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昌齡 朝代:唐 體裁:七言絕句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宮怨
(唐)司馬劄
柳色參差掩畫樓, 曉鶯啼送滿宮愁。
年年花落無人見, 空逐春泉出禦溝。
行宮
元稹
寥落古行宮, 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 閑坐說玄宗。
宮詞
朱慶余
寂寂花時閉院門,美人相並立瓊軒。
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
秋夕
杜牧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蝶戀花>
歐陽修
庭院深深深幾許?
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 春 怨>
金昌緒
打起黃鶯兒, 莫教枝上啼。
啼時驚妾夢, 不得到遼西。
<憶江南>
溫庭筠
梳洗罷,
獨倚望江樓,
過盡千帆皆不是,
斜暉脈脈水悠悠,
腸斷白蘋洲。
相 思
王維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魚玄機的《贈鄰女》(寄李億員外)壹詩,是她在得知李億已攜妻離開長安,於絕望中寫下而傳誦千古的名篇: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古來閨怨詩詞非常多,多以棄婦、思婦為主要描寫對象,以傷春懷人為主題,剖析女子們在特定社會情態、生活遭遇下或悲悼、或悔恨、或失落、或惆悵的復雜心理狀態。
閨怨詩主要抒寫古代民間棄婦和思婦(包括征婦、商婦、遊子婦等)的憂傷,或者少女懷春、思念情人的感情。兩類詩又都起源於周代:《詩經·小雅》有壹篇《白華》,據朱熹《詩集傳》,周幽王得褒姒,黜申後,“申後作此詩”以自傷,是為古代宮怨詩之濫觴。閨怨詩在《詩經》裏尤多,像寫棄婦的《邶風·谷風》、《衛風·氓》,寫思婦的《衛風·伯兮》、《王風·君子於役》等,都是早期閨怨詩的代表。漢魏晉南北朝時,閨怨詩又獲長足發展,比較著名的有漢樂府《怨歌行》、《白頭吟》、《上山采靡蕪》,古詩《行行重行行》,曹植《美女篇》,傅玄《豫章行苦相篇》,以及南北朝樂府《子夜歌》、《懊儂歌》裏的部分作品等;在閨怨詩中還看到,男尊女卑的現實使許多夫遊在外的婦女和尚未婚嫁的姑娘對自己的丈夫和情人也往往憂心忡忡。倘遇離別,女子的心情就更為痛苦:“欲別牽郎衣,問郎遊何處?不恨歸日遲,莫向臨邛去。”(聶夷中《古別離》)這與《王西廂》裏臨別之際鶯鶯告誡張生“若見了那異鄉花草,再休似此處棲遲”壹樣,都唯恐其夫另覓新歡。特別是東漢以來,隨著遊宦、幹謁風氣的盛行、文士地位的提高和科舉制度的實施,士人“官本位”的意識與日俱增,往往“去其邑裏”,多方遊處而經久不歸,遂使“親戚隔絕,閨門分離”(徐幹《中論·譴交》)。壹旦博得壹官半職,身份、地位有了改變,拋妻棄子、另覓新歡的事就將在所難免,古語所謂“蕩子成名,必棄糟糠之婦”。上述壹類以遊子婦為敘寫對象的閨怨詩便真切地表現了女性對此的憂怨心情。
至於寫商婦的閨怨詩,其抒情主人公憂怨的焦點則在於丈夫的重利輕別、約而無信上。唐劉得仁《賈婦怨》:“嫁與商人頭欲白,未曾壹日得雙行。任君逐利輕江海,莫把風濤似妾輕。”這種婚姻關系中的女性與棄婦其實並沒有什麽兩樣。因此,她們除了對自己形同遭棄的命運躬自悲悼以外,又往往多生壹段悔恨。
閨怨詩中還有許多以征婦為敘寫對象的作品。由於古代統治者頻繁發動對內對外戰爭,導致了兵役制度的黑暗和人民徭役負擔的沈重。“或年幾八十,而猶伏隸,或年始七歲,而已從役”(《宋書》卷100)的現象就不只是宋代的事;所謂“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漢樂府《十五從軍征》)的說法也並非誇張。經年累月的征戍,壹方面使征人、役夫有家難歸,另壹方面便使無數思婦居家獨守,因而產生了許多“征婦怨”壹類的閨怨詩。這些詩也帶有深沈的怨傷,然其感情內涵又與上述幾種閨怨詩有所不同。如沈佺期《雜詩三首》其三:
