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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壹懷 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陸遊是南宋時期著名的愛國詩人。他出生於越州山陽壹個殷實的書香之家,幼年時期,正值金人南侵,常隨家人四處逃難。這時,他母舅唐誠壹家與陸家交往甚多。唐誠有壹女兒,名喚唐婉,字蕙仙,自幼文靜靈秀,不善言語卻善解人意。與年齡相仿的陸遊情意十分相投,兩人青梅竹馬,耳鬢廝磨,雖在兵荒馬亂之中,兩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仍然相伴度過壹段純潔無暇的美好時光。隨著年齡的增長,壹種縈繞心腸的情愫在兩人心中漸漸滋生了。

青春年華的陸遊與唐婉都擅長詩詞,他們常借詩詞傾訴衷腸,花前月下,二人吟詩作對,互相唱和,麗影成雙,宛如壹雙翩躚於花叢中的彩蝶,眉目中洋溢著幸福和諧。兩家父母和眾親朋好友,也都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壹對,於是陸家就以壹只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訂下了唐家這門親上加親的姻事。成年後,壹夜洞房花燭,唐婉便成了陸家的媳婦。從此,陸遊、唐婉更是魚水歡諧、情愛彌深,沈醉於兩個人的天地中,不知今夕何夕,把什麽科舉課業、功名利碌、甚至家人至親都暫時拋置於九霄雲外。陸遊此時已經蔭補登仕郎,但這只是進仕為官的第壹步,緊接著還要赴臨安參加“鎖廳試”以及禮部會試。新婚燕爾的陸遊留連於溫柔鄉裏,根本無暇顧及應試功課。陸遊的母親唐氏是壹位威嚴而專橫的女性。她壹心盼望兒子陸遊金榜題名,登科進官,以便光耀門庭。目睹眼下的狀況,她大為不滿,幾次以姑姑的身份、更以婆婆的立場對唐婉大加訓斥,責令她以丈夫的科舉前途為重,淡薄兒女之情。但陸、唐二人情意纏綿,無以復顧,情況始終未見顯著的改善。陸母因之對兒媳大起反感,認為唐婉實在是唐家的掃帚星,將把兒子的前程耽誤貽盡。於是她來到郊外無量庵,請庵中尼姑妙因為兒、媳蔔算命運。妙因壹番掐算後,煞有介事地說:“唐婉與陸遊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誤導,終必性命難保。”陸母聞言,嚇得魂飛魄散,急匆匆趕回家,叫來陸遊,強令他道:“速修壹紙休書,將唐婉休棄,否則老身與之同盡。”這壹句,無疑晴天忽起驚雷,震得陸遊不知所以。待陸母將唐婉的種種不是歷數壹遍,陸遊心中悲如刀絞,素來孝順的他,面對態度堅決的母親,除了暗自飲泣,別無他法。

迫於母命難違,陸遊只得答應把唐婉送歸娘家。這種情形在今天看來似乎不合常理,兩個人的感情豈容他人幹涉。但在崇尚孝道的中國古代社會,母命就是聖旨,為人子的得不從。就這樣,壹雙情意深切的鴛鴦,行將被無由的孝道、世俗功和虛玄的命運八字活活拆散。陸遊與唐婉難舍難分,不忍就此壹去,相聚無緣,於是悄悄另築別院安置唐婉,陸遊壹有機會就前去與唐婉鴛夢重續、燕好如初。無奈紙總包不住火,精明的陸母很快就察覺了此事。嚴令二人斷絕來往,並為陸遊另娶壹位溫順本分的王氏女為妻,徹底切斷了陸、唐之間的悠悠情絲。

無奈之下,陸遊只得收拾起滿腔的幽怨,在母親的督教下,重理科舉課業,埋頭苦讀了三年,在二十七歲那年只身離開了故鄉山陰,前往臨安參加“鎖廳試”。在臨安,陸遊以他紮實的經學功底和才氣橫溢的文思博得了考官陸阜的賞識,被薦為魁首。同科試獲取第二名的恰好是當朝宰相秦檜的孫子秦塤。秦檜深感臉上無光,於是在第二年春天的禮部會試時,硬是借故將陸遊的試卷剔除。使得陸遊的仕途在壹開始就遭受了風雨。

