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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33|四牡,是用作歌,將母來諗

《詩經·小雅·四牡》

四牡騑騑 (fēi),周道倭遲(wēiyí)? 。豈不懷歸?王事靡盬 (gǔ),我心傷悲。

四牡騑騑,啴啴(tān)駱馬。豈不懷歸?王事靡盬,不遑啟處。

翩翩者鵻(zhuī),載飛載下,集於苞栩(xǔ)。王事靡盬,不遑將父。

翩翩者鵻,載飛載止,集於苞杞。王事靡盬,不遑將母。

駕彼四駱,載驟骎骎(qīn)。豈不懷歸? 是用作歌,將母來諗 (shěn)。

簡釋

1.四牡:四匹公馬。騑(fēi)騑:馬不停地走而顯得疲勞。《廣雅》:“騑騑,疲也。行不止,則必疲。”

2.周道:大路。倭遲(wēiyí):亦作“逶迤”,道路迂回遙遠的樣子。3.靡:無。盬(gǔ):止息。

4.嘽(tān)嘽:喘息的樣子。駱:黑鬃的白馬。5.啟處:啟,小跪。古人席地而坐,兩膝跪著,臀部貼於足跟。啟處,指在家安居休息。

6.鵻(zhuī):壹種短尾的鳥,也叫鵓鳩、夫不。7.苞:茂密。栩(xǔ):柞樹。

8.將:奉養。9.杞:枸杞樹。10.骎(qīn)骎:形容馬走得很快。11.諗(shěn):想念。

1.

“母親老了,扶墻走路,已踏不出聲音。”僅有小學文化程度,遠赴新疆打工的青年毛小軍,生平寫的惟壹壹首僅有三句的詩。

這首詩被很多人傳誦稱贊,在於言語明白如話,卻情真意切。第壹次讀到這首小詩,眼眶竟有些濕潤,腦海裏出現的影像是蹣跚的外婆,和兩腿患病已不能遠行的父親。

往往,人小的時候,情感單純,思想漫無邊際,特別想長大,天真地以為長大後可以跑到天涯海角去,遠離父母的絮叨,自由自在地生活。年少輕狂時,最不在意的是親情,無論在哪裏,父母都會付出他們無私的愛。

年歲見長,經歷過人世各種情,友情,愛情,同事之間的情感等,哪壹年的某壹時刻,忽然想念小時候依偎在父母身邊的情景,才發覺,工作在外地,已經幾個月不見父母了。待假日回家看,父母已經蒼老了許多,他們不是還年輕嗎,怎麽忽然生了華發,長了皺紋呢。

那壹刻,淚湧,體會出“兒行千裏母擔憂”時,父母的心該有多牽掛呢,而我們年輕時,往往會忽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我們的父母。

小時候以為我們會長大,父母永遠不會老。就像女兒七八歲時,就以為她在壹年壹年長大,而媽媽永遠年輕。

2.

對於親情,最初有了思考是讀了孟郊的《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是在中學裏,講到的這壹首詩,記得課堂上,我的眼睛還有點濕潤,又不好意思掉眼淚,就忍著,從那以後,覺得自己懂事了很多,收起了青春叛逆時期的乖戾。後來想,人的長大其實不需要多麽驚天動地的事情,日子都是平淡的,哪裏總是有曲曲折折的事發生。其實,有時候壹句話壹首詩,壹本書,壹個眼神都會令人醒悟和深思。

成年以後,第壹次讀到清人蔣士銓的《歲暮到家》之時,有淚湧:“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嘆風塵。”

特別是最後兩句:“ 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嘆風塵。”詩句簡單樸素,情感真摯動人,壹幅母親見到歸家的孩子,噓寒問暖的畫面浮現眼前。孩子羞愧難當,因為無所成就,難以盡孝心,即使在外辛苦,也不能說實話,怕父母擔心。

想起現在很多年輕人在外工作,節假日不回家,壹來因為工作不如意,二來不懂事又貪玩,忽視了父母牽掛的心,甚至過年也不回家。其實父母只是想念孩子,只要孩子回家團圓就是孝心,父母何曾想過孩子用物質來報答。

因為工作,因為忙碌,事情常會本末倒置,回家盡個孝心,往往也是如此。

3.

聽聽古時候,《小雅·四牡》裏,工作沒完沒了的這位職場人士的心聲。

“四牡騑騑 (fēi),周道倭遲(wēiyí)? 。豈不懷歸?王事靡盬 (gǔ),我心傷悲。

四牡騑騑,啴啴(tān)駱馬。豈不懷歸?王事靡盬,不遑啟處。

翩翩者鵻(zhuī),載飛載下,集於苞栩(xǔ)。 王事靡盬,不遑將父。

翩翩者鵻,載飛載止,集於苞杞。 王事靡盬,不遑將母。

駕彼四駱,載驟骎骎(qīn)。豈不懷歸? 是用作歌,將母來諗(shěn)。

大意:

四匹公馬跑得累,道路悠遠又迂回。難道不想把家回?官家差事沒個完,我的心裏好傷悲。

四匹公馬跑得疲,黑鬃白馬直喘氣。難道不想把家回?官家差事沒個完,哪有時間家中息。

鵓鴣飛翔無拘束,忽高忽低多舒服,累了停歇在柞樹。官家差事沒個完,哪有時間養父親。

鵓鴣飛翔無拘束,飛飛停停真歡愉,累了歇在枸杞樹。官家差事沒個完,哪有時間養母親。

四駱馬車揚鞭趕,馬蹄得得跑得歡。難道不想把家回?將這編首歌兒唱,兒將母親來思念。

讀完全詩,會勾起讀者“我心傷悲”的不盡愁緒。“王事靡盬”是無可奈何之事,道路曲折,漫無盡頭,馬兒跑得越來越快,離家越來越遠,風塵仆仆的人,再三感嘆:“豈不懷歸?豈不懷歸?”仔細品讀,詩的抒情韻味含蓄悠長。最後壹句“是用作歌,將母來諗”,是詩的旨意,道出了不能盡孝的悲哀。

世上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詩經》裏還有幾首詩,寫出了身為子女,不能盡孝的遺憾與悲傷。

《邶風·凱風》 有詩句:“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親聖善,我無令人。”大意為:和風自南方吹來,吹著那荊棘的枝條。母親千般的好,我卻無能來盡孝。

《小雅·蓼莪》 裏有千古名句:“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 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說的是:父母雙親啊,您生養了我、撫慰我、養育我、培養我、庇護我、不厭其煩地照顧我。想要報答您的恩德,而您的恩德就像天壹樣的浩瀚無邊!

《小雅·蓼莪》 也有壹句詩:“王事靡盬,憂我父母。”大意就是:公家差事沒完沒了,憂愁的是父母面前難盡孝。

母愛是天性,孝順是覺悟。自古以來,莫不如此。

4.

曾經讀過鳩摩羅什譯的《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感觸良多,後來看過這部動畫片,講述了父母的十種恩德:

第壹懷胎守護恩;第二,臨產受苦恩;第三,生子忘憂恩;第四,咽苦吐甘恩;第五,回幹就濕恩;第六,哺乳養育恩;第七,洗濯不凈恩;第八,遠行憶念恩;第九,深加體恤恩;第十,究竟憐憫恩。

觀看此部動畫片,無人不落淚。

再來讀這句:是用作歌,將母來諗(shěn)。諗,想念。遠古的詩人說,不能回家,只好唱首歌,將母親來思念。

年關將近,如今的妳我,又會怎樣表達對父母的想念和恩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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