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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詩的詩句評析

龍脊貼連錢,銀蹄白踏煙。

無人織錦韂,誰為鑄金鞭。

首壹個“龍”字已寫此馬非比尋常,又有背脊連錢圖案之外觀奇特,銀蹄踏煙之體格矯健,終是良馬無疑。可縱是良馬,無人賞識,織得錦韂,鑄成金鞭,又有何用,徒悲而已。 臘月草根甜,天街雪似鹽。

未知口硬軟,先擬蒺藜銜。

臘月,無草可食,唯有草根聊以充饑,卻也深埋於鹽雪之下。饑腸轆轆,哪管得入口是硬是軟。如此境地,連草根都變成了甜的,可怎知,銜到的還是帶刺的蒺藜。馬之饑,還是人之饑,馬之困,還是人之困。 忽憶周天子,驅車上玉山。

鳴騶辭鳳苑,赤驥最承恩。

忽然想起周穆王西域取玉,赤驥終於離開鳳苑這遊樂之地,有了壹方展示神力之天地。羨慕,還是期盼? 此馬非凡馬,房星本是星。

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

這首詩寫馬的素質好,但遭遇不好。用擬物的手法寫人,寫自己,是壹種“借題發揮”的婉曲寫法。

首句開門見山,直言本意,肯定並且強調詩歌所表現的是壹匹非同尋常的好馬。起句平直,實在沒有多少詩味。

次句“房星是本星”,乍看起來像是重復第壹句的意思。“房星”指馬,句謂房星原是天上的星宿,也就是說這匹馬本不是塵世間的凡物。如果這句的含義僅限於此,與首句幾乎壹模壹樣,那就犯了重沓的毛病。詩只四句,首句平平,次句又作了壹次重復,那麽這首詩就有壹半索然無味,沒有價值。但如細細咀嚼,便會發現第二句別有新意,只是意在言外,比較隱晦曲折。《晉書·天文誌》中有這樣壹段話:“房四星,亦曰天駟,為天馬,主車駕。房星明,則王者明。”它把“房星”和“王者”直接聯系起來,就是說馬的處境如何與王者的明暗、國家的治亂息息相關。既然馬的素質好遭遇不好,那麽,王者不明,政事不理的狀況就不言可喻了。這是壹種“滲透法”,通過曲折引申,使它所表達的實際意義遠遠超過字面的含義。

三、四句寫馬的形態和素質。如果說前二句主要是判斷和推理,缺乏鮮明生動的形象,那麽,後二句恰恰相反,它們繪聲繪影,完全借助形象表情達意。李賀寫詩,善於捕捉形象,“狀難見之景如在目前”,這兩句就是突出的例子。“瘦骨”寫形,表現馬的處境;“銅聲”寫質,反映馬的素質。這匹馬瘦骨嶙嶙,說明境遇不好。在常人的眼裏,它不過是匹筋疲力盡的凡馬,只有真正愛馬並且善於相馬的人,才不把它當作凡馬看待。“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盡管它境遇惡劣,被折騰得不成樣子,卻仍然骨帶銅聲。“銅聲”二字,讀來渾厚凝重,有立體感。它所包含的意思也很豐富:銅聲悅耳,表明器質精良,從而生動地顯示了這匹馬骨力堅勁的美好素質,使內在的東西外現為可聞、可見、可感、可知的物象。“素質”原很抽象,“聲音”也比較難於捉摸,它們都是“虛”的東西。以虛寫虛,而又要化虛為實,的確很不容易,而詩人只用了短短五個字就做到了,形象化技法之高妙,可說已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尤其可貴的是,詩歌通過寫馬,創造出物我兩契的深遠意境。詩人懷才不遇,景況淒涼,恰似這匹瘦馬。他寫馬,不過是婉曲地表達出郁積心中的怨憤之情。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

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

這首詩看起來是寫馬,其實是借馬來抒情,抒發詩人懷才不遇,不被統治者賞識,但又熱切期望自己的抱負得以施展,可以為國建立功業。

此篇寫良馬出自名地,而邊陲天地廣闊,正可奮勇奔馳,唯待知遇名主也。何當二字,托出盼望之意。李賀生活的時代,藩鎮割據,戰事頻頻,作者以名馬自喻,言雖然生逢用人之時,亦有用才之地,但尚需惜才用才之主。這是李賀馬詩的基本意旨。李賀在其短暫的壹生中,壹直懷有建功立業之心,為此,他甚至寧願投筆從戎。但這壹理想終難實現,所以他的詩中總會有壹股郁郁不平的悲憤之氣。

