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鞞驚破霓裳,海棠亭北多風雨。歌闌酒罷,玉啼金泣,此行良苦。駝背模糊,馬頭匼匝,朝朝暮暮。自都門燕別,龍艘錦纜,空載得,春歸去。目斷東南半壁,悵長淮已非吾土。受降城下,草如霜白,淒涼酸楚。粉陣紅圍,夜深人靜,誰賓誰主?對漁燈壹點,羈愁壹搦,譜琴中語。
水龍吟·淮河舟中夜聞宮人琴聲註釋[1]宋德祐二年(1276)五月,作者《揚州》詩曰:「絲雨綿雲五月寒,淮壖遺老笑儒冠。」[2]白居易《長恨歌》:「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鞞」,小鼓,先擊之以應大鼓,亦名「應鼓」,見《初學記》卷十六。鞞,同「鼙」。[3]惠洪《冷齋夜話》引《太真外傳》:「上皇登沈香亭詔太真妃子,妃子時卯醉未醒,命力士從侍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上皇笑曰:『豈是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海棠亭」即指沈香亭。李白《清平調》:「沈香亭北倚闌幹。」[4]《白氏六帖》卷十九:「魏甄後面白,淚雙垂如玉莇。」李白《代贈遠》:「啼流玉莇盡,坐恨金閨切。」韓愈、孟郊《城南聯句》:「寶唾拾未盡,玉啼墮猶。」(音撐,庚韻。)[5]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序》:「仙人臨載,乃潸然泣下。」金人滴淚,故曰「金泣」。與上「玉啼」,並指宋嬪禦宮人等,非泛語也。[6]三句指宋宮人隨元軍北去。杜甫《送蔡希曾還隴右》:「馬頭金匼匝,駝背錦模糊。」錢《箋》:「匼匝,周繞貌。」這裏寫蒙古軍容之盛,承上「此行良苦」來,言以後將過這樣的生活,其實那時是乘船北去的,如本篇題與下文所記。[7]德祐二年六月,元伯顏入臨安,以宋帝、後妃等並宮女三千余人北去。[8]「已非吾土」,用王粲《登樓賦》「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意。本句及下句,文意當指夏貴於其年二月,以淮西降元事。[9]李益《夜上受降城聞笛》:「受降城外月如霜。」這裏借用「受降」字面,非北方之受降城。但淮上在 南宋 已是邊塞,意固相通。[10]作者《邳州》詩:「美人十十船中坐,猶把金猊炷好香。」[11]「壹搦」,壹把。李百藥《少年行》:「壹搦掌中腰。」這裏仍就宮人方面說。下句「譜琴中語」,亦即題中所謂「夜聞宮人琴聲」。
水龍吟·淮河舟中夜聞宮人琴聲創作背景1276年(宋恭帝德祐二年)正月,元軍南下,丞相伯顏率領大軍攻到 南宋 都城臨安東北的臯亭山。南 宋朝 野震蕩,太後謝氏傳國璽請求降元。不久,元大軍兵入臨安,三宮都做了俘虜。後帝後、妃嬪及宮官三千多元被押北上燕京,汪元量其時為樂師,也裹挾其中。在途徑淮河時,舟中宮女奏起琴,琴聲哀淒,勾起了汪元量縷縷痛苦的情思,感懷而作《水龍吟·淮河舟中夜聞宮人琴聲》。
水龍吟·淮河舟中夜聞宮人琴聲賞析「鼓鼙驚破霓裳,海棠亭北多風雨」,起筆即點出德祐之難,用形象的語言,寫亡國的巨變。朝廷還沈浸在歡歌樂舞之中,卻突然被城外驚天動地的戰鼓驚醒,戰爭的血雨腥驟然降落的皇城深宮。白居易《長恨歌》「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乃前句所本。海棠亭即指唐宮內的沈香亭。《太真外傳》記:「上皇登沈香亭詔太真妃子,妃子時卯醉未醒,命力士從侍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上皇笑曰:」豈是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這裏,借唐天寶之變寫本朝之事,借歷史來喻今,批判朝廷的敗落。」玉啼金泣「」金泣「兼用金人滴淚的典故,典見於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序》:」仙人臨載,乃潸然泣下。「寫易代被遣的悲哀,頗為貼切。 「駝背模糊」三句,點化杜甫「馬頭金稦匝,駝背錦模糊」(《送蔡希曾還隴右》)詩句,承上「此行良苦」,想像到敵國之地的亡國奴生活。「自都門宴別」三句,極言其「苦」。「龍艘錦纜」指的是隋煬帝事,用來比喻帝後所乘之舟。南下和北上都是亡國之事這三句,既是舟載北行的實況寫照,意謂國運已盡、無力回天。「春」是押解出發的季節,象征南宋國運。「春歸去」指南宋王朝的國亡如春天壹樣終結。「空」字浸透了徒喚奈何的深悲。
下片轉寫船經淮河時的感受。「長淮」點題「淮河舟中」。「非吾土」用王粲《登樓賦》「雖信美而非吾土兮」之意。望斷長淮,美景色已非昔日色調,蓋心情不同之故。「目斷」、「悵」,眷戀、淒婉之情赤者然墨上。「受降」三句,借用唐李益《夜上受降城聞笛》詩句:「受降城外月如霜」,再以設想之辭,想起以後的生活,心中泛起陳陳酸楚。漢、唐均有受降城,多在西北邊塞但非壹地。這裏僅借用而已,不是實指。
「粉陣」以下,目光又從遠方回到近旁。帝王、侍臣、後妃、宮女、等級原本森嚴,而今「粉陣紅圍」皆為囚徒,主奴難辨,不分賓主。在狹窄的小舟中,擁擠著入眠。唯獨那位滿懷愁緒,多愁善感的宮女,在孤燈下彈撥著琴弦,也撩撥著詞人幽傷的心緒。最後三句直應詞題「夜聞宮人琴聲」收束全篇,含蘊悠長。上片重在鋪陳背景,下片圍繞題面。同時將時間與空間拓展到行前和今後,統壹在「驚」「苦」的感情基調上。從而避免了章法上的平鋪直敘。「龍艘錦纜」極具象征意味。
詩詞作品: 水龍吟·淮河舟中夜聞宮人琴聲 詩詞作者: 宋代 汪元量 詩詞歸類: 愛國、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