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成名之作《蜀道難》中,詩人以博大的胸襟,新穎的角度和驚世駭俗的文筆,描繪了蜀道的奇麗風光和行路的艱難。千百年來,在抒寫大自然之雄奇壯美方面未有出其右者,即使未親歷蜀道之人,也不免有“聽此雕朱顏”之感。和《蜀道難》的主題至今無定論壹樣,對李白詩中蜀道的某些地理環境,亦眾說紛紜,“青泥”便是其壹,“青泥河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其高峻、盤曲、難行,也令人撫膺長嘆。那麽這“百步九折”,盤曲紆回,高入雲霄的“青泥”究竟指什麽,位於何處,至今尚有種種不同的說法,本文試就此展開探討,力求廓清疑雲,以求正於方案。
壹般認為,李白筆下的“青泥”,是指興州的青泥嶺,唐李吉甫的《元和郡縣誌》對此記載甚為詳明:“青泥嶺,在興州長舉縣西北五十三裏,接溪山東,即今通路也。懸崖萬仞,上多雲雨,行者屢逢泥淖,故號為青泥嶺。”這又為宋之《元豐九域誌》所證實:“興州有青泥嶺,山頂常有煙雲霰雪,中巖間有龍洞,其嶺上入蜀之路”《太平寰宇記說:“接溪山本縣(長舉)西北五十二裏”,可知青泥嶺“在興州長舉縣西北五十三裏”的記載是相當準確的。《九域誌》所說青泥嶺上“入蜀之路”為何路?據《陜西通賣》:“青泥嶺,在縣(略陽)北百五十裏,古棧道也”。因而可知這裏正是故道所經之處,故道自漢以來,為由秦入蜀的重要通道之壹,它起於陳倉,中經散關和興州青泥嶺,經興州轉向東南,由勉縣白馬關入漢中平原與金牛道相接,別名陳倉道、散關道、青泥道。以上資料均表明,位於興州長舉西北五十三裏, 處故道必經之地的青泥嶺,正是由於它的高峻紆曲,泥淖難行而聞名於世的。
但也有人不同意上述說法,因為杜甫《泥功山》壹詩中有“朝行青泥上,暮在青泥中”之句,認為青泥嶺就是成州同谷縣西之泥功山;也有人懷疑“泥功山大概是青泥嶺的別名”。對此,已有學者指出其不當,因為青泥嶺和泥功山,壹在興州長舉,即今陜西略陽縣境內,壹在成州同谷,即今甘肅成縣;在唐代壹屬山南西道,壹屬隴右道,相距數百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朝行青泥上,暮在青泥中”所展示的道路泥濘難行的情狀,和“青泥何盤盤”等句的描寫確有相似之處,但並不能因此說泥功山就是青泥嶺。道光重修《略陽縣誌》曾收錄了壹首題為《過青泥嶺》的詩,對杜甫描寫泥功山難行甚不以為然,詩中寫道:“老杜休誇蜀道難,我聞天險不同山。青泥嶺上青雲路,二十年來七往還。”這首詩署名余靖,而《全守詩》不載,估計是壹首佚詩。但無論怎樣,“天險不同山”卻是可信的,因為主持這次重新修誌的是當時任略陽縣令的蕭禹,作為壹任地方官,應當知道自己的轄區內有無泥功山,用它來說明泥功山不是青泥嶺是非常恰當的。再者,青泥嶺的紆曲,高峻也是泥功山所不能比擬的。
近年來,又有學者提出青泥嶺在金牛道的五大雄關之下。他們認為,李白所寫的蜀道是“自褒而南,逾利州至劍門”的金牛道,興州青泥嶺不在金牛道上,所以不是李白筆下的“青泥”。並引據元稹《青雲驛》壹詩中“昔遊蜀關下,有驛名青泥”兩句,認定“青泥”在“蜀關”之下,“蜀關”就是金牛道上的七盤,朝天、飛仙、天雄、劍門這“五大雄關”,甚至說“青泥何盤盤”是“指金牛道上盤盤上升之青泥驛。”
元稹於元和四年(公元809年)奉使東川,是取道駱谷由金牛道前往的,這有他的《使東川》組詩為證;元稹《使東川》組詩中不見對青泥嶺或驛的描寫,但他在後來寫的《青雲驛》中確曾有“昔遊蜀關下,有驛名青泥”的詩句;“蜀關”是可指金牛道上的雄關。但我們不禁要問,元稹詩中的“蜀關”是否指“五大雄關”?唐時金牛道上是否有這“五大雄關”?所以,故道是不是蜀道,元稹是否如詩所說經過“青泥”,青泥壹驛是否成“盤盤上升”之勢,而至“百步九折縈巖巒”,我們都暫不加討論,關鍵是找到了唐時金牛道上的“五大雄關”,青泥嶺或青泥驛也就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