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壹日不見,如三月兮。
詩意解讀:
思念若有顏色,該是紅色吧,被鮮血染就的。紅豆又名相思子,傳說古代壹位女子,因丈夫死在邊地,哭於樹下而死,化為紅豆,人們遂稱其為“相思子”。古詩中多有提及紅豆意象,諸如“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等等。《紅樓夢》歌裏亦有唱: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淒美至極,但未免太過沈重。
也許,思念還有壹種浪漫的顏色,那便是士子妳的衣領、佩帶所滴落的青青之色,壹點點暈染開來,將我的心浸淫得濕潤潤的,綠得似乎可滴出水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口中呢喃著這幾句,只覺齒頰留香。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妳,雨水打濕我的思念,漫延成無邊無際的春色,鋪天蓋地,直至泛濫成災。
思念如浩渺煙波、壹汪春水般深不可測,還如天涯芳信般綿綿不盡,我望穿秋水地等待,為何妳仍不出現?縱使我無法親去尋妳,妳何以不來找我,甚至連聲音訊也不捎來,妳難道不知我的心就快凍結成冰?女心傷悲,莫知我哀。
字裏行間滿滿的忐忑、悵惘,卻又深情無限,詩末發出“壹日不見,如三月兮”的內心獨白引人唏噓,千載以來從未被淡忘分毫,多少男子在追女孩時不曾吟過?明明是女子發出的怨聲,卻反被用來打動女子,大概由於男人對待感情普遍抽身得快,“士之耽兮,猶可說也”,決絕時真可做到郎心似鐵;而女心傷於纖弱,易被打動,壹旦陷進去,就難以掙脫,“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愛情的賭局裏,愛得深的註定是輸家,因他遠沒有妳那般在意,當局者迷,妳心甘情願走入他為妳編織的情網,自此畫地為牢。其實若他真的不在乎,妳又何必苦苦乞求他回心轉意?正如歌詞所唱:如果忽遠忽近的灑脫,是妳要的自由,那我寧願回到壹個人生活;如果忽冷忽熱的溫柔,是妳的借口,那我寧願對妳從沒認真過。君若無心妾便休。
但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們,亦總像詩中女子期待的那樣:他只是被事絆住了,想來而不得,終歸會來的。驀地便想起漢代古詩十九首中的那句“思君令人老,軒車來何遲?”君呀,妳可知人的心是脆的,等得太久了,在壹次次周而復始的失望中,我的心會日益荒蕪,直到某天如枯井般波瀾不起。我衣服純青的士子,妳不會舍得這場讓我孤註壹擲的相思豪賭滿盤皆輸的,對嗎?
? 《毛詩序》言:《子矜》,刺學校廢也。亂世則學校不修焉。正義曰:鄭國衰亂,不修學校,學者分散,或去或留,故陳其留者恨責去者之辭,以刺學校之廢也。經三章,皆陳留者責去者之辭也。而且周代學子多穿青服,若果如此,當時的人也真夠有情調的,用這樣婉約曲致的話來規勸,似江南水鄉姑娘縱使生氣時,仍是吳儂軟語的嬌糯之音。但後世學者對此漸生疑義,當今較主流的說法是該詩為女子愛戀相思之作,亦有人主朋友間相牽念之言,言亂世中流離失所,有德君子彼此勉勵、相互掛念。
我更喜歡即字面直白的詩意,將它作為壹首情歌來讀。其實,詩歌這種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本就無定準,每個人在萬花筒裏所見到的景致也是不同的,但妳能說哪種更美嗎?
三國時,烽火梟雄曹操曾對這首詩作過改寫,他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沈吟至今。褪去了那份爽利,變為無盡的纏綿婉曲,女兒家的嬌羞讓她不敢將那情意宣之於口,她像是清晨羞怯含露的花枝,只待那人出現,為他綻放嬌顏。原來,繞指柔方是最要人命的,君不見,貴妃的壹縷青絲便勾得盛怒的唐明皇巴巴地軟了心腸、斂了君威,甘願做回她的三郎!
妳瞧,縱使鐵血如霸主曹操,亦有繾綣柔情之時,只是大多時他留戀的並非女色,而是賢才,那四方之士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他要廣撒英雄帖,邀天下諸君***赴壹場風花雪月的盛世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