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山水田園詩源遠流長,詩人眾多,風格各異。陶淵明等詩人形成我國東晉田園詩派,謝靈運、謝朓等詩人形成我國南朝山水詩派,王維、孟浩然等詩人形成我國盛唐山水田園詩派。詩人們以山水田園為審美對象,把細膩的筆觸投向靜謐的山林,悠閑的田野,創造出壹種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借以表達對現實的不滿,對寧靜平和生活的向往。
仔細品味,這些詩或多或少有著***同的特點。
首先,都對山水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給予了其他詩人作家無法企及的關註,且不惜以濃墨重彩描寫大自然的壹山壹水,壹草壹木。
如孟浩然的《過故人莊》: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
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
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詩作首聯交待了事情的緣由後,頷聯即寫詩人進村時所見的自然風景。詩人好似信手拈來農村常見的風景,但平淡之中可見深厚的功力和精心的錘煉。這兩句不僅準確生動地描繪了村邊棵棵濃密的綠樹,村外坡坡橫斜的青山,為我們呈現出壹幅清新鮮明的山村風景畫;而且壹個“合”字,壹個“斜”字,更將綠樹環抱山村,青山橫斜村外的神態點化出來,仿佛自然景物同山村人家融洽和諧,依依相合,洋溢著濃厚的情韻,極富親切感和感染力。
頸聯寫進屋後主客暢談的情景。如果說,頷聯是描繪整個村莊大環境的話,頸聯即是勾畫故友農家的小環境:室外是打谷的曬場和菜園,室內是農家的酒菜和農事的談吐,壹股濃洌的田家風味和盤托出。詩人面對窗外典型的農家風光,屋內豐盛的農家飯菜,內心怡然歡快;加上主客知交,情味相投,頻頻舉杯對飲,聲聲暢談桑麻,心境是何等暢快溫暖。尾聯則述他日之約,情韻深長。詩作的人情物景都融入了壹片天籟之中。
其次,詩人筆下的山水草木、鳥語花香並不是孤立的,而是構成了壹個和諧的整體,形成了充滿生命意識的畫面。
且看杜甫以詩為畫之作—《絕句》: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詩句壹開始,就從大處著筆,描繪出在初春燦爛的陽光照耀下,浣花溪壹帶明凈絢麗的春景。第二句詩人進壹步以和煦的春風、初放的百花、如茵的芳草來展現明媚的大好春光。第三句詩人選擇初春最常見、也最具特征的動態景物來勾畫。春暖花開,泥融土濕,秋去春歸的燕子,正繁忙地飛來飛去,銜泥築巢。第四句是勾勒靜態景物。春日融融,日麗沙暖,鴛鴦也要享受這春天的溫暖,在溪邊的沙洲上靜睡不動。從景物的描寫來看,這壹句和第三句動態的飛燕相對照,動靜相間,相映成趣。三、四兩句又以工筆細描銜泥飛燕、靜睡鴛鴦,與壹、二兩句粗筆勾畫闊遠明麗的景物相配合,使整個畫面和諧統壹,構成壹幅色彩鮮明、生意勃發、具有美感的初春景物圖,從而反映了詩人經過長期的顛簸流離後,暫時得到安寧生活的暢淡心情,也是詩人對初春時節自然界的壹派生機、欣欣向榮的歡愉情懷的表露。
再者,也是更重要的,詩人筆下的所有山水說到底還是為了其中人物感情的抒發服務的。
如杜甫的即景小詩《絕句》:
絕句
兩個黃鸝鳴翠柳,壹行白鷺上青天。
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
這是壹首安史之亂平定後,杜甫得知故友嚴武還鎮成都消息後寫的壹首小詩。詩的上聯是壹組對仗句。草堂周圍多柳,新綠的柳枝上有成對黃鸝在歡唱,壹派歡愉景象,有聲有色,構成了新鮮而優美的意境。“兩個黃鸝鳴翠柳”,鳥兒成雙成對,呈現出壹片生機,具有喜慶的意味。次句寫藍天上的白鷺在自由飛翔。這兩句連用四種鮮明的顏色,構成壹幅絢麗的圖景。首句還有聲音的描寫,這些都傳達出無比歡快的感情。
詩下聯也由對仗句構成,上句寫憑窗遠眺雪嶺。嶺上積雪終年不化,所以積聚了“千秋雪”,而雪山只有在空氣澄清的晴日才能清晰看見。觀賞到如此難得見到的美景,詩人心情的舒暢不言而喻。下句寫向門外壹看,可見到停泊在江邊的船只。江船本是很常見的,但“萬裏船”卻意味深長。因為它們來自“東吳”。多年戰亂,水陸交通為兵戈所阻,船只壹般是不能航行萬裏的。而戰亂平定,交通恢復,才看到來自東吳的船只,詩人如何不喜上心頭呢?這兩句壹言空間之廣,壹言時間之久,詩人身在草堂,卻思接千載,視通萬裏,胸次是何等的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