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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韻格律學堂第八課(山水詩的景觀構成)

主講/ 邊義

山水是自然的山水,也是歷史的山水。山水有大自然的天才造化,也有人類歷史的文化沈澱。欣賞山水,當然也包括這兩個方面: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 自然景觀 會給予人們各種美的感受,間而引發各種由景象催生的情感; 人文景觀 也可以給予人們某些美的感受(古跡、文物、古代建築之類),而更多的則給予人們以撫古思今的沈思和感慨。山水詩的寫作便不僅僅是對自然美的復述和感嘆,也包含對歷史、對世事、對人生的思考和眷戀。

試讀唐代詩人胡曾的壹首七絕《荊山》:

抱玉巖前桂葉稠,碧溪寒水至今流。

空山落日猿聲叫,疑是荊人哭未休。

荊山即荊塗山,在安徽省蚌埠市懷遠縣境內。抱玉巖,又稱抱璞巖,即卞和洞,是荊山壹處盛景。抱玉巖有天然卵形巨石橫嵌、豎架淩空危懸叠成石洞,洞上方有白雲堆,相傳為楚人卞和釆玉處,故稱卞和洞。此詩前三句勾勒出荊山秋日景象:抱玉巖石洞前積滿落葉,清澈透碧的溪水從古至今壹直在這樣流淌著。夕陽慢慢從遠處消失,空曠的山谷傳來壹陣陣猿猴的啼叫。第二句中至今流三字巧妙引出結句的思古情懷,而壹個寒字則為哭未休作了必要的鋪墊。

那麽,荊人哭什麽呢?熟悉和氏壁典故的人都知道,春秋時楚人卞和伐薪於荊山得美玉,他將此玉獻給楚王,竟被砍去雙腳,他抱著那塊玉在荊山下哭了三日三夜。此段記載見於《韓非子.和氏》。顯然,詩人在觀賞荊山風景時想起了此段冤案,感慨不已。壹方面為卞和的不平遭遇深感痛惜,壹方面為此種不平遭遇可能還在不斷地延續而略感悲哀。

結句的疑字壹身兼二義,其壹是銜接第三句的猿叫,由猿叫似人哭而想起卞和的哭;其二是銜接第二句的寒水至今流,由寒水還在流聯想還有類似卞和的遭遇在延續。此詩以疑問作結,結出壹腔憂傷與悲憤,這是詠山水而兼懷古的筆法。

唐代僧人釋仲殊的七絕《潤州》是另壹種寫法:

北固樓前壹笛風,斷雲飛出建康宮。

江南二月多芳草,春在蒙蒙細雨中。

潤州,治所在今江蘇鎮江市。北固樓,即北顧樓,在鎮江丹徒縣北固山甘露寺內。此詩前二句即由“壹笛風”先將思古情愫抖出,再把這縷情愫融化到即目風景之中。是先寫情,再寫景。“壹笛風”,出自杜牧詩句“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臺壹笛風”。“建康宮”,指南朝故宮。建康即今南京,南朝時為京都。詩人說,北固樓前壹曲笛音隨風吹來,南朝故宮的廢墟,兀的飛出壹片舊日的斷雲。

其實,這片斷雲就是作者的思緒。什麽思緒呢?當然是為南朝的覆滅為國家的興亡生發壹點幽古悲傷。這點悲傷無所寄托,終於融化入蒙蒙細雨之中。悲情入雨化得很淡很淡。但就象壹撮鹽撒入壹碗水中,淡化得無影無蹤然入口其味尚在。

睹山水而懷古發幽思,更多的是因了景象的變化而觸景生情的。譬如唐代詩人劉長卿的壹首五絕《茱萸灣》:

荒涼野店絕,迢遞人煙遠。

蒼蒼古木中,多是隋家苑。

先前曾是花繁似綿門庭光鮮的前朝達官富人居住的風景區,如今風光不再,乃至破敗雕零,荒涼絕人煙,唯壹可見的,只有蒼老的古樹,似乎作為時過境遷、人死物荒見證者而殘留下來了。此詩抒發的也是家國興亡朝代更替美夢不常的感傷,但劉長卿畢竟是距隋年代較遠的中唐詩人,他不可能親眼目睹先前隋家苑的景象。因而關於隋家苑的印象,只能是聽人所講或書上所見,情感便少壹層貼切而略見淺淡。

