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是蘇軾是壹座寶藏,時光是刀,世事如劍,在刀光劍影之中,騰挪飛躍的他練就了壹身的才藝!歷滄桑,逐逝水,那絕代的才華越是熠熠生輝,灼灼其華!橫絕了千古難越的高度。
他絕在父子三人合稱“三蘇”,位列“唐宋八大家”。在中國文學史上,父子、兄弟、叔侄並稱的著名例子不少,如漢末三國時期的曹操與其子曹丕、曹植合稱“三曹”,三國後期的阮籍與其侄阮鹹並稱“大小阮”,西晉的陸機與其弟陸雲並稱“二陸”,潘嶽與其侄潘尼並稱“兩潘”,明代公安派的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兄弟合稱“三袁”,等等。但就整體的文學水平和社會影響來說,“三蘇”才是獨步天下的!
他絕在掙脫了唐五代以來詞的儂麗香艷,開創了豪放壹派,屈子之浩然,陶翁之淡遠,太白之超邁,杜叟之沈郁,納之筆端,輕蘸淡墨,巨筆壹點,就點出北宋的半壁繁華,與南宋的辛棄疾並稱“蘇辛”。
他絕在和歐陽修在散文上並稱“歐蘇”,在聆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的失意後,我們能夠隨著蘇軾思接千古,情系壹身,“寄蜉蝣與天地,渺滄海之壹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然人生短暫,世事無常,又有何防?“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輕裘雕鞍,縱馬輕狂的過往他已經忘了,只有這明月清風的此刻才是心之向往!
他絕在詩歌創作方面,他又與江西詩派的黃庭堅並稱“蘇黃”,那“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無窮理趣,那“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清麗,是詩壇的壹道絕妙的風景。
天地古今齊集筆下,日月風流情滿江河,胸中溝壑,筆底波瀾,前人謂之“蘇海”,能夠象蘇軾這樣能夠在詩、詞、文方面都堪稱大家,真可謂千古壹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然而蘇軾已經遨遊了仙境,其人間遺文,只是其腳下浮雲嗎?無言訴說著千古的風流!
而東坡的風流遠不止於此,也許是文化方面的深厚積澱,文學和藝術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文學的個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成就藝術的個性,然而這種個性的形成又離不開個人的穎悟和靈慧。
他絕在斜執筆,用側鋒,筆挾偉力豪氣。置“書貴瘦硬方通神”的訓則於不顧,用既肥又扁的字形,吐露蕭散風神。在蘇軾那裏,書藝與他的文學成就壹樣,隨著生命的流走,閱歷的加深,愈益閃放光輝,通向美妙的境界。他的書法豐潤、雄健、樸拙、凝重、端莊雜流麗,剛健含婀娜。因此被尊為書法“宋四家”之首。有“宋代第壹書法家”之稱,這無疑是他深厚的書法功力、高超的書法見解、強烈的個性、完美的人格,和精深博大的學養的壹種外化,壹種詮釋,壹種噴發。
他絕在以詩寫畫,以畫蘊詩,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蘇軾之畫,卻是“畫中有詩”!蘇軾的畫“取諸造物之爐捶,盡用文章之斧斤”,他沒經過任何系統的繪畫訓練,所以繪畫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依靠厚實的書法功底,旺盛的詩意靈感,對宇宙萬物的壹點禪悟,寥寥數筆,壹派生機,把平生心誌托付與古木竹石,在北宋的畫壇上,心有靈犀,孤鴻振翼,把壹腔赤子的天真寄托於率性的畫之逸趣中。平遠中自有壹份超然的深遠和高遠。和畫竹名家文同同為“湖州畫派”的代表人物。
