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詠重陽節詩詞賞析
王傳學
宋代以後的歷朝各代,重陽節仍然是重要節日,許多詩人留下了詠重陽節的傑出篇章。
元代詞人段克己的《滿江紅》,以花喻人,借物抒情:
雨後荒園,群卉盡、律殘無射。疏籬下,此花能保,英英鮮質。盈把足娛陶令意,夕餐誰似三閭潔?到而今、狼藉委蒼苔,無人惜。
堂上客,須空白。都無語,懷疇昔。恨因循過了,重陽佳節。颯颯涼風吹汝急,汝身孤特應難立。謾臨風、三嗅繞芳叢,歌還泣。
段克己(公元1196—1254年)字復之,號遯庵,別號菊莊。金末元初文學家。早年與弟成己並負才名,趙秉文目之為“二妙”。金亡不仕,與成己避居龍門山,時人贊為“儒林標榜”。著有《二妙集》八卷(與成己合集),吳澄為之序雲:“河東二段先生,心廣而識超,氣盛而才雄”,“蓋陶之達,杜之憂,兼而有之者也。”詞存集中。
金朝末年,政治衰敗,社會動亂。詞人懷著對金王朝的愚忠,既悲悼它的崩潰,又深感生不逢時,無力回天。於是寄情於歲晚菊花,意在喻人,聊以自勉。
開頭三句,首先展現了壹幅秋天雨後的荒園圖。“律殘無射(yè)”,點明時值九月,此時的荒園秋風蕭瑟,秋雨無情,百花為之雕零,荒園雜草叢生。全詞以此開端,既深曲委婉地透露了詞人悲涼淒苦的情懷,又使人自然聯想到風雨飄搖的政治形勢像凜冽的秋風襲向詞人的心頭。這幾句,不僅交代了花的生活環境,也為全詞定下了淒清的基調。接下來,輕輕壹轉,寫初開菊花的鮮嫩可愛。這和“雨後荒園”的環境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此花能保”,除了流露出花不逢時尚能自保的欣慰外,更隱含著歲月無情的擔憂。細細品味,詞人正是借花寫人,表達出在險惡的政治環境中潔身自保的追求和形勢逼人的憂慮。接下來“盈把”二句,由菊花而想到壹生愛菊的陶淵明和屈原,陶淵明、屈原生活的年代離詞人已遠,可是他們與詞人所處的政治環境卻有許多相似的地方。他們沒有屈從於嚴酷形勢的壓力,而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反抗險惡的現實,為後世留下了千古英名。這裏,詞人顯然是以他們高潔的情操來激勵自己,來表達自己的精神追求。上片最後三句忽又壹收,由懷古自勉回到淒冷的現實之中,惜花以自惜,哀惋生不逢時。綜觀上片,處 處寫菊花,但卻無處不寄寓著詞人的身世之感。
下片由花寫到人,詞人首先哀嘆歲月匆匆,少年書生已成白發衰翁。往事如煙,功名未就,自然引起對已逝歲月的追懷。以下幾句便以無限悵惘的心情追懷疇昔,通過極樸實的語言,表達了自己難以言傳的苦衷,使人覺得淒婉悲愴。“颯颯涼風吹汝急”包含著對世事變遷的慨嘆、時不我待的哀惋、憐花惜人的深情。全詞至此,菊花的高潔品性與詞人的精神追求,菊花的零落憔悴與詞人的身世之慨已完全融為壹體。“謾臨風、三嗅繞芳叢,歌還泣”,寫得纏綿幽深。詞人徘徊於花叢之中,顧花懷人,壹種無可奈何的憂傷之情表露無遺。“歌還泣”更是悲不堪言,正是情動於中發之於外,長歌當哭,更覺余情不盡。
通觀全篇,以花寫人,借物言情,花與人渾然壹體,含蓄蘊藉,壹往情深。
元代散曲家盧摯的《沈醉東風·重九》,抒寫了孤寂之感:
題紅葉清流禦溝,賞黃花人醉歌樓。天長雁影稀,月落山容瘦,冷清清暮秋時候。衰柳寒蟬壹片愁,誰肯教白衣送酒?