再讀晚清詩人丘逢甲的壹首《九龍有感》,那種對家國興亡的感傷便有切膚之痛了:

群峰叠翠倚樓間,壹角頹雲夕照殷。

忽憶去年春色裏,九龍還是漢家山。

丘逢甲是生於臺灣的愛國詩人,此詩作於《辛醜條約》簽訂之後,割地賠款之痛令詩人悲憤至極。因此當詩人目賭九龍半島的大好河山被割棄時,悲憤感傷的情懷便在詩句中溢出了。“忽憶”二字便是感情溢出的開關。去年的九龍,春光明媚,春意盎然,可今年已變了樣,群峰依然層層叠叠有綠樹和樓房在稀稀疏疏地點綴著,可垂掛在天邊的卻是被夕陽照成赤紅色的昏昏欲墜無精打采的雲團。為何會這樣?啊,想起來了,原來是此片國土已淪陷。此詩後二句,於平淡中蘊含沈痛至極的悲傷,而“忽憶”二字有突兀而抖出的妙用。

與此種悲憤而憂傷的無奈相比,為收復淪陷的國土而浴血在戰場上的勇士,面對烽煙彌漫的河山,其山水詩則往往帶有壹股勇氣,壹種英雄氣慨。試讀新中國開創者軍旅詩人朱德的壹首七絕《出太行》:

群峰壁立太行頭,天險黃河壹望收。

兩岸烽煙紅似火,此行當可慰同仇。

作者寫此詩時,身為八路軍總司令,在太行山地區指揮對日作戰。詩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有戎馬烽煙的戰地生活感受,再加上對祖國河山和祖國人民的熱愛,此詩寫起來便有壹股熱血奔湧的氣慨。詩的前二句寫出太行山的雄偉和黃河的險要,為結句的“慰同仇”必勝信心奠定堅實的基礎,而起句的“群峰壁立”則不單為寫景,也包含有各族人民各種抗日組織奮起反抗的意味。此詩將寫景與寫情有血有肉地聯系在壹起,既是優秀的山水詩,也是優秀的軍旅詩。

當然,寫山水而兼懷古,寫山水而兼懷國事,山水景觀的欣賞往往便被擠在壹個次要的位置上了。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些便不應當歸於山水詩壹類了。

山水詩之寫景,是詩人欣賞山水景觀有動於心而賦形於筆的藝術再現。天地之大,山川之秀,景象之美,讓人有奪於目、有動於心者,當因人而異,這叫“境壹而觸境之人之心不壹”(清人葉燮語)。由於融境之心不壹,有人善寫大景,有人善寫小景、中小景。清代王船山認為,以小景傳大景之神則妙,如“張皇使大,反令落拓不親”(《姜齋詩話》)。這話有些道理,但過於絕對。因為寫大景不同於寫小景,不能均以傳不傳神來衡量得失。小景可以傳神,而大景可以覽勢。大景之氣魄,便非小景所能傳者。即以王船山本人所舉的例句來說,“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給人壹種空間無限、景象雄渾、物態蒼茫的宏大氣勢,這是胸襟廣大的人方寫得出的大景,其氣魄足以動人心弦,怎麽會有“落拓不親”的說法呢?其實,寫大景也好,寫小景也好,只要是親歷其境觸發真情而自然溢出者,能感動詩人之心,便也能感動讀者之心,人心固壹也。這裏,我們不妨找幾首或寫大景、或寫小景、或大景穿插小景的絕句來細細品味壹番。

“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壹片日邊來”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秋水明落日,流光滅遠山”

“群峰壁立太行頭,天險黃河壹望收”

都是豪情萬丈、氣魄非凡的好詩句。

宋代詩人寇準的七絕《書河上亭壁》四首之三也是寫大景的:

岸闊檣稀波渺茫,獨憑危檻思何長。

蕭蕭遠樹疏林外,壹半秋山帶夕陽。

這是詩人在黃河岸上遠望北方景象。從河面到山巒,自近而遠,黃河“波渺茫”而秋山“帶夕陽”,眼界寬闊,景象深遠。而放眼之際,情思不斷。字裏行間,顯示詩人對廣漠浩瀚的北方大地情深無限。“蕭蕭遠樹疏林外,壹半秋山帶夕陽”。詩未讀完,那腦海中已有雄渾而靜穆的景觀浮現,可謂興象深遠而具象宛然。