聞道黃龍戍,頻年不解兵。可憐閨裏月,長在漢家營。
少婦今春意,良人昨夜情。誰能將旗鼓,壹為取龍城。
固然也怨傷良人久出不歸,但卻更突出地表現了壹種怨戰、厭戰的情緒。這類詩在怨傷戰亂的同時也多流露出壹種殷憂,但不是丈夫的棄舊迎新(少數作品除外),而是征夫的生死與冷暖。諸如“坐想鼓鼙聲,寸心攢百箭”(陸龜蒙《孤燭怨》),“苦戰應憔悴,寒衣不要寬”(白居易《閨怨詞三首》其三),“征衣壹倍裝綿厚,猶慮交河雪凍深”(陳陶《水調詞十首》其七),字裏行間蘊含著深細入微的擔憂和體貼,讀來頗覺情深意厚。
從創作特色上說,古代宮怨詩和閨怨詩都帶有濃郁的民歌風情。它們中的許多作品原本是周漢以來的民歌;文人所作亦多受民歌影響。除襲用樂府題目外,它們的民歌風情還突出地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壹)濃重的感傷色調。這由古代女性在封建宗法制度下的社會地位和心理狀態所決定,也為兩類詩的主題(即“怨”)所決定,周漢魏晉南北朝以來民歌中的宮怨詩和閨怨詩已然構成壹種感傷的傳統色調;文人所作,則無論是宮怨詩的悲嘆“君恩無常”和“妾身薄命”,還是閨怨詩的抱憾色衰愛弛或夫妻分離,其感傷色調亦極為明顯。因此,它們也是古代感傷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細膩的心理描寫。兩類詩多用第壹人稱(即抒情女主人公內心獨白的方式)敘寫女性怨情。壹首詩,既是壹幕人生命運的悲劇,也是壹曲痛苦心理的哀歌,它們織就了壹部飽含辛酸情、浸滿女兒淚的古代婦女苦難心靈的歷史。在此基礎上,這些詩還往往通過情態、動作的細節描寫來形象地刻畫抒情女主人公的心理。無論民歌還是文人創作,大都以動作或情態細膩地表現心理活動見長。
(三)恰切的比興襯托。用比襯手法賦物寫情,原是民歌的特長。“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詩經·氓》),比喻愛情的興衰;“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漢樂府《怨歌行》),比喻“君恩無常”;“儂作北辰星,千年無轉移。歡行白日心,朝東暮復西”(《子夜歌》),比喻女子的堅貞和男子的薄情。文人詩也往往如此,如“家寄征河岸,征人幾歲遊。不如潮水信,日日到沙頭”(張仲素《春江曲二首》其壹),與李益《江南曲》壹樣以潮水有信反襯人歸無期;“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王昌齡《長信秋詞五首》其三),以寒鴉猶帶日影襯托班姬不被君恩;“春來卻羨庭花落,得逐晴風出禁墻”(鄭谷《長門怨二首》其壹),以庭花可出禁墻反襯宮女身遭幽閉。凡此種種,皆妙用比興襯托,曲折有致。還有壹種比興,是以宮怨、閨怨寄托“士不遇”的情懷。因為“放臣棄婦,自古同情。守誌貞居,君子所托”(陳沆《詩比興箋》卷三)。所以這種手法為“不遇”的士人在詩歌創作中所樂於采用。而這些作品較壹般宮怨詩和閨怨詩顯然又多壹層曲折。
(四)在上述特點的基礎上,又構成了兩類詩“淺而能深”的藝術風格。“淺”是指它們的語言都樸素自然、淺顯易懂;“深”是說它們的意境卻往往能深婉悠長、含蓄無盡。例如沈德潛評王昌齡《長信秋詞》(奉帚平明金殿開):“優柔婉麗,含蘊無窮,使人壹唱而三嘆。”評《殿前曲》:“只說他人之承寵,而己之失寵,悠然可會,此國風之體也。”(以上並見《唐詩別裁集》卷十九)又譬如,兩類詩壹般不重使典用事,即或使用,亦皆避生就熟,無非阿嬌、班姬、昭君、文君、杞梁妻、望夫石、牛郎織女之類,壹看便知;然又往往能化熟為生:或者“奪胎換骨”,或者做“翻案文章”,意境便覺深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