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壹個豪放的黑人詩人,他的沈郁粗獷、渾厚淳樸的詩風,在《黑人談河流》中已初步顯示出來。
卒讀這首短詩,掩卷遐思,似有壹個鮮明的畫面在我們的腦海中升騰而起:壹個渡過了大西洋、到達非洲西海岸,又遠遊西歐之後,返回祖國的浪跡天涯的黑人詩人,在暮色蒼茫中,面對奔騰浩瀚、晝夜不息的密西西比河水,仰視天穹,抒發他那無比深沈的感慨,吟哦出這壹首氣勢磅礴的詩章。
在人類歷史上,黑人曾經作出過傑出貢獻,休斯在詩的開頭,以這種民族自豪感,把對美國當時社會種族歧視政策的蔑視,把對生活、社會、歷史的深刻理解,凝聚在壹起,唱出了來勢突兀的壹句:“我認識河流。”
遍布世界的大大小小的河流,是人類生存發展的搖籃,是人類精神與物質文明的發祥地。“我認識河流”這壹句詩的象外之旨,就是我認識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
這本是壹個富於哲理的歷史命題,放在短短的詩行中作出回答,處理不好,不僅會使詩歌陷於枯澀,而且也不會具有使人折服的邏輯力量。而在《黑人談河流》中,詩人借助四個排比句式,讓他的思想超越了久遠的時間,回溯了人類的歷史;跨過了廣漠的空間,履及亞洲、非洲和美洲。
詩人說,在灌溉了古老的波斯文化的幼發拉底河中,黑人曾在這裏沐浴西南亞的安納托裏亞的高原之風。
詩人說,在剛果河畔,黑人曾在那裏構築茅舍,度過了人類歷史的朝夕。
詩人說,黑人曾經俯視尼羅河,用血汗和淚水為埃及法老堆砌金字塔。
詩人說,曾經伴著密西西比的歌唱,黑人在那裏送走了無數金色的黃昏。
蘭斯頓·休斯在《黑人談河流》這首詩中,以不可遏止之勢,把詩人胸中的郁積宣泄出來,他用壹幅壹幅的歷史圖畫,把我們的思想帶到了綿邈的人類的洪荒時代,讓我們感到了在人類歷史發展的長河中,黑人民族的偉大作用。把抽象的哲理,完全融會於形象的詩句之中。
這首詩的藝術構思是跳躍的,但又有著嚴密的思想邏輯。我們如果仔細分析詩歌表象,似乎可以判斷出這樣壹種思維邏輯:我認識河流──它亙古如斯,比人類久遠──我在河流的哺育下發展、繁殖,河流是我生存的見證──因此我認識河流──生活折磨了我,教育了我,我的思想、靈魂和河流壹樣深沈。
這首詩在語言結構上,長句、短句互相交錯,參差跌宕;四個排比句,上半句結構相似,下半句發生變化,均不相同。這樣的變化既有詩行結構整齊均衡的壹面,又不失之呆滯化壹;既有詩行形式上的跳躍,又不失節奏上的宮商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