紅葉:化用唐代紅葉題詩配佳偶的傳說。傳說某宮女題詩在紅葉上,投入禦溝,隨水流出宮外,被某士子拾得,後巧結良緣。
白衣送酒:指江川刺史王弘派白衣仆人在重陽節給在籬邊賞菊的陶淵明送酒事。
重九,即農歷九月初九重陽節。其時正當暮秋季節,天高氣爽,自然景物自有其獨特的佳處,然而又帶點衰瘋的氣象。作者面對此時此景,心生悲涼之感。
題詩在紅葉上讓它帶著情意隨禦溝的流水飄走,觀賞菊花的人醉臥在歌樓上。開頭兩句借紅葉題詩的典故,寫出自己難於言說的情感無人可訴,只得借重陽賞菊壹醉方休。接下來寫萬裏長空雁影稀疏,月亮落了遠山變得狹長而顯清瘦,暮秋時節到處都是冷冷清清的景象。衰敗的楊柳,寒秋的鳴蟬,天地間壹片哀愁。作者選用紅葉、黃花、長天、雁影、瘦山、衰柳、寒蟬這些淒清的意象,營造了暮秋蕭瑟、冷清的意境。最後借白衣人給陶淵明送酒的典故,感嘆重陽節,無人肯送酒來和自己壹起解憂。表達了作者在重陽佳節,面對衰柳寒蟬的滿目秋景,卻無人作陪的哀愁。
元代散曲家張可久的《折桂令·九日》,抒遲暮思歸之情:
對青山強整烏紗。歸雁橫秋,倦客思家。翠袖殷勤,金杯錯落,玉手琵琶。人老去西風白發,蝶愁來明日黃花。回首天涯,壹抹斜陽,數點寒鴉。
對青山強整烏紗:化用孟嘉落帽故事:晉桓溫於九月九日在龍山宴客,風吹孟嘉帽落,他泰然自若,不以為意。
這首小令既寫“重陽”的美好,更寫了遊子的愁腸。此時正值秋高氣爽,同時萬物也開始蕭疏。大雁南歸,更易引發遊子思鄉。秋野豐美多姿,而秋景卻最令遊子淚下神傷,給人壹種滄桑的感覺。
前三句:“對青山強整烏紗,歸雁橫秋,倦客思家”, 意思是說,面對著青山勉強整理頭上的烏紗帽,歸雁橫越秋空,困倦的遊子思念故鄉。這是詩人登高時所見之景,“秋”“歸雁”之意象傳達出困倦遊子對家鄉的思念。作者的壹生是在時隱時仕、輾轉下僚中度過的。此時,已逾古稀之年的他,早已厭倦官場的傾軋,望著南歸的大雁,內心感到無限惆悵。
接下來,“翠袖殷勤,金杯錯落,玉手琵琶”三句,詩人由寫眼前景轉為對昔日生活的回憶,其中“翠袖”“金杯”“玉手”就是詩人憶往昔歡樂生活時濃縮而成的意象。這裏化用了宋代詞人晏幾道《鷓鴣天》中的“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寫盡了宴客場景的繁華熱鬧。昔日官場生活,翠袖殷勤勸酒,金杯錯落頻舉,玉手彈奏琵琶,是多麽熱鬧,這裏用的是以樂景寫哀情的反襯之法,與前面的“歸雁橫秋,倦客思家”形成強烈的對比,更凸現詩人此時的孤寂心境。
七八兩句:“人老去西風白發,蝶愁來明日黃花”,化用了蘇軾《九日次韻王鞏》的詩句:“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黃花蝶也愁。”由於添加了“西風白發”這壹意象,因而在意境上更勝壹籌;同時,倒裝加對偶的句式,韻律和諧,也可以看出詩人的匠心。這也是這首曲中的名句,是詩人有感於眼前之景,有思於今非昔比的境況而發出的深沈感慨:西風吹著滿頭白發,突然省悟到,人終有衰老之時,花亦有雕零之日,面對已雕謝的黃花,連蜂蝶都要發愁,何況人呢。人生易老,好景不常,遊子不要留戀他鄉。
