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壹些描寫人體部位的古詩,它們展現出壹種含蓄又藝術、收斂又恰當溫柔的意。從《詩經?衛風》裏的?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壹段,我越是感覺到古詩其意之美。
從《紅樓夢》裏的眼如水杏,眉蹙春山、眼蹙秋水,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壹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從《崔徽歌》裏的眼明正似琉璃瓶,新塘秋水橫波清;從《蔔算子》裏的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這每壹句都仿佛讓我感知到了眉眼的美。
又如描寫手時,?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駐?、?腕白膚紅玉筍芽,調琴抽線露尖斜。壹雙十指玉纖纖,不是風流物不拈?、?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又如描寫腰時,?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蠻善腰,嘗為詩曰: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
獨愛其壹深意描寫人體部位的古詩,或贊或嘆,聽聞過不少,但偏偏最喜歡蘇軾的《蝶戀花?記得畫屏初會遇》這壹首。獨愛這壹首,不單單是因為詩句極佳,還因為壹個美好的回憶。
我與我的初戀女友頭壹次見面時,我的壹見鐘情只因那雙眼睛,當時那壹刻我心裏就想到了這壹首詩來形容她。她哥哥和我哥是好朋友,那天是我哥生日,我與壹群朋友圍坐壹旁聊天,她和她哥走進來坐在放飲料桌臺邊。正當我講完壹個笑話,站起來想要去喝點水,就看到斂眉寧靜的她,我正想問她為何不笑,她似是發覺我在註視自己,她望著我眉目溫柔點頭、唇角微勾但很快又不見了,仿佛是幻覺。
我就恰好想到蘇軾《蝶戀花?記得畫屏初會遇》這壹首詩,低眼佯行,笑整香雲縷。斂盡春山羞不語,人前深意難輕訴。我猜想,她之前不笑或許是矜持,不說話並非冷漠無情,而後她沖我點頭,我感覺她是個溫柔的人,那前後可見她出於淑女矜持不好發笑。
這就好像蘇軾這壹首詩的深意,正恰如壹位害羞的姑娘不好在人前露出自己的情意綿綿,不言語並不是對他無情義。更是如此,才越是襯托著純粹又小反差的可愛,才越發顯得招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