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到杭州“冷吟閑醉”壹番的,誰知到了杭州之後,卻於不知不覺間愛上了西湖的山山水水,於是,錢塘湖堤築成了,堵塞多年的六井也疏通了。為政期間,造福百姓,百姓的感念之情無從言表。白居易卻淡淡壹笑:“唯留壹湖水,與汝救兇年。”
為政之余,白居易最為喜愛的休閑方式就是置身於山水之間,吟詠竟日。靈隱是他愛去的地方,他在《宿靈隱寺》中曰:
在郡六百日,入山十二回。
宿因月桂落,醉為誨榴開。
黃紙除書到,青宮詔命催。
僧徒多悵望,賓從亦徘徊。
寺暗煙埋竹,林香雨落梅。
別橋憐白石,辭洞亂青苔。
漸出松問路,猶飛馬上杯。
誰教冷泉水,送我下山來。
“六百日’’當中,人山“十二回”,應該說頻率夠高的了。可見得他對靈隱寺壹帶是非常感興趣的。另有壹詩《靈隱寺》雲:
壹山門作兩山門,兩寺元從壹寺分。
東澗水流西澗水,南山雲起北山雲。
前臺花發後臺見,上界鐘聲下界聞。
遙想吾師行道處,天香桂子落紛紛。
如此絕塵脫俗之處,怎不令人向往?怎能不於短短的時間內“入山十二回’’?即便入山二十回也不為過呵! 白居易人靈隱山的壹個重要原因,是與靈隱、天竺、韜光諸寺的僧人結下了深厚的感情。故而交談至夕,便會應僧之邀留下來住宿。白居易與靈竺諸寺之僧的交往,最為深厚的莫過於韜光庵的韜光禪師了。韜光禪師是四川僧人,他辭別師父雲遊四方之際,師父告訴他:“遇天可前,逢巢即止。,’唐穆宗時,他雲遊到了杭州靈隱裏面的巢構塢。
不久,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韜光禪師醒悟過來說:“奇哉,果然遇到了‘天’(白居易,字樂天),又逢上了‘巢構塢’,此地即為師父囑我的棲止之所了。”遂在此地建築寺廟住下了。
韜光地處勝景,從靈隱去韜光途中,山徑曲折,古木婆娑,翠竹夾蔭,樹枝虬錯,濃綠杳深,草香撲鼻。禪院鐘聲,伴著清流淙淙,有如仙樂。立於庵樓之上,遠眺錢塘江,宛似銀河跌落了壹條白練,遙遙接於天際,望之,莫不令人胸襟坦蕩如潮。錢塘勝景“韜光觀海”籍名甚早。
白居易與韜光禪師壹見如故,常有詩詞往來,韜光禪師曾邀白居易為韜光庵題字,白居易寫了“法安”兩字,所以後來有人將韜光庵改名為“法安院”,終因韜光禪師名氣太大,庵名又改了回來。白居易常去韜光庵相擾韜光禪師,想特設素宴請壹次韜光禪師,作為禮尚往來:“命師相伴食,齋罷壹甌茶。”他原本想:備了素齋,韜光禪師總會來的,誰知他非但不來,還接到了他的壹封信,信為壹首詩:
山僧野性好林泉,每向巖阿枕石眠。
不解栽松陪玉勒,唯能引水種金蓮。
白雲乍可來青嶂,明月難教下碧天。
城市不堪飛錫去,恐妨鶯囀翠樓前。
朋友盡管是莫逆之交,然要來點世俗中事,韜光便不再客氣了。畢竟,妳白居易是官場中人,與我有殊交,可要讓我下山去赴所謂的“素宴”那是絕對不行的。自珍清名、修行避世之意若此,白居易還有何話說!
白居易與靈隱之緣尚不在此,他所題的《冷泉亭記》,使得他與亭子都籍名千年!杭州官府有個習慣,每有壹個刺史來杭州,必會在好山好水處建亭寓誌,那時,刺史相裏在靈隱山谷中建了虛白亭,刺史韓臯建候仙亭,刺史裴常棣建觀鳳亭,刺史盧元輔建見山亭。後來,右司郎元寫出任杭州刺史時,建了冷泉亭。此亭籍名久且長,是因了白居易的《冷泉亭記》。應該說靈隱山水早就有口皆碑,在此也建了許多亭子,但沒有壹個長享盛名,唯有冷泉亭卻亭亭玉立到如今,大概是“亭因人顯”之故。白居易在《冷泉亭記》中說:“東南山水,余杭為最。就郡則靈隱寺為尤,就寺則冷泉亭為甲。”那麽有人會問:白居易也是刺史,何以不建壹個亭子寓誌?他認為以前已建有多座亭子了,“五亭相望,如指之列,佳境殫矣,雖有敏心巧目,復何加焉?”已有這麽多亭子,再建壹個又有何益?不如為亭子做壹篇記,也許比建亭子更有紀念意義呢!壹念之間,下筆之余,確實讓冷泉亭留傳千古,也讓自己與冷泉亭聯系在壹起。常有人提起“白居易題記冷泉亭”,頗有章回小說之氣勢。白居易不僅撰寫《冷泉亭記》,還題寫了“冷泉”兩字於亭上。那個“亭”字,等到兩百年後,由北宋大文豪蘇東坡補上,為靈隱與冷泉亭平添了壹段佳話。也怪,白居易不光寫有冷泉亭詩與記,也為其他亭子如候仙亭等寫過詩句,何以獨名於冷泉亭?大概因為冷泉亭本身處於宛若仙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