末三句“回首天涯,壹抹斜陽,數點寒鴉”,這裏又化用宋代詞人秦觀《滿庭芳》的詩句“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詩人在此以景結情,寫出眼前的淒涼景象:回首茫茫天涯,只見壹抹斜陽,幾只遠飛的寒鴉。這是景語,又是情語;這既是實景,又是作者大半生人生路途的寫照。蒼涼微茫的景色,反映出詩人漂泊無依的情懷,倦客之心、思鄉之情溢於筆端。
綜觀全曲,壹個“思”字貫穿全篇。詩人由眼前實景寫起,觸景生情,憶往昔歡樂事,更添此刻思鄉之愁,最後,以景結鴉。
明代詩人文森的《九日》,思鄉情濃:
三載重陽菊,開時不在家。
何期今日酒,忽對故園花。
野曠雲連樹,天寒雁聚沙。
登臨無限意,何處望京華。
文森(公元1462—1525年)字宗嚴、明代詩人。歷任禦史、南京太仆寺少卿。正德十年(公元1515年),進為右僉都禦史。有《中丞集》。
首聯寫離家時久,心情沈重。三年過去,庭院裏的菊花依舊在重陽盛開,可惜詩人此時仍身在異鄉為異客。頷聯寫對菊飲酒,思鄉情濃。詩人沒想到重陽節只能獨自飲酒,於是就把這裏的菊花當作故鄉的菊花,對著菊花把盞,就像是回到了故鄉。把思鄉之情表現得更加濃郁。頸聯描繪遠景,借景抒情。廣袤的原野壹望無際,天際的白雲和遠方的樹林融為壹色;天氣寒冷,南飛的大雁正聚集在河灘上休憩。詩人借空曠蕭索的環境與自由南飛的大雁,表達思鄉而不得返鄉的孤獨愁苦之情。尾聯寫重陽之時獨自登高,心中感慨萬千。放眼望去都是陌生的景物,惟獨看不到故鄉的蹤影。
沈德潛評價此詩:“語不必深,自然蘊藉。”此詩的語言自然、樸素,如首聯“三載”,“不在家”等,用語淺顯、直白。而思鄉之情含蓄蘊藉。尾聯以“京華”代指家鄉,以“無限意”表達心中的萬千感慨,不直言吐露思家的悲切,但思鄉之情已不言而明。
明代詩人李東陽的《九日渡江》,抒發了歸鄉的喜悅之情:
秋風江口聽鳴榔,遠客歸心正渺茫。
萬裏乾坤此江水,百年風日幾重陽。
煙中樹色浮瓜步,城上山形繞建康。
直過真州更東下,夜深燈影宿維揚。
李東陽(公元1447—1516年)字賓之,號西涯,謚文正,明朝中葉重臣,文學家,書法家,茶陵詩派的核心人物。以禮部左侍郎兼文淵閣大學士參與機務,後進太子少保、禮部尚書。立朝五十年,柄國十八載,清節不渝。文章典雅流麗,工篆隸書。以臺閣大臣主持文壇數十年,其為詩文典雅工麗,為首形成“茶陵詩派”。兼善書法,於篆隸造詣尤高。所著有《懷麓堂集》100卷、《懷麓堂詩話》1卷,又有《燕對錄》、《東祀錄》等
這是詩人於成化十六年(公元1480年)主持應天(今南京)鄉試時所作。時詩人在鄉試放榜後,從南京渡江經揚州北上,恰值重陽,佳節思親,因有此詩。
