⑴嵩陽居士:嵩陽,指今河南嵩山、少室山、穎水壹帶。居士,意即處士,古稱有才德而不仕的人。始見《禮記·玉藻》:“居士錦帶。”鄭玄註:“居士道藝處士也。”又佛家稱家居學道者為居士。(見《維摩詰經》:“維摩詰家居學道,號稱維摩居士。”)這裏的嵩陽居士,指元丹丘壹類的高士。
⑵青眼:眼睛正視時,眼球居中,故青眼表示對人喜愛或尊重。《晉書·阮籍傳》:“籍又能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常言“禮豈為我設耶?”時有喪母,嵇喜來吊,阮作白眼,喜不懌而去;喜弟康聞之,乃備酒挾琴造焉,阮大悅,遂見青眼。” 這首詩題為“夢中作”,詩人憑借夢中稍縱即逝的霎時間的清靈的感覺,結合平時的心誌,自然傾吐而出,如奔泉之出山,清風之振葉。故詩境特奇,非尋常筆墨所能企及。
前半“天際烏雲”兩句,表面上寫雨後新晴景象,實質是針對時事而發,語意雙關,自然合拍,寄意深長。樓頭的紅日,雖然已經照亮山峰,光明滿眼;但天邊烏雲仍重,依然含有雨意,陰晦風雨,仍然可以隨時到來。作者身當北宋中期,北方的契丹(此時已稱遼國),西邊的夏國,雖然在宋真宗、宋仁宗兩朝,先後與遼、夏達成和議,並由宋朝歲給兩國大量金銀和絲繒,暫得相安,但危機仍存,隱憂猶在。賂敵求和,等於飲鴆止渴,不僅削弱了宋朝的實力,更糟的是壯大了對方,形成不戰自困的局勢。這西邊、北邊兩個強敵,對宋朝隨時都有嚴重的威脅。正如天際烏雲壹樣,壹旦翻滾起來,可能烏天黑日、風雨交加,暫時的晴朗,固然也是可喜的跡象,但晴意未穩,並不足恃。過於樂觀,勢必鑄成大錯。
後半“嵩陽居士今何在?青眼看人萬裏情”兩句,是作者表明自己心誌的活語。在詩裏,這兩句所表現的是跳躍的感情,作者是文士,是著名的書法家,對於時局,雖則具有敏感和遠見,但是他感嘆並未能補救時艱,空有拯時濟世之心而無力實現,因而不無遁世高隱之情。作者想到嵩陽那裏,因為那是高人逸士所居。古代的高士許由,傳說曾隱居過嵩山、潁水之間;唐代的隱逸之士,更多棲身於嵩山、少室山;唐代大詩人李白的詩集中,就有《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送於十八落第還嵩山》、《送楊山人歸嵩山》等多篇,表明向往嵩山、少室山之意,尤其是《題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並序》那壹篇,更能表達李白的心境。元丹丘是位高士,李白曾稱他為“丹丘生”。這篇詩的序文說:“元公近遊嵩山,故交深情,出處無間,宕信頻及,許為主人,欣然適會本意。當冀長往不返,欲便舉家就之。”詩中說:“故人契嵩穎,高義炳丹雘,滅跡遺紛囂,終言本峰壑。自矜林端好,不羨世朝樂。偶與真意並,頓覺世情薄。”嵩山逸人,即指嵩陽居士。蔡襄詩中的後兩句,正是運用了李白的詩意。元丹丘是以青眼看待李白的,所以“巖信頻及,許為主人”。作者想到宋代當時,像元丹丘那樣的高人絕少,而取媚邀寵的人,則到處存在,所以又有欲往無由之嘆。詩句說:“篙陽居士今何在?”深致惋惜之情。詩人認為,倘若嵩陽居士仍然存在,他們必然以青眼看人,雖然相隔萬裏,也是令作者向往的。
全詩從感念時艱出發,借景抒懷,表達了作者憂世有心而救時無術;既慕隱居而又難能如願的矛盾心情。詩人作為壹個文人、壹個書生,此詩情調是十分切合身份的。詩的語言明麗新警,婉而多風。陳衍認為這首詩有“神助”,是指詩的境界高遠,是夢中偶有會心之作。 陳衍《宋詩精華錄》:“此詩雖不及歐公夢中之作,然已有神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