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直想走近山,撫摸山的質感,感受它的莊嚴,看看它到底是什麽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它會是哪壹種?帶著對山的神往,就這樣走進了太行山的懷抱。不去說太行山的海拔有多高,也不說太行山八百裏的綿延多壯觀,只想,走進山,貼近山,感受山中所呈現的壹切,帶給我的感動和遐思。
山遠遠看到山的時候,朦朧而巍峨,黑壓壓的看不清他的輪廓。我在猜測它是土山還是石山,還是半土半石的山?近了,更近了,那遠處看著黑壓壓的景物變成了連綿不絕的綠,是覆蓋大山的衣服,最純天然的裁剪。它們蒼翠而深沈,蓬勃而內斂,與山結合,襯托著山的莊重與挺拔,也彰顯著綠色生命的堅韌和永恒。山是需要這樣的烘托的。手指伸了出去,撫摸山的質感,冰冷、堅硬。這幾乎全部是石山。沒有壹塊石是壹座山,壹座山容納了無數塊石。石或圓、或方、或扁、或多棱多角、或大或小;顏色有褐、深紅、淺紫、灰藍 我數不過來了。手搭涼棚,舉頭仰望,目光及處,壹座座山峰,似鬼斧神劈,陡峭筆直,直突突插入雲霄,如果站在山頂,伸出雙手,會不會攬到壹段白雲?沿著逶迤曲折的山路攀援,不知不覺間,回望,腳下已是萬丈深淵,擡頭,山依然那麽高大,心中不僅慚愧,恐怕難以體會 會當淩絕嶺,壹覽眾山小 的感慨了。終於,我還是放棄了山,依然做回去仰望的姿態。山是沈默的,厚重的,安靜的;山是凝聚的,豐富的,簡單的,它以無言的力量接受著天地日月精華的洗禮和錘煉。山水是壹家,有山必有瀑,而瀑布是山明亮流轉的眼睛、溫潤的體液。它滋潤著山,養育著山,呵護著山,賦予了大山厚重滄桑的生命。大山因有了水的潤澤,便活色生香,風光無限。泉掛在崖,飛身瀉下,和山相映,是山最具攝人心魄的景觀。夜幕降臨,遠山如黛,山以壹種漆黑的模樣靜默佇立著。坐在半山腰上農家小院高高的石階上,環顧著四周的群山,感受著絲絲山風送來的寒涼,不由和山做著心靈的對話,去體會他的孤獨與冷酷、倨傲與偉岸,感受它千萬年來姿勢不變的屹立。山中的夜,是靜謐的,沒有村莊與都市夜晚的喧囂和繁華,只有寂靜的山風掠過,撫摸妳的秀發與肌膚,我想,這應是山的呼吸吧,沈穩,悠閑,舒緩,愜意。不知何時,擡頭間,壹輪皎潔的銀月掛在了對面大山的半腰上。月亮來和大山約會親吻了嗎?亦或是在和山喁喁私語,訴說著宇宙間的神奇。那壹刻,我感覺這晚的月亮只屬於這座山峰,而這座山峰也只屬於這彎月,繪成了名家畫筆下壹幀最具墨韻的山水畫。直至明月慢慢隱退於山巒背後,山寒露重,才感覺我已哈欠連天,揮揮手,和群山道聲晚安。
樹總是感覺,樹會說話,樹會唱歌,當春陽夏雨秋風冬霜來臨時,樹梢樹葉擺動時,那是樹的淺吟低唱,訴說著生命的傳奇與美麗。最常看到的,是把根深深紮入泥土的樹,而山中的樹,尤其是石山中的樹,它的根駐紮在那裏?無疑,選擇在石縫中生存的樹是需要勇氣的。在山中行走,沒有看到華蓋雲天的參天大樹,粗壯壹點的,是看到的幾棵核桃樹、山楂樹、桑葚樹。看到山楂樹的時候,不禁想到了《山楂樹之戀》,這山中的果樹,是否也曾圍繞它演繹過淒美的愛情故事?石多土少的山,卻是漫山遍野的綠蔭,層戀疊嶂。