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已經很受傷,再也經受不起丁點的傷害,壹顆心就這樣遮遮掩掩。活到現在不容易,二十多年的變數,慶幸我還活著,不至於夭折,壹席壹板車滑進亂墳崗;以後就更應該好好活,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父母,對得起關心過愛過我的人。並非危言聳聽,兒時就親見壹個同伴溺水,打撈上時,已經好幾個時辰了,手指都“帶帽”了,就是手指蓋都發紫了,很形象的形容壹個人徹底死翹翹了;以至後來,天冷手指凍的發紫,就想起“帶帽”的那壹根手指,我是從板車上半掩的席子中只看到的那根,確實是發紫的手指,回憶總伴隨濕漉漉的感覺,死者永遠無法曬幹的衣服。卻沒有壹絲的恐懼,那個嬉笑的生命就這樣走了……
他死了,在他還很小的時候;還有另外壹個他,都已經半成年了,在壹次車禍中死了,就因為他開車太快了,還順手帶走了兩個人陪著,就這麽容易死去,真的有點太可憐,婚還沒有結呢,都這麽大了,有點可惜……
人們都會在兒時失去很多東西,也許只是壹種感覺,是壹種最不願失去卻失去的最痛的記憶。而其中最痛心的失去就是無法挽留的生命,無法挽留,不管妳怎麽想,它們還是會發生,真的無法釋懷的。大爺爺死的時候,我頭戴孝冒,陪著哭靈,做著樣子,偶爾還和叔侄小兄弟笑鬧,壹天就這樣過去了,只會想起大爺爺寬厚結實的背影,還有我爺爺攔棺撲地痛苦的情景;沒幾年,我高大結實的爺爺也走了,情景和大爺爺差不多,哭靈戴孝,欄棺撲地痛哭的卻成了我的三爺爺,不同的還有我痛哭伴靈,眼淚不停的流,本來我不相信人的眼淚是會流盡的,那次我相信了,那天不知道怎麽過去的了,以後常常夢中想起爺爺,淚水灑滿半邊枕巾;等我長大了,三爺爺去世時,相同的壹幕重現,還是那幫叔叔大爺,嬸嬸伯伯,而讓我爸引以為豪的十六個堂弟兄才可能聚齊,相同的家什,相同的地點,不同的只是我已經長大,能分擔壹些事情了,望著我的侄子侄女,卻和我很陌生,偶然還會叫錯名字,我又壹次戴上孝帽穿上孝鞋,溫故著童年時的壹幕壹幕,壹切是那麽陌生而熟悉,已經沒有人再欄棺撲地的痛哭了,我陪同著堂叔把三爺爺擡進火化爐,多長時間不清楚,只在外邊不停的抽煙,就捧著盛滿三爺爺的盒子回來了,路上堂叔說,三叔這麽高這麽胖,不止這壹盒,他們象征性裝點就完事了。我心裏已經木了,沒有了什麽想法,矛盾充斥、膨脹著我的大腦,我莫名的想著,親手擡上去的是我親爺爺,可明明是我三爺爺,半睜半閉的眼睛像極了我爺爺,延續著童年的記憶,我送走了我三爺爺,摻雜著我爺爺的聲音,偶爾還是大爺爺的背影。我沒有大哭,只在出棺時,二叔跪著爬著叫著“爹”時,流出些淚水。淚水也已經不能代表什麽了,我知道我的心會痛很久很久。就這樣,似是重溫,似是追思,我永遠的失去的他們,三位爺爺都沒有福氣過六十六大壽,在我們大家族九個爺爺裏,男性就沒有長壽的,最後壹位長者也走了;營伯伯說,下壹個就該輪到我守力大爺了,再下壹個就是他了,說的很是坦然。我們大夥都不說話了,小壹輩我的侄子侄女們似乎也是玩累了,卻也平靜地懶在各自大人懷裏,還是壹副繁榮昌盛的畫面。幸好我還有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支撐著家族的門面,銜接著即將斷裂的老輩關系,絮叨著大姑佬、小舅爺,壹支壹脈,殊親殊遠。
她們是我最敬重的親人,二奶奶今年八十大壽,營伯伯說,那天必須都封鍋,到他那去,全家族的都去,不管老少,還問我幾號走,很遺憾我沒時間去,少了壹次這麽好的機會。估計那天肯定熱鬧,估計那天又有喝多的,罵人的,摔瓶子的;還有,外地的叔叔伯伯也有回不去的,營伯伯還會繃著脖子嚷嚷嗎,估計不會了……
月的流逝,總會留下些什麽,總有妳在意,他不在意的,他在意,妳不在意的。同樣的過往,留給人們的記憶也是不同的,感悟也各是各的。每每想起這些,難免為時間感嘆。我還不到感嘆時間的年齡,卻時而想起他們,才知道他們是在我記憶最深處的,壹輩子的。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已經影響很深。我還會時常緬懷壹下這樣的記憶,緬懷壹下這樣的思念。這些也許給不了我們再多的含義了,但卻是鮮紅的、幫幫做響的,在我們心裏的最真處。
引子: 青春是壹首懵懂的詩歌,妳帶著我誦讀,引導我領會其中的意境,我的親人,把那最深沈的愛獻給我的父母。