首聯交代渡江時令、心境和景色。秋風拂衣,船工鳴榔,遠客思歸,都在寥寥十四字中狀寫出來。頷聯是流傳萬口的名句,它以萬裏長江之永恒,反襯百年人生之短暫,因景生情,寓情於景,有不盡天地悠悠之感,萬期須臾之悲,涵蓋極大,感慨無端,耐人咀嚼。頸聯由前半幅重點寫“九日”,轉入重點寫“渡江”,由近及遠,富有層次感。籠罩在輕煙薄霧中的瓜步山,好像漂浮在江面上;那龍盤虎踞的鐘山,環繞著閱盡六代興亡的建康,氣象開闊,筆勢挺拔,讓讀者很好地領略到長江兩岸的形勝。尾聯寫舟行如飛,很快過了真州,又在萬家燈火中到了揚州。四句中用了瓜步、建康、真州、維揚四個地名,而又流轉自如毫無板滯之感,使人很容易聯想到杜甫也寫北歸之喜的“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的詩句。抒發了歸鄉的喜悅之情。
明代詩人顧炎武的《酬王處士九日見懷之作》,表露了亡國之痛:
是日驚秋老,相望各壹涯。
離懷消濁酒,愁眼見黃花。
天地存肝膽,江山閱鬢華。
多蒙千裏訊,逐客已無家。
顧炎武(公元1613—1682年),本名絳,別名繼坤、圭年,字忠清、寧人,亦自署蔣山傭。明末清初傑出的思想家、經學家、史地學家和音韻學家,與黃宗羲、王夫之並稱為明末清初“三大儒”。他壹生輾轉,行萬裏路,讀萬卷書,創立了壹種新的治學方法,成為清初繼往開來的壹代宗師,被譽為清學“開山始祖”。他學問淵博,於國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儀象、河漕、兵農及經史百家、音韻訓詁之學,都有研究。晚年治經重考證,開清代樸學風氣。其學以博學於文,行己有恥為主,合學與行、治學與經世為壹。詩多傷時感事之作。其主要作品有《日知錄》、《天下郡國利病書》、《肇域誌》、《音學五書》、《韻補正》、《古音表》、《詩本音》、《唐韻正》、《音論》、《金石文字記》、《亭林詩文集》等。
到了重陽節這壹天,詩人似乎突然發現已經到了晚秋時節,不免感到心驚。想到與好友王處士天各壹方,只能遙相矚望,離別思念的情懷唯有靠濁酒排遣,憂愁中滿目都是叢生的菊花。詩人感嘆道:且把自己這壹腔報國的忠肝義膽留存給蒼天大地,讓故國的江山見證我斑白的鬢角吧。多謝承蒙妳千裏之外的關懷詢問,我是壹個亡國之人,如同被放逐壹樣,已經無家可歸了。
王處士,名煒暨,是詩人的好友。此詩寫出了他們雖天涯淪落,卻肝膽相照的的友情,寫得沈著深摯。這是壹首酬答詩,但與壹般應酬之作不同。它在抒寫離情別愫之中,又交織著對國家興亡的深沈感慨,而這兩種情感卻是如此有機地熔鑄在壹起。整首詩蒼涼沈郁,情切意深,表達了詩人對清朝統治者的不滿,頗能打動讀者的心弦。
明代詩人王燦的《客中九日》,表達了思鄉懷親之情:
細雨成陰近夕陽,
湖邊飛閣照寒塘。
黃花應笑關山客,
每歲登高在異鄉。