再看唐代詩人楊淩的七絕《秋原晚望》:

客雁秋來次等逢,家書頻寄兩三封。

夕陽天外雲歸盡,亂見青山無數峰。

此詩筆法與寇準上舉詩相近,都是帶著思緒向廣漠的山川放眼。結尾以景結情,情思邈然。“夕陽天外雲歸盡,亂見青山無數峰”,顯示秋原壹望無邊,而夕陽下雲霞蕩盡,唯見青山莽莽。壹個“亂”字,引壹腔鄉愁,愁思無限。

寫大景也有不露思緒而情隱於其詩中者,舉如晚清詩人丘逢甲的七絕《舟中望茶盤山》:

滄波無際夕陽紅,孤嶼蒼茫大海中。

水墨痕濃雲腳矮,茶盤山外雨蒙蒙。

詩人曾於甲午戰後在臺灣組織義軍抗日護臺,兵敗後入廣東從事文化教育。此詩寫於壹九00年。《辛醜條約》的簽訂,成為詩人揮之不去之痛。詩人曾在《離臺詩六首》中寫道:“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這種割地之辱在他心中激起滿腔悲憤,而無力回天又讓他心中充滿憂傷。《舟中》壹詩憂傷之情不著壹字,但卻由頭至尾融於全詩之中。“滄波無際”,“蒼茫大海”,“墨痕濃雲”,“雨蒙蒙”,盡是灰暗憂郁的色調,這色調在壹望無際的大海中彌漫著、伸延著,景象宏大,而憂傷逐景隨形,湧動於詩句之外。這是寫大景的效果。

《鹿柴》的“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是刻畫細節的小景。

《竹裏館》的“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也是小景。

《登城春望》的“物外山川近,晴初景靄新”,是視野開闊的中小景。

唐代詩人張籍的七絕《秋山》也是中小景:

秋山無雲復可風,溪頭看月出得松。

草堂不閉石床靜,葉間墜露聲重重。

此詩寫秋山之靜,無雲有月,有室無人,月光懶散,草堂空閑,周圍寂靜得連樹葉間露水滴落的響聲都聽得壹清二楚。這種刻畫細節寫小景的手法同《鹿柴》相似。

清代詩人姚範的壹首七絕《山行》寫小景更是瞪大了眼珠,請看他如何描繪山間所見自然景色:

百道飛泉噴雨珠,春風窈窕綠靡蕪。

山田水滿秧針出,壹路斜陽聽鷓鴣。

“噴雨珠”是近景,遠了便看不見雨珠了;“綠靡蕪”是稍遠壹點的景,靡蕪是壹種香草,再遠壹點便辨認不清了;“秧針出”是眼前景,秧苗剛剛長出來,細如針尖,這是觀察入微的小景。此詩以壹串小景寫出山行所見景象,寫得清新爽朗,頗有山野春天氣息。

清代詩評家沈德潛提倡壹種雄大、渾厚的詩風,他的格調說與王士慎的神韻說、袁枚的性靈說在清代詩壇各領風騷。但因此有人說沈德潛的詩“平正而乏精警,有規矩法度而少真氣”(朱庭珍語),恰巧沈德潛壹些寫中小景的山水詩卻是例外。比如下面這首七絕《過許州》:

到處陡塘決決流,垂楊百裏罨平疇。

行人便覺須眉綠,壹路蟬聲過許州。

許州,舊地名,治所在今河南許昌。此詩前二句寫出許州山川自然景象:隨處可見的溪澗水流潺潺作響,壹望無際的楊樹枝條迎風飄擺,幾乎把平整的山野都遮掩了起來。因為有“垂楊百裏”,詩的後二句便用“須眉綠”和“壹路蟬聲”來突出這壹景象的鮮明性,壹個是視覺效果,壹個是聽覺效果,兩相配合便把“垂楊百裏”的許州景象寫得活生生的呼之即出,可謂充滿“真氣”。