禮部會試失利,陸遊回到家鄉,家鄉風景依舊,人面已新。睹物思人,心中倍感淒涼。為了排遣愁緒,陸遊時時獨自倘祥在青山綠水之中,或者閑坐野寺探幽訪古;或者出入酒肆把酒吟詩;或者浪跡街市狂歌高哭。就這樣過著悠遊放蕩的生活。在壹個繁花競妍的春日晌午,陸遊隨意漫步到禹跡寺的沈園。沈園是壹個布局典雅的園林花園,園內花木扶疏,石山聳翠,曲徑通幽,是當地人遊春賞花的壹個好去處。在園林深處的幽徑上迎面款步走來壹位綿衣女子,低首信步的陸遊猛壹擡頭,竟是闊別數年的前妻唐婉。在那壹剎間,時光與目光都凝固了,兩人的目光膠著在壹起,都感覺得恍惚迷茫,不知是夢是真,眼簾中飽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憐。此時的唐婉,已由家人作主嫁給了同郡士人趙士程,趙家系皇家後裔、門庭顯赫,趙士程是個寬厚重情的讀書人,他對曾經遭受情感挫折的唐婉,表現出誠摯的同情與諒解。使唐婉飽受到創傷的心靈已漸漸平復,並且開始萌生新的感情苗芽。這時與陸遊的不期而遇,無疑將唐婉已經封閉的心靈重新打開,裏面積蓄已久的舊日柔情、千般委屈壹下子奔泄出來,柔弱的唐婉對這種感覺幾乎無力承受。而陸遊,幾年來雖然借苦讀和詩酒強抑著對唐婉的思念,但在這壹刻,那埋在內心深處的舊日情思不由得湧出。四目相對,千般心事、萬般情懷,卻不知從何說起。這次唐婉是與夫君趙士程相偕遊賞沈園的,那邊趙士程正等她進食。在好壹陣恍惚之後,已為他人之妻的唐婉終於提起沈重的腳步,留下深深的壹瞥之後走遠了,只留下了陸遊在花叢中怔怔發呆。

和風襲來,吹醒了沈在舊夢中的陸遊,他不由地循著唐婉的身影追尋而去,來到池塘邊柳叢下,遙見唐婉與趙士程正在池中水榭上進食。隱隱看見唐婉低首蹙眉,有心無心地伸出玉手紅袖,與趙士程淺斟慢飲。這壹似曾相識的場景,看得陸遊的心都碎了。昨日情夢,今日癡怨盡繞心頭,感慨萬端,於是提筆在粉壁上題了壹闕“釵頭鳳”: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壹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隨後,秦檜病死。朝中重新召用陸遊,陸遊奉命出任寧德縣立簿,遠遠離開了故鄉山陰。第二年春天,抱著壹種莫名的憧憬,唐婉再壹次來到沈園,徘徊在曲徑回廊之間,忽然瞥見陸遊的題詞。反復吟誦,想起往日二人詩詞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淚流滿面,心潮起伏,不知不覺中和了壹闕詞,題在陸遊的詞後,這就是第二首“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晚風幹,淚痕殘,欲傳心事,獨倚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裝歡,瞞、 瞞、瞞。

“釵頭鳳” 兩人的和詩

唐婉是壹個極重情誼的女子,與陸遊的愛情本是十分完美的結合,卻毀於世俗的風雨中。趙士程雖然重新給了她感情的撫慰,但畢竟曾經滄海難為水。與陸遊那份刻骨銘心的情緣始終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處。自從看到了陸遊的題詞,她的心就再難以平靜。追憶似水的往昔、嘆惜無奈的世事,感情的烈火煎熬著她,使她日臻憔悴,悒郁成疾,在秋意蕭瑟的時節化作壹片落葉悄悄隨風逝去。只留下壹闕多情的《釵頭鳳》,令後人為之唏噓嘆息。

此時的陸遊,仕途正春風得意。他的文才頗受新登基的宋孝宗的稱賞,被賜進士出身。以後仕途通暢,壹直做到寶華閣侍制。這期間,他除了盡心為政外,也寫下了大量反映憂國憂民思想的詩詞。到七十五歲時,他上書告老,蒙賜金紫綬還鄉了。陸遊浪跡天涯數十年,企圖借此忘卻他與唐婉的淒婉往事,然而離家越遠,唐婉的影子就越縈繞在他的心頭。此番倦遊歸來,唐婉早已香消玉殞,自己也已至垂暮之年,然而對舊事、對沈園依然懷著深切的眷戀。常常在沈園幽徑上踽踽獨行,追憶著深印在腦海中那驚鴻壹瞥的壹幕,這時他寫下了“沈園懷舊”詩:

其壹: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壹泫然。

其二: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

沈園是陸遊懷舊的場所,也是他傷心的地方。他想著沈園,但又怕到沈園。春天再來,撩人的桃紅柳綠,惱人的鳥語花香,風燭殘年的陸遊雖然不能再親至沈園尋覓往日的蹤影,然而那次與唐婉的際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態、無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樣,使陸遊牢記不忘,於是又賦“夢遊沈園”詩:

其壹: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裏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沈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葫蘆池,陸唐二人在此處相見

此後沈園數度易主,人事風景全部改變了昔日風貌,已是“粉壁醉顆塵漠漠”,唯有“斷雲幽夢事茫茫”。陸遊八十五歲那年春日的壹天,忽然感覺到身心爽適、輕快無比。原準備上山采藥,因為體力不允許就折往沈園,此時沈園又經過了壹番整理,景物大致恢復舊觀,陸遊滿懷深情地寫下了最後壹首沈園情詩:

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此後不久,陸遊就溘然長逝了。

時過境遷,沈園景色已異,粉壁上的詩詞也了無痕跡。但這些記載著唐婉與陸遊愛情絕唱的詩詞,卻在後世愛情的人們中間長久流傳不衰。它提醒著人們:好好珍惜妳擁有的那份感情,不要輕易道別離,釀成無奈終身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