客中九日:指寄寓他鄉過重陽節。細雨夕陽,飛閣寒塘,渲染晚秋景象,詩人觸景生情,引出重陽思鄉之情。第三句的“笑”字運用得非常巧妙。黃花笑關山客在家人團聚齊登高的重陽日,卻獨自在異鄉登高,運用擬人手法,賦予黃花以人的情感。此句從黃花的視角看關山客,反映了詩人壹種無可奈何、遠涉關山、離鄉在外的孤寂心情,以“輕松”筆調巧妙地寫出思鄉懷親之情。
此詩通過寫獨自在異鄉登高,表達了詩人思鄉懷親之情。全詩景中有情,情景交融。前兩句先是以細膩的描寫點出了重陽節的景象,“細雨”、“陰雲”、“寒塘”、“夕陽”、“飛閣”,境界迷茫卻不盡孤寂;後兩句寫異鄉登高滿目黃花,讓人生出淡淡的鄉愁,將景與情交融為壹體。
明代詩人王瓊的《九日登長城關樓》,抒寫了邊關豪情:
危樓百尺跨長城,
雉堞秋高氣肅清。
絕塞平川開塹壘,
排空斥堠揚旗旌。
已聞胡出河南境,
不用兵屯細柳營。
極喜禦戎全上策,
倚欄長嘯晚煙橫。
王瓊(公元1459—1532年),明朝重臣,著名軍事將領。歷事成化、弘治、正德和嘉靖四個皇帝,由工部主事六品之官,直做到戶部、兵部和吏部尚書壹品大員。被譽為才高正直,辦事認真,屢建功勛。王瓊壹生做了三件被人稱贊的大事。壹是治理漕河;二是平定宸濠叛亂;三是總制西北邊防。因此,歷史上稱他和於謙、張居正為明代三重臣。
長城關:又稱“邊防東關門”,位於花馬池新城(今寧夏鹽池縣城)北門外六十步。關上建有關樓,高聳雄偉,上書“深溝高壘”、“朔方天塹”、“北門鎖鑰”、“防胡大塹”等字。登臨遠眺,朔方形勝,畢呈於下。
“不用兵屯細柳營”:細柳營,是指西漢周亞夫當年駐紮在細柳的部隊。漢文帝年間匈奴侵犯大漢,漢文帝命周亞夫駐紮在細柳(今鹹陽市西南),由於周亞夫治軍有方,最後贏取了勝利,所以他的部隊成為細柳營。此句是說有了河東墻的深溝高壘和高聳雄偉的長城關,可以少養兵丁,節省開支,以逸待勞,強化邊防。
自嘉靖七年至十年的四年中,從延綏到寧夏,直至河西走廊嘉峪關外,所謂明代“三邊”數千裏邊防,統歸王瓊總制。王瓊在靈州、花馬池等地留下了足跡和詩文,他的詩反映出明代邊防的嚴酷現實和他忠於國事、勤勞為政的可貴精神。
這是壹首由修築長城的將領寫的長城詩。長城關氣勢雄偉,登高遠眺,朔方形勢盡現眼底。此詩描寫詩人重陽節登上長城關樓時所見的雄闊景色,並以聽到敵軍已撤出黃河以南地區,軍中不用再戒備森嚴的消息,來襯托修築長城的作用和意義。全詩洋溢著豪邁興奮的感情,這在眾多的長城詩中並不多見。
明代詩人石茂華的《九月九日登長城關》,表現了戍邊將士立誌保家衛國的情懷:
朔風萬裏入衣多,
嘹嚦寒空壹雁過。
魚澤灘頭嘶獵馬,
省嵬城畔看黃河。
香醪欲醉茱萸節,
壯誌還為出塞歌。
騁望因高雲外盡,
鄉關回首愧煙蘿。
