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來到那時的涼亭。不過,這壹次只有我自己。
我立於涼亭中,留戀、徘徊,伴著我的是寂寞與孤單。
這亭還是那時的亭,這木椅還是那時的木椅,這欄桿還是那時的欄桿,這小橋還是那時的小橋……皆如故,只是略顯斑駁了些。
我望著小橋下的流水,望著水中盛開的蓮花和嬉戲的魚兒。碧綠的蓮葉伸手扶著蓮花,蓮花把頭埋進了蓮葉的肩胛,臉兒緋紅,那紅有幾抹落入水中,被水裏的魚兒分享。有壹對魚兒離群,尋荷壹隅,靜止不動,相視良久,是那般恩愛,纏綿,不願離分。它們在聊天?它們說些啥,我沒聽清。它們也不可能讓我聽見。好羨慕的壹對呦!
我不知道水裏的魚兒,還是不是那時的魚兒?
此時,我又來到了這裏,我又看見了這裏的壹切,唯獨不見妳芳容。
那年七月,我與朋友來公園遊玩。來時,細雨蒙蒙,頃刻間,大雨滂沱。為了避雨,我們跑向公園西北角的壹座小橋,
順著小橋,進入壹個涼亭中。我見兩個女孩坐在長椅上,壹會兒仰首望著遠方笑得燦爛,壹會兒低頭看著蓮花,和水中的魚兒欣喜若狂。其中壹個便是妳。妳轉身時,無意間看見了我,瞥來醉心的笑靨。我也禮貌的還給妳壹個微笑。妳那笑裏,掩著少女獨有的羞澀與芳菲。盡管我們都低著頭,可彼此還是忍不住偷窺對方。那壹眼,我醉了,醉倒在妳柔柔的眸光裏。
妳穿著壹件淺藍色襯衫,那襯衫被妳胸前的兩座山挺得滿滿。妳壹頭披肩秀發,壹縷流於胸前,壹縷淌在背後。壹張白皙清秀的瓜子臉,濃淡適宜的眉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尤其是妳那壹對好看的水靈靈的大眼睛,清澈,透明,像是能穿透人的心靈。
我的心驟然間在胸腔裏雀躍,不安分地想跑出來。我竭力控制著,控制著。
雨漸漸小了些。妳隨著妳的同伴,起身離開了涼亭。在要走出涼亭時,妳猛然轉回身,向我瞥來最後深情的壹眼。然後被妳的同伴拽走了。
我不由自主的向妳走去的方向,小跑幾步,便木然的戳在小橋邊,兩手扶著欄桿,目送妳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
我坐在妳曾坐過的長椅上,學著妳的樣子,擡頭望著遠方,低頭看著蓮花和水中的魚兒。妳望著遠方,是看風景,而我望著遠方,卻在風景裏找妳,和屬於妳的風景;妳低頭賞著蓮花和魚兒,而我卻在蓮花和魚兒中尋妳,和妳的倩影。我真想跳入水中,捉幾只魚兒,撬開它們嘴巴,看看是否將妳含在口中?
我無論如何也尋不到妳,哪怕是妳的影子。感覺心裏空空的。壹股莫名的感傷襲來。心裏很疼,很疼。真想找個人來陪……腦海裏忽然飄來”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樣壹首無奈且傷感的詩句來。
是啊,舊地重遊,涼亭依舊,唯不見妳芳容。不知此時妳在哪裏?壹種醉美中的淒然,悄悄爬上心頭,心中便湧來陣陣酸楚。幾許落寞,空寂,立時充塞冰冷的胸懷。
人生,有多少次回眸,多少次相遇,誰又能記得清呢?然而,我敢說,每個人的心底裏,都藏著不同的.秘密,只是誰都不願說出來,也不想說出來罷了。那秘密有幸福的,也有痛苦的。痛苦的纏繞他壹生;幸福的,擁吻他永恒。
人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精靈中的精靈。小小的胸腔裏,能盛得下河流山川,小小的腦殼中,能裝得下宇宙人間。
此刻,我想把所有的所有都從我腦子裏清空,只留那年七月,七月裏的涼亭,七月裏的雨,七月裏的別離,和別離時,妳那醉我壹生的壹瞥。
許是雨感知了我的痛,這會兒,忽然大了起來。
我在尋妳。
我望著水裏嬉戲的魚兒,望著嬌艷芬芳的蓮花,望著小橋,望著涼亭,望著涼亭裏妳曾坐過的長椅,望著妳轉身別離時,妳送給我的滾燙而潮濕的壹瞥。
我不由得走出涼亭,顧不及雨,也忘記了羞澀,向妳跑去。
我撲向了妳。攬入懷中的,是壹抱哭泣的雨。
在茫茫人海裏,我們相遇。相遇在那年的七月,七月的涼亭,七月的雨,
也許,妳早已把我忘記。
可我依然記得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