而實際上此詩又化用了前人的詩句,如“決決流”,見於唐人盧綸《山店》的“登登山路行時盡,決決溪泉到處聞”。“須眉綠”,見於清人查慎行的《青溪口號八首》之七的“牛背渡溪人,須眉綠如畫”。如此點化,也不失“精警”。此為沈德潛寫山水小景的成功之處。

再讀唐代詩人翁卷的七絕《野望》也有極為巧妙的寫法:

壹天秋色冷晴灣,無數峰巒遠近間。

閑上山來看野水,忽於水底見青山。

前二句是大景,後二句是小景,大景中,山為實景,水為虛景,小景中,水為實景,山為虛景。野望之山水景象,便在這大小景及虛實景之間變換,意趣自得,詩味雋永。

山水自然風光的欣賞,山水風景詩篇的寫作,最宜有壹番閑情逸致。心裏寬松,眼界廣大,胸懷壯闊,看到想到寫出的景象,便有壹種清新的美,俊逸的美,和諧的美。比如前面介紹的王維在惘川別業所寫的壹組山水田園詩,便屬於這種情形。

這裏再介紹其他詩人的壹些佳作。先讀白居易的《暮江吟》:

壹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此詩題為“暮江吟”,當是詩人傍晚遊覽江景即興所寫作品,但詩文中既寫“殘陽”,又寫“露”、“月”,便呈現傍晚至深夜的較長時間段,顯然,作者既有充足的時間,又有悠閑的心態,方得以在江邊(或是在江中)流連忘返。

詩的前兩句寫夕陽落照中江水呈現紅綠不同顏色的景觀。殘陽照射在江面上,不說“照”而用“鋪”,表明其時“殘陽”已接近地平線,光線是貼著地面照射過來的,說“鋪”極為形象。同時,“鋪”比“照”顯得平緩,寫出了斜陽近黃昏那壹刻的柔和,給人以親切和安閑之感。由於江水的緩緩流動,江面有微小的波紋,受光的壹面便呈現壹片“紅”色,背光的壹面便仍舊是壹片深深的碧波。“瑟瑟”,此處解為眾多的碧綠貌。江水因為鋪上了夕陽之光,便呈現兩種不同的顏色,這壹細微的瞬間的變化,被詩人敏銳地觀察到,當詩人津津有味地讓夕陽點染下江面細波粼粼、色彩光鮮的景象從筆下流淌出來時,詩人自己也陶醉了。

詩的後兩句轉而寫夜裏新月升空、秋露落地的景象。“露似真珠”是俯首所察,“月似弓”是仰頭所望,俯仰之間盡顯詩人壹腔喜悅之心情。滴滴清露,本自圓潤,因有新月清輝的沐浴,便閃爍著晶瑩的光澤,乃似真珠。壹彎新月,升起在夜空,遠遠望去正像懸掛著的壹張弓。或許這壹天對詩人來說有什麽特別的意義,或許這壹夜的美麗景色給予詩人以特別的感受而想記住這壹天,詩人乃特地點出這是“九月初三夜”,不但如此,還加上贊美的“可憐”二字,把自己無比喜悅的心情盡情坦露出來。

據說這首詩是白居易轉任杭州刺史赴任途中寫的,其時朝廷黨派紛爭激烈,白居易以遠離政治旋渦為幸事,便寄情於山水,賞樂於風景。正因為有這壹番閑情逸致,方才寫出如此綺麗的景色和分外寧靜的境況。可以說,先有壹個輕松超脫和諧安逸的心態,方可以描繪出壹幅色彩絢爛美麗迷人的山水風景圖。

這壹點從戴叔倫的《蘭溪棹歌》這首詩也可得到例證:

涼月如眉掛柳灣,越中山色鏡中看。

蘭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鯉魚來上灘。

戴叔倫是唐代中期著名的詩人,曾任涪州督賦、撫州刺史,以及廣西容州刺史,加禦史中丞,官至容管經略使。他在任期間,政績卓著,是個出色的地方官吏。戴叔倫的詩以反映農村生活見長,詩歌情景交融,真摯動人。此詩題為“蘭溪棹歌”,即是壹首漁鄉人民的民歌。蘭溪,在今浙江蘭溪縣西南。棹是類似於槳的劃船工具,棹歌就是船歌。但戴叔倫寫的這首船歌,卻是壹幅清新淡雅的水鄉風景畫,壹支歡快優美的漁家小曲調,壹首絕妙的山水田園詩。

