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驛臺
靖安宅裏當窗柳,
望驛臺前撲地花。
兩處春光同日盡,
居人思客客思家。
題解
這是白居易應和好朋友元稹的詩。二人在貞元十九年(803)同登制科,俱授秘書省校書郎,始相識並訂交,“誼同金石,愛等弟兄”。
元和四年(809)三月七日,元稹以監察禦史身份出使東川按獄,往來鞍馬間,寫下壹組總題為《使東川》的絕句。稍後,正在長安任左拾遺和翰林學士的白居易寫了總題為《酬和元九東川路詩十二首》的和詩,並題詞說:“十二篇皆因新境追憶舊事,不能壹壹曲敘,但隨而和之,惟予與元知之耳。”《望驛臺》是其中的第十壹首。原詩題下註:“三月三十日”。
元稹《望驛臺》雲:“可憐三月三旬足,悵望江邊望驛臺。料得孟光今日語,不曾春盡不歸來!”“孟光”,指詩人的妻子韋叢。這是元稹在三月的最後壹天,為思念妻子而作。結句“不曾春盡不歸來”,是詩人的懸揣之辭。料想妻子以春盡為期,待他重聚,而現在竟無法實現,悵惘之情,宛然在目。
“望驛臺”,在今四川廣元,白居易《酬元九東川路詩》中有嘉陵縣望驛臺,即望喜驛也。
句解
靖安宅裏當窗柳,望驛臺前撲地花
靖安宅裏,天天面對著窗前碧柳,凝眸念遠;望驛臺前,春意闌珊,花兒紛紛飄落地面。首句點出地點和時間。元稹宅在長安靖安裏,他的夫人韋叢此時就住在那裏,寫其宅自見其人。“當窗柳”意即懷人。唐人風俗,折柳以贈行人,因柳而思遊子。大概是取柳絲柔長不斷,以寓彼此情愫不絕之意。次句鏡頭壹換,轉到四川的望驛臺,那裏元稹壹人獨處驛邸,見落花而念如花之妻。這壹句巧用比喻,富於聯想,也饒有詩情。
兩處春光同日盡,居人思客客思家
兩處美好的春光,在同壹天消盡;此時,家中人思念著宦遊在外的人,宦遊人同樣也思念著家中的人。“盡”字如利刀割水,效果強烈,含有春光已盡、人在天涯的感傷情緒。“春光”,不單指春天,而兼有美好的時光、美好的希望的意思。春光同日盡,是說預期的歡聚落空了,自然導出“居人思客客思家”。本來,思念決不限此壹日,但這壹日既是春盡日,這種思念之情便更加重了。壹種相思,兩處離愁,感情的暗線,把千裏之外的兩顆心緊緊聯系了起來。
評解
白居易的和詩與原作壹樣,采用平起仄收式,但又與原詩不同,下筆便用對句,且對仗工穩。不僅具有形式整飭之美,而且加強了表達力量。因為在內容上,這兩句是賅舉雙方,用了對句,則見雙方感情同等深摯,相思同樣纏綿;形式與內容和諧壹致,相得益彰。又由於對起散收,章法於嚴謹中有變化,也就增加了詩的聲情之美。
詩的中心是壹個“思”字。全詩緊扣“思”字,層層展開。首句“當窗柳”,傳出閨中綺思;次用“撲地花”,寫出驛旅苦思。這兩句都通過形象以傳情,不言思而思字灼然可見。三句推進壹層,寫出了三月三十日這個特定時日,由希望轉入失望的刻骨相思。但仍不直遂,只以“春光盡”三字出之,頗富含蓄之妙。四句更推進壹層,含蓄變成了爆發,直點“思”字,而且叠用兩個思字,將前三句都綰合起來,點明詩旨,收束得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