他絕在不僅僅是這些,他還通音律,知稼穡,精品茗,諳歧黃之術,於天文、河治乃至烹調、釀造無不通曉。
壹個人如果能夠在其中的任何壹個方面達到蘇軾的高度就足以讓人仰視了,然而蘇軾卻“詩、詞、文、書、畫”五絕天下,也許這些才是他人生的最重要的支點,使得他能夠擺脫俗世之中那個“小我”,靠近那個超越了壹己興衰榮敗的達觀超脫的“大我”,做飄渺的孤鴻橫渡人世的悲歡,做飄然的智者笑對蝸角虛名,做世外的高人斜睨人生沈浮,做紅塵的過客留下千古風流。
壹蓑風雨任平生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人生的風霜並不因為他的奇才俊秀就不降臨到他的身上,相反,回首處,卻是無處不蕭索,風雨如晦,是另壹種形式的成全,砥礪品行,磨練意誌,造就人格,成就人生。
雖然他深知“浮名浮利,虛苦勞神,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但是處廟堂之高,他卻能夠有自己獨立的政治見解和人格堅持,初入朝廷,他不滿王安石的變法,忠言讜論,直而不隨,“緣詩人之義,托事以諷”,不能見容於元豐,於是自請外放到杭州、密州、徐州、湖州。處江湖之遠的蘇軾也沒有忘記兼濟天下之誌,關心民生疾苦,懲辦悍吏,滅蝗救災,抗洪保堤,改革邑政。惠民於實際。
元豐二年,官場和文壇的汙水壹齊向他潑來,“烏臺詩案”使得蘇軾九死壹生,僥幸被赦的蘇軾戰戰兢兢,被貶黃州,閉門思過,“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那時的他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與漁樵雜處,被醉人推罵,湮沒於眾,然而“驚起卻回首,有恨無人醒,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寂寞的蘇軾在這裏所表現出的是驚心而不移心,收魂而不喪魂,屈身而不屈懷的高潔和高尚。
痛定思痛,他開始了對人生的深入思考,尋找立身處世的方法,他選擇了直面人生而不是逃避,儒家的治世,佛家的修心,道家的養身,被蘇軾信手拈來,激濁揚清,存精去粗,批判繼承,所謂雜佛老而不溺,主儒術而不迂,在最黑夜的旅程上,他放逐了心靈的扁舟,孤傲達觀地穿越世俗的汪洋而不至於觸礁。心靈的自由也拯救了蘇軾的寂寞無奈的現實,在黃州任上,這只縹緲的孤鴻面對黃州赤壁寫下了驚世駭俗的《前赤壁賦》、《後赤壁賦》、《念奴嬌.赤壁懷古》、等鴻篇巨制,那“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的雄闊壯觀,那“東風徐來,水波不興”的寧靜悠遠,那“人生如夢,壹尊還酹江月”的千古壹嘆,那“渺滄海之壹粟,哀吾生之須臾”的睿智自觀,無不是超越了自身悲歡,站在了宇宙高度而超然地反觀自身的壹種穎悟和超脫。他慷慨淋漓地寫下了被稱為“天下第三行書”的《黃州寒食詩帖》,筆蘊至情,胸凝浩氣,超越的豪情萬丈化為筆底的汩汩勁力,挾風雷動天地,誰說這不是人生的另壹種叱詫和快意!
元祐元年,蘇軾再次回到朝廷,恰逢舊黨司馬光執政,對於舊派人物對新派變法的矯枉過正的壹味否定的不滿,引起了舊派的猜忌和排擠,蘇軾再次請求外放,與其在朝堂之上被縛住手腳,不如去地方惠政於民,於是,先後以龍圖閣學士的身份做過杭州、潁州、揚州、定州的知州,所到之處,致力於地方性的賑濟救荒,建立病坊(提供免費醫療的地方),興修水利,整頓軍紀,做壹番不出賣良心的實事,蘇堤無言,也記得蘇軾的功績,定州無言,卻記得蘇軾的壹番整飭,軍備肅然!