妳看,壹彎美似娥眉的新月掛在柳灣的上空,月光清朗,涼意襲人。越地青蔥朦朧的山色倒映在水平如鏡的溪水中,令人忍不住俯首細看。這是前兩句所寫的美妙景象。月掛柳梢,山沈水底,月光涼爽,山影飄渺,溪平如鏡,水色清澈,這是靜景。三四兩句轉而寫動景:忽大忽小的春雨,壹連下了三天,蘭溪的流水,嘩嘩猛往上漲,魚群聯翩出沒,夜半人靜之時紛紛湧上淺灘戲耍,啪啪蹦跳。在水鄉生活過的人都知道,春雨過後,鯽魚鯉魚鳳尾魚這些淡水魚類,便會在溪澗岸邊淺灘上撥鰭擺尾,爭“搶新水”。

雨後寧靜的夜色溪景,半夜喧鬧的春潮魚汛。詩人賞美景,漁民樂汛情。盡管詩中並沒有寫到“人”,也沒寫到“情”,但詩人的快意、漁民的歡情,已壹並洋溢在詩中。壹首好的山水風景詩,就這樣讓人讀來如臨其境,如聞其聲,如捫其心,如得其情。然這又當以詩作者之樂為樂,是為***鳴。

詩作者之樂,常可於壹般景寫出非常情。比如元次山這首《欸乃曲》:

湘江二月春水平,滿月和風宜夜行。

唱橈欲過平陽戍,守吏相呼問姓名。

此詩作者元結(字次山)是唐代文學家,唐人把他與陳子昂、蘇道明、肖穎士、韓愈並提,說他是韓柳古文運動的先驅。此詩乃作者任道州刺史時因事詣長沙都督府返回途中所寫,***有絕句五首,此為其二。欸乃曲,也是船歌,欸乃壹詞即形容棹聲。作者詩序說,回途逢春水大發,船只逆行困難,乃作詩五首,令舟子唱之,以取適道路之者。逆行又逢大水,這景況便容易讓人沮喪。但作者為了鼓勵船夫的鬥誌,便以樂觀的精神感染他們。在他的筆下,歸途之夜顯得十分平和美好:湘江的二月,江水上漲,使得江面更加寬敞開闊,壹輪圓月把清輝灑滿江面,和煦的春風則讓人倍感心情舒暢。詩人遂贊美這樣的景象,說是最適於“夜行”。沮喪的局面被樂觀的心態化解了。最有趣的是此詩後面兩句,把壹個平陽戍吏深夜盤問船客的細節寫進詩裏,平添了無限新鮮情趣。

俞陛雲《詩境淺說續篇》評道:“後兩句言榜人搖櫓作歌,將過平陽之戍,津吏以宵行宜詰,呼問姓名,乃啟關放客。此水程恒有之事,作者獨能寫出之。”正是大家都熟視無睹的生活細節,被詩人信手拈出,便有濃郁的時代生活氣息。難怪宋人顧樂十分推崇次山這首詩,說其“輕輕淺淺,悠然在目,味正在逼真。”(《唐人萬首絕句選》)其實是好心情寫出有生活氣息的好風景。

有閑情,有胸襟,有雅趣,有慧心,便能識得好風景,寫出好詩情。 星星總是那些星星,月亮總是那個月亮,山永遠是那座山,水從來是那些水,為何有人便賞出美景、感受歡情?

景在身外,情在人心。景可生情,景可傷情,景可亂情;情可易景,情可造景,情可毀景。 正如王夫之所言,“情景雖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樂之融,榮悴之迎,互藏其宅。天情物理,可哀而可樂,用之無窮,流而不滯,窮且滯者不知爾。”(《姜齋詩話》卷上)天情物理所以可哀可樂者,景情互可變易是也。懂得這壹點而在詩詞寫作中運用,通常便會寫景而景中有情,寫情而情融入景。如上舉白居易、戴叔倫、元結這幾首絕句便是。王維、李白的山水田園詩,也多是景中無“人”、景中無“我”而情在景中、情由景出的佳作。

