妳和她)貴賤不同,(休掉了她)哪裏就算薄情呢?東鄰有個賢慧的女子,她的美麗在城內外是出名的,我替妳去求婚,早晚就會有答復。”

焦仲卿向母親拜了兩拜就回房,在自己的空房裏長聲嘆息,自殺的打算就這樣決定了。(他)把頭轉向蘭芝住過的內房,(睹物生情),越來越被悲痛煎熬逼迫。

(蘭芝)結婚的那壹天牛叫馬嘶的時候,劉蘭芝走進了行婚禮的青布篷帳,在暗沈沈的黃昏後,靜悄悄的,人們開始安歇了。(蘭芝自言自語說):“我的生命在今天結束了,魂靈要離開了,讓這屍體長久地留在人間吧”!(於是)挽起裙子,脫去絲鞋,縱身跳進清水池裏。

焦仲卿聽到劉蘭芝投水自殺這件事,心裏知道(從此與劉蘭芝)永遠離別了,在庭院裏的樹下徘徊了壹陣,自己就在向著東南的樹枝上吊死了。

焦劉兩家要求合葬,於是把兩個人合葬在華山傍邊。(在墳墓的)東西兩旁種上松柏,(在墳墓的)左右兩側種上梧桐,(這些樹)條條樹枝互相覆蓋著,片片葉子互相連接著。樹中有壹對飛鳥,它們的名字叫做鴛鴦,仰頭相互對著叫,天天夜裏直叫到五更。走路的人停下腳步聽,寡婦聽見了,從床上起來,心裏很不安定。多多勸告後世的人,把這件事作為教訓,千萬不要忘記啊!

鑒賞

《孔雀東南飛》通過劉蘭芝與焦仲卿這對恩愛夫婦的愛情悲劇,控訴了封建禮教、家長統治和門閥觀念的罪惡,表達了青年男女要求婚姻愛情自主的合理願望。女主人公劉蘭芝對愛情忠貞不二,她對封建勢力和封建禮教所作的不妥協的鬥爭,使她成為文學史上富有叛逆色彩的婦女形象,為後來的青年男女所傳頌。

這首敘事詩***350多句,1700多字,故事完整,語言樸素,人物性格鮮明突出,結構緊湊完整,結尾運用了浪漫主義手法,是漢樂府民歌的傑作。“五四”以來,被改編成各種劇本,搬上舞臺。

價值

《孔雀東南飛》的重大思想價值在於:它在中國封建社會的早期,就形象地用劉蘭芝、焦仲卿兩人殉情而死的家庭悲劇,刻揭露了封建禮教的吃人本質,熱情歌頌了劉蘭芝、焦仲卿夫婦忠於愛情、反抗壓迫的叛逆精神,直接寄托了人民群眾對愛情婚姻自由的熱烈向往。作為古代民間文學偉大的詩篇之壹,《孔雀東南飛》以現實主義的表現方法,記錄了壹千七百年前人民的真實的感情。它是藝苑的奇花,也是歷史的鏡子。

《孔雀東南飛》的現實主義(唐弢)

因為是敘事詩,不但有人物,作者還以白描的手法極其生動地刻畫了人物的性格。從現在的內容看來,這首長詩在它出世以後似乎經過壹個時期的傳唱,人物的性格正是在傳唱過程中逐漸地豐富起來的,因而每壹個人物身上都滲透著勞動人民的感情。這種感情不僅表現為愛憎分明,而且顯示了銖兩悉稱。作者否定了壹切應該否定的東西,也肯定了壹切應該肯定的東西,然而無論是否定或者肯定,都不是遵循壹個簡單的公式,而是通過復雜的和具體的描寫,暗示人物的社會地位和個性特點,給予他們以恰如其分的評價。從作者所把握的生活深度而論,不能不說,這是現實主義藝術創造在我國古典文學中壹個傑出的範例。

試以焦仲卿、劉蘭芝兩人為例。仲卿出身於官宦人家,自己又在太守府裏作吏,雖然職階卑微,但在嚴格的門閥社會裏已經具有被“品”的資格,所以他母親說:“汝是大家子,仕宦於臺閣”,將來還要憑借靠山飛黃騰達。很顯然,他是籠子裏長大的金絲鳥,養成了拘謹懦弱的個性,壹個比較善良的白面書生。作者基本上肯定他的鬥爭,但描寫時卻又緊緊地扣住了他的特點——人物經歷和性格上的特點。仲卿是深愛妻子的,當他知道母親要驅逐蘭芝的時候,先是婉“啟”,繼是“跪告”,等到母親“槌床便大怒”,他就“默無聲”的退了出來,回到自己房裏,對著蘭芝“哽咽不能語”,說什麽“我自不驅卿,逼迫有阿母”。壹面勸蘭芝低聲下氣,暫回娘家,約定將來再去接她,但他其實只有壹點幻想的期待,並無什麽實際辦法。蘭芝被逼將嫁,他聲言要獨個兒自殺,甚至還把這個計劃去告訴自己的母親;蘭芝死後,以他愛蘭芝之深,終於以身殉情,作者寫他在“庭樹下”“徘徊”了壹陣,然後上吊,活活地畫出了這個怯弱的書生的性格和面貌。

蘭芝便和他不同。盡管詩篇以古典作品特別是民間文學裏慣用的誇張的筆法,描寫了她的知書達理,描寫了她的妝奩和打扮,但在門閥社會裏,“生小出野裏”就說明她的家世還不入“九品中正”之眼。她是壹個在小康人家生長起來的有主見的女子,美麗、聰敏、能幹,雖然作者也極力寫她的善良和溫順,但在善良和溫順中別有壹種掩蓋不住的具有反抗意味的剛性——人民想像中的被壓迫者自覺意識的壹種原始形態。這種剛性不壹定要從焦母所說的“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上去理解,而是更廣泛地散布在蘭芝的全部行動細節裏。當她明白了焦母的意圖以後,不等對方開口,便自請:“妾不堪驅使,徒留無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仲卿對著她哭不成聲,壹籌莫展,她便說:“勿復重紛紜。”他勸她暫回娘家,再圖後會,她便說:“何言復來還!”她看清問題,明白自己所處的環境,表現了壹個普通人的人格的尊嚴。不過作者也不是簡單地片面地處理這壹點。蘭芝了解仲卿的性格,然而她愛仲卿,也知道仲卿愛她。兒女深情使她對冷酷的現實仍然不得不抱著壹點幻想,仲卿和她告別,她這樣叮嚀:“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這是在具體條件下必然會產生的她的惟壹的希望。縣令差人做媒,她這樣婉拒:“自可斷來信,徐徐更謂之。”最後她哥哥說出了“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雲”,剛性又立刻占據了蘭芝的靈魂,處於弱者和被壓迫者地位的那種凜不可犯的尊嚴感在她心底升華,她決定以生命來表示最後的抗議,所以“仰頭”回答,很快應允了。

離開焦家的時候,拜母別姑,她的態度是十分從容的;再嫁期定的時候,裁衣作裳,她的態度是十分從容的;乃至最後“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也不表示壹點遲疑和猶豫。她從來沒有向環境低頭。很難考查有多少人在傳唱過程中豐富了劉蘭芝的性格,然而這的確是壹個弱者和被壓迫者光輝人格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最美的表現。環境的殘酷和轉變提高了人物的精神。作者以樸素的描寫,將細節壹絲壹縷地扣入行動,使作品在真實的基礎上產生了追魂攝魄的感染力——詩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