石茂華(公元1521—1583年)字君采,號毅庵。明中期大臣。隆慶元年(公元1567年)升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巡撫甘肅、山西。萬歷元年(公元1573年)升都察院右都禦史,總督陜西三邊軍務。此間,他數次平息了內外的兵亂,受到朝廷褒獎。後升任兵部尚書,掌南京都察院事。在巡察陜西、甘肅地區時,正值這裏大饑荒,他奏準朝廷,蠲免徭賦,開倉救災,因操勞成疾,嘔血身亡。
這首詩選自《萬歷固原州誌》。此詩是詩人九月九日重陽節登長城關時所作。
省嵬城:西夏城名。據《朔方道誌》載:“省嵬山,在郡(指寧夏城)東北壹百四十裏黃河東岸,舊有省嵬城,橫枕河濱,為防禦要地,今屬套地內。”省嵬城在今寧夏石嘴山市惠農區廟臺鄉省嵬村,東距黃河約10公裏。
詩的前兩聯描寫了邊塞的蒼涼風光:朔風萬裏,長空孤雁,獵馬在魚澤灘頭嘶鳴,黃河從省嵬城畔流過。後兩聯寫戍邊將士的情懷:他們在重陽節飲酒欲醉,滿懷壯誌唱著出塞歌。極目遠望高天雲外盡頭的故鄉,表示絕不辜負鄉親們的重托。
全詩以景襯情,表現了戍邊將士立誌保家衛國、不負鄉親重托的高尚情懷。
明代詩人姜塘的《摘星樓九日登臨》,登樓攬勝,追思先賢:
重陽佳節意休休,
與客攜壺***上樓。
滿目山河增感慨,
壹時風景寄遨遊。
武公不但歌淇澳,
賢女猶能唁衛侯。
更有三仁忠與孝,
高名千古出人頭。
摘星樓:樓名。傳說為商紂王所建,極高峻。又名妲已臺。在河南省淇縣(朝歌)城西北隅,高十三米,面積為1500平方米的土臺。相傳殷紂王在上面建壹摘星樓而聞名。所謂摘星樓,言其極高,站在上邊能伸手摘下星星。後為紀念比幹被紂王摘心而改為摘心臺。
前四句寫登樓所見。時遇重陽佳節,詩人悠閑地與客人攜酒登上摘星樓。放眼壯麗山河,心生無限感慨。滿目深秋風景,引發思緒遨遊。
後四句寫登樓所思,憶朝歌名人。詩人所憶不但有被《詩經·淇奧》歌詠的衛武公;還有作《載馳》壹詩,詩中載有“唁衛侯”情節的“賢女”許穆夫人。更有既忠又孝,被孔子贊為“三仁”的比幹、箕子、微子。表達了詩人對前賢的仰慕之情。
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的《采桑子·九日》,抒寫了邊塞秋景和旅人秋思:
? 深秋絕塞誰相憶,木葉蕭蕭。鄉路迢迢。六曲屏山和夢遙。
佳時倍惜風光別,不為登高。只覺魂銷。南雁歸時更寂寥。
納蘭容若壹向柔情細膩,這首《采桑子》卻寫得十分簡練壯闊,將邊塞秋景和旅人的秋思完美地結合起來。僅用寥寥數十字寫透了天涯羈客的悲苦,十分利落。上片寫秋光秋色,落筆壯闊,“六曲屏山和夢遙”,點出邊塞山勢回環,路途漫長難行,遙應了“絕塞”壹詞,亦將眼前山色和夢聯系起來,相思變得像流水壹樣生動婉轉,意境深廣。下片更翻王維詩意,道出了不為登高,只覺魂銷這樣仿佛雨打殘荷般清涼警心的句子,輕描淡寫地將王維詩意化解為詞意,似有若無,如此恰到好處。結句亦如南雁遠飛般空曠,余意不盡。大雁能自由飛回家鄉,人卻在這深秋絕塞路上漸行漸遠。愁情沁體,心思深處,魂不堪重負,怎麽能不消魂?