《馬詩》二十三首的表現方法總體上屬比喻。而此詩在比興手法運用上卻特有意味。

壹、二句展現出壹片富於特色的邊疆戰場景色,乍看是運用賦法:平沙萬裏,在月光下像鋪上壹層白皚皚的霜雪;連綿的燕山山嶺上,壹彎明月當空。這幅戰場景色,壹般人也許只覺悲涼肅殺,但對於誌在報國之士卻有異乎尋常的吸引力。“燕山月似鉤”與“曉月當簾掛玉弓”(《南園》其六)匠心正同,“鉤”是壹種彎刀,與“玉弓”均屬武器,從明晃晃的月牙聯想到武器的形象,也就含有思戰鬥之意。作者所處的貞元、元和之際,正是藩鎮極為跋扈的時代,而“燕山”暗示的幽州薊門壹帶又是藩鎮肆虐為時最久、為禍最烈的地帶,所以詩意是頗有現實感慨的。思戰之意也有針對性。平沙如雪的疆場寒氣凜凜,但它是英雄用武之地。所以這兩句寫景實啟後兩句的抒情,又具興義。

三、四句借馬以抒情:什麽時候才能披上威武的鞍具,在秋高氣爽的疆場上馳騁,建立功勛呢?《馬詩》其壹雲:“龍背鐵連錢,銀蹄白踏煙。無人織錦襜,誰為鑄金鞭?”“無人織錦襜”二句的慨嘆與“何當金絡腦”表達的是同壹個意思,就是企盼把良馬當作良馬對待,以效大用。“金絡腦”、“錦襜”、“金鞭”統屬貴重鞍具,都是象征馬受重用。這是作者熱望建功立業而又不被賞識所發出的嘶鳴。

此詩與《南園》都是寫同壹種投筆從戎、削平藩鎮、為國建功的熱切願望。但《南園》是直抒胸臆,此詩則屬寓言體或比體。直抒胸臆,較為痛快淋漓;而用比體,則覺婉曲耐味。而詩的壹、二句中,以雪喻沙,以鉤喻月,也是比;從壹個富有特征性的景色寫起以引出抒情,又是興。短短二十字中,比中見興,興中有比,大大豐富了詩的表現力。從句法上看,後二句壹氣呵成,以“何當”領起作設問,強烈傳出無限企盼意,且有唱嘆味;而“踏清秋”三字,聲調鏗鏘,詞語搭配新奇,蓋“清秋”草黃馬肥,正好馳驅,冠以“快走”二字,形象暗示出駿馬輕捷矯健的風姿,恰是“所向無空闊,真堪托死生。驍騰有如此,萬裏可橫行”(杜甫《房兵曹胡馬》)。所以字句的鍛煉,也是此詩藝術表現上不可忽略的成功因素。

詩文大意:在燕山大漠(此處為互文),明月如銀鉤,在月光照耀下,沙塵像雪片紛紛揚揚。何時能夠騎上我的鐵甲快馬,在清秋時節任意馳騁。 饑臥骨查牙,粗毛刺破花。

鬣焦珠色落,發斷鋸長麻。

馬之狀,慘不忍睹!是對現實的無奈、未來的恐懼,還是壹種警醒、告誡。 西母酒將闌,東王飯已幹。

君王若燕去,誰為曳車轅?

酒闌飯幹之後,君王燕去,馬曳車轅。君王之馬當非凡馬,然駿馬豈能只於此種境況中為壹個拖拉車轅的角色,誰字吼出了壹腔不平! 赤兔無人用,當須呂布騎。

吾聞果下馬,羈策任蠻兒。

果下馬高三尺,乘之可於果樹下行。奇駿之馬,非剛健之人無以駕馭,下乘之馬,蠻兒亦可驅使。此乃奇駿之士的傲世之言,亦有對呂布的思慕之情。 飂叔去匆匆,如今不豢龍。

夜來霜壓棧,駿骨折西風。

飂叔喜龍,豢龍,善待龍。如今飂叔匆匆而去,駿馬無怙,西風霜重,棧坍骨折。古者,八尺以上為龍馬。以龍喻馬,駿馬無疑,及其慘狀,更痛人心。 催榜渡烏江,神騅泣向風。

君王今解劍,何處逐英雄?

烏江亭的亭長把烏騅馬拉到船上渡過烏江了;而因項羽沒有上船,烏騅馬在慘烈的北風中,禁不住悲痛地嘶鳴起來。君王他今日拔劍自殺了,到什麽地方能再找到象他這樣的英雄,隨他壹起馳騁在疆場上呢? 內馬賜宮人,銀韉刺麒麟。

午時鹽阪上,蹭蹬溘風塵。

鹽阪,因千裏馬拖鹽車經過而得名。供宮女享樂的駑馬,可以麒麟銀韉加身,甘食美物更不必說,待遇何其優也!而千裏馬,頂著午時烈日,蹭蹬於鹽阪上,奄奄於風塵兮!對比強烈,意境鮮明。 批竹初攢耳,桃花未上身。

他時須攪陣,牽去借將軍。

批竹初攢耳,桃花未上身,馬之輕駿。若有攪陣之用,當可借將軍壹臂之力。 寶玦誰家子,長聞俠骨香。

堆金買駿骨,將送楚襄王。

遊俠,身佩寶玦,更有俠骨長香。若有千金,換得駿骨,將欲乘之,赴我襄王之夢。

李賀的詩中經常出現吳楚情結,或許有著類似高唐聚散的夢幻經歷。 香襆赭羅新,盤龍蹙蹬鱗。

回看南陌上,誰道不逢春?

