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六小時寂寞的長途”,詩篇緩緩而起。沒有過頭的形容和修飾,顯得極其平實、自然,“六小時”說明時間之長,“長途”說明距離之遠,“寂寞”既是詩人其時其地的實際感受,又是詩人長期以來心境的真實寫照,推而廣之,它又何嘗不是蕭紅不幸的原因所在。
第二行“到妳頭邊放壹束紅山茶”,為詩篇帶來了壹線亮色,蕭紅愛花,也常在作品中寫到各式花卉,如今送上壹束鮮艷的山茶花,不就是對死者最大的告慰。這首詩藝術上的特點是:詩句采用口語,質樸且明快;敘述十分簡潔,卻能讓細膩而又深沈的感情從中自然地抒示出來。
原文
蕭紅墓畔口占
走六小時寂寞的長途,
到妳頭邊放壹束紅山茶,
我等待著,長夜漫漫,
妳卻臥聽著海濤閑話。
在中國新詩史上,戴望舒屬於詩作不多但影響力很大的詩人,尤其在詩的情調上別有風味,是新詩星空中壹顆璀璨的恒星。
盡管已故臺灣詩人余光中曾貶抑過他的詩,認為他的詩的語言不夠成熟;也有其他壹些詩歌愛好者認為他的詩的措辭有甜膩誇飾之嫌,某些詩作有“為賦新詞強說愁”之感。但這都不會影響戴望舒及其詩作在我心中的“塔尖”地位和對其喜愛之情。
《蕭紅墓畔口占》名為悼亡詩卻不見悼亡詩句,不似典型悼亡詩的圖式,詩人用墨極為克制,甚至於吝嗇,既沒有描述逝者的音容笑貌、性格品性和人生遭際,也沒有渲染自己與逝者的交遊情誼,輕描淡寫的克制中透露出壹絲淒美的哀怨和壹種深沈的懷念。
許多年來,這短短的幾行小詩,在讀者中產生了經久不衰的藝術感染力和淡淡的憂傷淒美的感覺意境,讀來意味深長。
詩人不避路遠,不憚時長,懷著壹顆寂寞之心前往淺水彎墓畔憑吊拜祭,不是出於理性的責任義務與道德良心的勉強以及名利的誘惑,而是出於心靈深處的真情呼喊與沖動。想到友人生前的漂泊坎坷人生,想到自己的不幸遭際,不由悲從中來。
“紅山茶”之隱喻比德,表達了對蕭紅由衷的贊美、欣賞與緬懷,紅山茶之花性花品,所蘊含的意義豈不正是蕭紅壹生品性風采的寫照——淩寒高潔、冷艷不群、堅忍不屈、執著奔放 。
采摘壹束鮮艷的紅山茶,這是戴望舒這樣壹位情深意篤的詩人心目中對亡友最好的緬懷與祭奠,放置壹束鮮艷的紅山茶,這是對蕭紅這樣壹位生前愛花寫花的詩人最好的告慰與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