這裏,再讀壹首宋代詩人楊萬裏的《玉山道中 》

村北村南水響齊,巷頭巷尾樹蔭低。

青山自負無塵色,盡日殷勤照碧溪。

玉山在江西上饒市著名風景區三清山的南邊,玉山道是玉山到三清山的進山主要路徑。玉山壹帶風景秀麗,所謂“三嶺千峰峻,冰溪壹道寒”。因為溪水在蜿蜒盤旋的山谷中穿行,所以此詩首句便寫出溪水的喧鬧,村南村北到處都聽到溪流的潺潺聲響。因為山峰峻立,民居小屋及村子周邊的樹木便顯得低矮,但綠蔭可愛。這前兩句已將玉山道中山水形勢描繪出來,有景象,有聲音。後兩句便用擬人手法,贊美青山和碧溪的清新美麗和高雅脫俗。因為溪水的潔凈,使得青山在水裏的倒影非常清晰,而溪水的流動則造成青山倒影的抖動,似是青山有意識地照了壹次又壹次。而青山所以如此壹整天地照個不停,是因為他(她)相信自己翠身潔凈不染塵色。這樣寫,青山和碧溪,便有了高尚的靈魂和可愛的人格。其實,這正是詩人的融情於景,景中無“我”而青山似“我”,耐人玩味。

北宋趙抃也有壹首用擬人手法寫的山水遊覽詩。這個有“鐵面禦史”和“趙青天”之譽的龍圖閣學士、資政殿大學士,是個極重身心修為的雅士,據說他進士及第後到蜀地赴任,“匹馬入蜀,以壹琴壹鶴自隨”,傳為佳話。明朝時崇慶人民為紀念他,還特地為他和曾任蜀州通判的陸遊***建壹“趙陸公祠”,大門懸“琴鶴梅花”匾額。“琴鶴”乃頌揚趙抃的清正廉潔,“梅花“乃贊譽陸遊的高潔情操。趙抃工詩善書,蘇轍曾譽其“詩清新律切,筆跡勁麗,蕭然如其為人。”

趙抃這首題為《出雁蕩回望常雲峰》絕句寫道:

遊遍名山未肯休,征車已發尚回眸。

高峰亦似多情思,百裏依然壹探頭。

雁蕩山位於浙江溫州樂清市境內,以其奇特險峻、瑰麗多姿的山嶽風景著稱,史稱“東南第壹山”,素有“海上名山”、“寰中絕勝”的美譽。雁蕩山分為南雁蕩山、中雁蕩山、北雁蕩山,其中以北雁蕩山最為著名,因“崗頂有湖,蘆葦叢生,結草為蕩,秋雁宿之”而得名。

趙抃此詩沒有具體描寫雁蕩山的靈奇景色,卻以遊遍知名景點後踏上歸途的依依不舍之情,留給讀者以無限廣闊的想象空間。此詩也用擬人手法,但與楊萬裏的寫法回然有異。楊的擬人是景中“無”人而青山似“我”,趙的擬人是景中有“我”而高峰似“人”。本來是“我”多情思,坐到返回的車上仍不停地回頭去看美麗靈秀俊奇的山峰,但詩的結尾卻說“高峰”遠去百裏後仍“探頭”示意,“亦似多情思”。

用這擬人手法便把詩人自己的情思移到山峰之上,表達的依然是“我”對風景的癡迷和留戀。但如果直說,便沒有詩味了。

七絕夜雨宿湖心島偶得

文/邊義(遼陽)

蘭芷芬芳滿渚洲, 清幽笛曲過西樓。

厭鶯婉轉吟春去, 夜雨瀟瀟醉客留。

七絕江堤獨步

文/邊義(遼陽)

漫步江堤細細風, 煙光日影貫蒼穹。

鷗翔鏡水離人遠, 汽笛聲聲待客中。

七絕高山槐

文/邊義(遼陽)

串串銀鈴壹樹懸, 微風送暖嫩嬌顏。

高山有意雲呵護, 蝶舞蜂飛蜜蕊甜。

七絕青年湖

文/邊義(遼陽)

最愛遼南碧水湖, 茵茵綠草潤如酥。

銀鱗躍起霞光影, 村醴甘甜待客沽。

七絕山中所見

文/邊義(遼陽)

清溪淺淺戲遊魚, 掬水相觀愜意舒。

世上桃源如此地, 品茶傾酒草結廬。

時間關系,今天的課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2017-07-15? 舞蝶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