香襆赭羅,鱗蹬盤龍,壹個新字,壹個蹙字,更寫奢華。心驕意矜於南陌,駑馬逢春! 不從桓公獵,何能伏虎威?

壹朝溝隴出,看取拂雲飛。

妳如果不是跟隨了恒公,焉能有降龍伏虎的赫赫偉績。有朝壹日,我從溝壑中騰空而出,自讓妳見識掠雲飛馳的雄姿。羨慕,還是憤懣,無奈,還是自信,說不清。 唐劍斬隋公,拳毛屬太宗。

莫嫌金甲重,且去捉飄風。

唐劍斬了隋公,駿馬歸了明主。怎還會去計較金甲太重,只嘆飄風太慢,待我疾馳追去。 白鐵銼青禾,砧間落細莎。

世人憐小頸,金埒畏長牙。

白鐵銼青禾,砧間落細莎,壹生荊棘坎坷。嘆韶華已盡,世人唯愛壯年小頸,年老力衰,長牙漸露,無法於金埒中射殺馳騁了。 伯樂向前看,旋毛在腹間。

只今掊白草,何日驀青山? 伯樂,善相馬。旋毛在腹,馬千裏者也。然,白草,萎草壹般,尚要克扣,馬縱有千裏之能,又如何能跨越青山。 蕭寺馱經馬,元從竺國來。

空知有善相,不解走章臺。

梁武帝蕭衍造佛寺,命蕭子雲飛白大書曰蕭寺。後世因亦稱佛寺為蕭寺。章臺,秦宮殿。竺國之馬,空有善相,馱經已矣,到不得章臺。 重圍如燕尾,寶劍似魚腸。

欲求千裏腳,先采眼中光。 燕尾重圍,將軍已有魚腸寶劍,但需千裏馬助臂。將軍,且看這邊,看我眼中那熠熠神光。 暫系騰黃馬,仙人上彩樓。

須鞭玉勒吏,何事謫高州?

仙人已去,騰黃暫系。須鞭玉勒吏啊,難道騰黃不用,妳也就被貶謫到了這高州嗎? 漢血到王家,隨鸞撼玉珂。

少君騎海上,人見是青騾。

漢武帝時,方士李少君,死後百余天,有見其乘青騾行走水邊。武帝聞言,開其棺,棺空。青騾,生前伴鸞駕,生後神仙列。 武帝愛神仙, 燒金得紫煙。

廄中皆肉馬, 不解上青天。

這是壹首耐人玩味的諷刺小品。詩人借古喻今,用詼諧、辛辣的筆墨表現嚴肅、深刻的主題。

前二句寫漢武帝煉丹求仙的事。武帝壹心想長生不老,命方士煉丹砂為黃金以服食,耗費了大量錢財。結果所得的不過是壹縷紫煙而已。“得”字,看似平常,卻極有份量,對煉丹求仙的荒誕行徑作了無情的鞭撻和辛辣的嘲諷,深得“壹字褒貶”之妙。漢武帝癡心於神仙夢,煉丹也只得到縷縷紫煙。他不明白,廄中豢養的終不過是些肉馬、凡馬,壓根就升不了天。

後兩句寫馬,緊扣詩題。“廄中皆肉馬,不解上青天”,迫切希望能飛升成仙的漢武帝,不豢養能夠“拂雲飛”、“捉飄風”的天馬,而讓不中用的“肉馬”充斥馬廄。用“肉馬”形容馬平庸低劣,非常精當。由於是“禦馬”,吃住條件優越,壹個個餵得肥大笨重。這樣的馬在地面上奔跑都有困難,絕不可能騎著它上天。這兩句寓意頗深,除暗示武帝求天馬上青天的迷夢破滅外,還隱喻當時有才有識之士被棄置不用,而平庸無能之輩,壹個個受到拔擢,竊據高位,擠滿朝廷。試問:依靠這些人怎麽可能使國家蒸蒸日上,實現清明的政治理想?此詩集中地諷刺了當時最高統治者迷信昏庸,所用非人,穎鋒內藏,含蘊豐富,而又出之以“嬉笑”,讀來使人感到輕松爽快,這在李賀的作品中是很少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