清代詩人沈輅《九日登高臺寺》,寫出了遊寺的雅興:
萬裏秋光客興賒,
同人九日惜年華。
臺高不盡看楓葉,
院凈何須坐菊花。
對酒披襟形獨放,
憑風落帽笑誰加。
詩成合座皆珠玉,
歸去遲遲滿落霞。
這首詩選自《乾隆寧夏府誌》。高臺寺,系西夏天授禮法延祚十年(公元1047年),在都城興慶府(今銀川市)東15裏處的黃河岸畔興建的規模宏大的佛教寺廟群。舊址在今銀川市東郊紅花鄉高臺寺村。
時值重陽節,秋高氣爽,詩人與朋友趁著這好時光,興致勃勃地來登高臺寺。站在高臺上,滿眼看不盡楓葉壹片,庭院清靜,何須在菊花叢中設宴。朋友們端著酒杯,披著衣衫,不受拘束,率性而為。
任憑大風吹落帽子,又有誰會嘲笑呢。(《晉書·孟嘉傳》:孟嘉在大宴中因風吹落帽而依然風度翩翩,當人們嘲諷他時,又能從容應對使四座嘆服。)在座的都是氣度寬宏,風流倜儻,瀟灑儒雅的士人,滿座寫的詩都是美如珍珠美玉的佳作。大家飲酒賦詩,都遲遲不願離去,直到落霞滿天。
這首詩寫詩人與朋友們在重陽節登高臺寺賞景、宴飲、賦詩,盡興遊玩的情形,寫景壯闊,興致盎然,顯示了士大夫秋遊的雅興。
清代詩人妙信的《九日酬諸子》,表現了重陽節與朋友們相聚的情致:
不負東籬約,攜尊過草堂。
遠天連樹杪,高月薄衣裳。
握手經年別,驚心九日霜。
諸君才絕世,獨步許誰強。
妙信,字山愚,號詩禪,清代江南鎮江瓜州僧。是清代著名詩僧。其詩清新雅致,講求意境,詩名頗高.
重陽節,詩人邀請朋友們到自己隱修的簡陋的寺庵,來飲酒觀賞菊花。"東籬約"典出東晉陶淵明詩“采菊東籬下”。時值深秋,遠方的樹梢連著天際,月亮升得很高,天氣很清涼,身上的衣服顯得單薄了。和朋友分別已經壹年了,轉眼已到重陽節,已是降霜的季節。各位朋友都是冠絕當代,舉世無雙的傑出人材,還有誰能比妳們強呢。
詩人於重陽日寫詩酬答朋友們,表示自己對朋友情誼的重視。重陽佳節,飲酒賞花,正是傾訴友情、吟詩作樂的好時光。這首詩便是描繪這樣的場面。詩寫得很細膩,很流暢,也很有情致。
清代詩人秋瑾的《九日感賦》,表現了濃郁的思鄉之情:
百結愁腸郁不開,
此生惆悵異鄉來。
思親堂上茱初插,
憶妹窗前句乍裁。
對菊難逢元亮酒,
登樓愧乏仲宣才。
良時佳節成辜負,
舊日歡場半是苔。
登樓愧乏仲宣才:仲宣,東漢王粲字仲宣,“建安七子”之壹。他出身士族大家庭,年輕就很有名。因為長安戰亂,避難荊州依附劉表,未被重用,後歸曹操。王粲在荊州時,登當陽城樓作《登樓賦》,賦中抒寫了自己久困他鄉,才能不得施展而產生的思鄉情緒。仲宣才,即指如王粲壹樣的才能。
詩人懷著惆悵的心情來到了異鄉,心中的愁腸百繞千結陰郁不開。重陽節這天,詩人剛剛在堂上插上茱萸,思鄉之情油然而生,回憶起與妹妹在壹起的快樂時光,於是在窗前寫起思念妹妹的詩來。詩人面對盛開的秋菊,覺得在孤寂中難於飲到陶淵明喝的美酒;登上高樓,慚愧缺少王粲那樣的才能。詩人感嘆:美好的時光中,佳節枉被辜負了。那過去歡聚的地方,如今已冷落無人了。
此詩是詩人1896年婚後初來湘潭不久而作。秋瑾遠嫁他鄉,離開了親人,在佳節之時,心情格外苦悶。九月九日她在堂上插上了茱萸,在窗下提筆給妹妹寫詩;她對菊遣悶飲酒,登樓遠望故居。但這壹切都使她因更加懷念當初的歡樂生活,而愁腸“郁不開”了。詩表現了秋瑾初嫁後濃濃的思鄉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