如果妳的父母還健在;不管妳有沒有和他們同住;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廚房不再像以前那麽幹凈;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家中的碗筷好像沒洗幹凈;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父親的花草樹木已漸荒廢;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母親煮的菜太鹹太難吃;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父母經常忘記關瓦斯;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老父老母的壹些習慣不再是習慣時………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父母不再愛吃青脆的蔬果;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父母愛吃煮得爛爛的菜;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父母喜歡吃稀飯;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他們過馬路行動反應都慢了;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在吃飯時間他們老是咳個不停,千萬別誤以為他們感冒或著涼(那是吞咽神經老化的現象);
如果有壹天,妳發覺他們不再愛出門…
我要告訴妳,妳要警覺父母真的已經老了,器官已經退化到需要別人照料了,如果妳不能照料,請妳替他們找人照料,並請妳千萬千萬要常常探望他們,不要讓他們覺得被遺棄了。
這世界上有太多事物是此消彼長的,我們最不希望的也許是父母和我們各自的生命,然而事實恰恰如此。這是個多麽自然又殘酷的現實,我們從稚嫩的孩童長成英氣勃發的少年、青年,父母卻也褪去了他們的年青容顏。
我的父親,很嚴肅也很幽默,過去因為家裏兄弟多,17歲才上的學,憑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學校!走出了農村,當了名人民教師,做了二十多年的校長!為自己信奉的事業勤勤懇懇幹了壹輩子!
我的母親,很羅嗦,天天嘴都掛在我和父親身上!做過老師和會計,自從我上了初中以後就不上班了,做了專業的家庭婦女!天天服侍我和父親了!特愛幹凈,我也遺傳了母親的這壹特質!壹輩子操不完的心;操完了我的學業和事業,現在天天把嘴又掛在我終身大事上面了.但我還是自私的活著!
突然有壹天發現最親的您們,兩鬢的頭發白了許多,日益彎曲的身形。無法面對,或許不想去想這樣沈重的話題,因為我還壹直以為我們還都是個孩子!
我們的成長似乎總是以父母的老去為代價,就像壹個蹺蹺板,父母的生命是壹頭,我們的是另壹頭,他們用自己的韶華遠逝蹺起我們的青春燦爛,我們飛揚的生命背後,是他們日趨雕零的歲月。多麽殘酷的生命輪回,父母給我們血肉軀體、身體發膚,又用他們的生命和時間傾註於我們的成長,我們長大,他們也老去。我們的生命軌跡,閃耀著他們的推動和支撐,閃耀著他們的自我犧牲,閃耀著——也許不能用任何形式來形容,只能用愛來闡釋。
而奔三的我們,故作深沈地懷念所謂曾經的青春,遺憾過去的時間,感嘆“老了”,但是父母,他們已經把最好的時光都給了我們,無暇緬懷過去也來不及想值不值得、精不精彩。我們因為壹點小傷小病煩躁,看醫生,享受父母格外的關心照顧,多年後,我們才知道,父母的牙有蛀蟲了,胃不好了,腰背疼痛不已,但卻從來都是忍著。我們因為壹點生活的挫折和不順而難以忍受,因為某個想法沒能實現而怨天尤人,因為壹份不滿意的工作而憤世嫉俗,我們總是要最好的,要流行的及得上別人的吃穿住用,要體面高薪的工作,而且靠著父母,依賴家裏。但是,同樣是生活,父母可以不計較個人的生活條件,做最累最差的事,吃最大的苦,只要我們能生活好壹點、順利壹點。他們也曾有年青時的夢想,也有個人的得失和念想,但是,在我們的“剝削”之下,在生活面前,這些都遠遠靠後,甚至沒有了............
是我們的成長造成他們的加速衰老,如果我們能早壹點明白,早壹點意識到父母的變老,早壹點接過生活的擔子,也許他們不會老得那麽快。悲哀的是,我們往往是遲鈍的。我們太關註自己的壹切,為自己的時光而悲傷或快樂,努力成長的同時卻忘了父母在老去,已經老到快要支撐不了,需要我們分擔壹點。我們又是愚笨的,總是需要他們的提醒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長大,已經不再是需要父母庇護的孩子,然而這提醒是多麽悲傷:我們總是要在父親拿不起重物時才知道自己的有力,在母親想不起為我們準備的過冬被子放在哪裏時才知道自己的機靈,在他們經不起持續的操勞病倒休息時才知道自己的強健……父母老去,我們才長大.
活生總是喜歡在我們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把重量加在我們肩上。我們的成長總是慢於父母老去的速度,當我們意識到該承擔的東西時,總是不太早。古人感嘆“子欲養而親不在”,這是怎樣百感交集的心境。這個註定此消彼長的宿命裏,我多麽希望能追得快壹點,足夠趕上在我前面二十幾年的兩位老人,那是我的父母,我要攙著他們,讓他們老得慢壹點。
至給最親的您們,我永遠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