我穿梭在其中,壹圈轉下來,數了數,有三十多棵不知名的樹,生生地把根紮在巖石裏,枝幹盤虬臥龍,梢頭舒展著生命的綠;部分樹根裸露著,盤根錯節地攀附在周圍巖石的罅隙裏,偶爾有山石中流下來的泉水經過它們的身旁,滲透著它們裸露的根須,奢侈地滋潤著。它們就這樣吸收著微弱的養分,緩慢而倔強地生長著,訴說著世道滄桑。看著這樣的樹,讓人生生地心疼,同時又對它充滿了敬畏與佩服。放眼望去,看群山綠帶,壹草壹木,它們的根下其實沒有多少純粹的泥土,都是凸凹不平的卵石碎石,然而,它們不貪婪,不要求,默默地固執地郁郁蔥蔥,綻放生命的光彩。欣賞著巖石中的樹,想起那些在逆境中生存的人們,不畏艱難險阻的抗爭,對生命的眷戀與執著,用壹種無畏的精神譜寫著生命的贊歌,這,何嘗不是壹種領悟,不屈不撓的成長精神!這樣的樹讓我感動!有時候壹個人就是壹棵樹,壹棵樹有時很像壹個人。
人家不時看到,大山深處,峭壁懸崖,濃蔭掩映處,房舍三兩家。當第壹座房屋進入我的視線時,我是驚訝的。驚訝於它的年代,驚訝於它的古樸,驚訝房屋中的人在這裏生活的勇氣。不敢想象,那時沒有公路,如何出山?也許,命運選擇他們的生命在這裏延續,他們依山為鄰,傍水為家,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歲歲年年,就像生存在石縫中的樹,給我生命,我就要活下來。山中永遠不缺石,壹堆石便可砌成堅固的石墻,幾片灰瓦蓋在屋頂便建成了壹個家。幾層梯田,壹縷炊煙,便有了人間煙火。山中永遠不缺柴,紅通通的竈火,燃燒著無窮的希望。在壹處懸崖的邊緣,有壹處平整的空地,被我的目光緊緊吸引,因為,那兒有壹個家。幾間破敗殘垣見證著歲月的痕跡,不遠處則有幾間新瓦房和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壹片綠窪窪的玉米,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翡翠般的光彩。幾只土雞低頭在草叢間覓著蟲兒。我站在深谷的這端,望著深谷的那端,不禁想起不知誰寫的詩詞:青磚灰瓦,菊黃籬下。柴扉開和勤迎送,遠方來客。無酒酬賓,且沏釅茶。常走過小橋,尋詩覓畫,聽雨櫵問答。山清水秀處,獨居這幽靜人家,不戀都市繁華。我想,此詩就是為這樣的人家而寫的,這樣的人家走進了詩詞裏。大山外面的人不斷湧進大山深處,遠離村莊、都市的沸騰嘈雜、爾虞我詐、喧囂繁華,來感受大山深處的寧靜,安撫浮躁頹廢的靈魂,體會簡單平靜的快樂。大山裏面的孩子,睜著懵懂好奇清澈的雙眸,打量著來到大山裏的城裏人,憧憬著外面的世界是否很精彩。其實,世界不分什麽裏面和外面,兩者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麽不同。如今,大山裏的路,已被現代文明建築成了柏油路,壹路蜿蜒盤旋而上,穿隧道,通峽谷,幹凈整潔的路壹直伸向大山深處 他們依然過著自己的日子,只是,出山已是容易的事。走出大山,接觸著大山外面的人和事,拼搏時,累了,帶著疲倦;成功了,帶著喜悅,無論成功或失敗,該回山林的時候就回,去呼吸大山的新鮮空氣,因為,那是他們永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