元祐八年,新黨重新執政,打擊舊黨,而蘇軾被打入了舊黨壹派,蘇軾被壹貶再貶,紹聖元年被貶到惠州、新黨覺得這壹處罰還不夠重,於是與紹聖四年被貶到儋州(海南島)。壹直到元符三年哲宗去世,徽宗繼位,才將蘇軾赦免,卻不幸病逝於回朝的途中—常州,風波乍歇,山林肅穆,天地動容,壹代天才溘然長逝,身前的榮辱悲歡都化為煙雲,身後的功業人格卻銘刻天地。
“蘇軾何罪?獨名太高!”蘇轍如是說,然而蘇轍即使不說,歷史的雙眸清澈無邪,不會不記得蘇軾這壹生挺挺大節,忠規讜論,但為小人忌擠,使不安於朝廷,木秀於林,獨樹壹幟,終成仕途坎坷多舛。然而,如果蘇軾做官做得太順,這世間也不過是多了壹個高官清官,可正因為這無數的坎坷歷練,成就了蘇軾不朽的傳奇!
青衫磊落的他,仿佛正從風雨的郊外走來,竹仗芒鞋,“回首向來蕭索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就這樣壹蓑風雨,走向他曾經憧憬過的“對壹張琴,壹壺酒,壹溪雲”的閑人野趣。
然而,同樣是面對風雨,謝靈運選擇了去“身在江湖之上,心居於魏闕之下”的工麗的山水詩中去消磨個體生命,陶淵明選擇了去“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世外桃源去獨善其身,退隱田園,而蘇軾沒有逃,雖然生活在“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的環境中,他卻能遵從心靈的指引,實現對人生的積極的觀照和超越,在生命的左岸和右岸之間,從容地做了壹個擺渡者,長篙壹點,繁華付水,而自己卻翩然靠岸,守住了那個樂觀、持重、樸拙、豁達、天真的自我!
同樣是面對風雨,多少文人壹蹶不振,屈原跳進了汨羅江,賈誼苦悶仿徨,柳宗元意誌消沈,李賀蓬頭垢面,義山終生郁悶,然而,蘇軾所受的苦難和逼害,和他的名聲是成正比的。烏臺詩案是飛來橫禍,九死壹生。有壹位和東坡同關壹個牢房的官員,耳聞審詢東坡的過程,寫下這樣的詩句“遙憐北戶吳興守,詬辱通宵不忍聞。”我們可以想象,不論是肉體,還是精神,蘇東坡都備受摧殘。被貶黃州,等同犯,“平生親友,無壹字見及,有書與之亦不答,自幸庶幾免矣!”,還得親自耕種養家,有如壹個農夫。遠謫海南,沒衣沒藥無食,幾乎客死海角天涯。打擊是壹串串,逼害是接踵而來,賈誼死了,柳宗元死了,李賀死了,李商隱也死了,但蘇東坡沒有死。苦難和逼害,沒能將蘇東坡打垮,卻讓他更加樂觀豁達,回顧自已顛沛壹生反而引為自豪:“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
同樣的面對風雨,既不是逆來順受,也不是隨遇而安,而是用超然的態度,以平常心對待,自身的精神力量,和心靈光彩讓苦難變得黯然無色,苦難是更大的磨礪,而豁達樂觀,榮辱不驚也是壹種養身之道吧?不然,遭受重重打擊的杜甫就百年多病,客死江湖,而曹雪芹嘔心瀝血,於悼紅軒中批閱十載,增刪五次,在壹把心酸淚中淒然遠逝。
同樣的面對風雨,他沒有做騎墻派,堅持了自己的人格和心誌,他追求的不是個人的地位和功名,而是處窮而不忘兼濟天下之誌。光明磊落,壹世坦蕩,他更能積極處世,超然物外,曠達樂觀,身處逆境而能保持心境的安適,超脫於世俗的苦樂和生死之外,追求進入壹種超功利、超世俗的自由的精神境界。
同樣是面對風雨,他能夠埋首沈心,和詩詞歌賦相依為命,壹面體驗著“詩能窮人”的尷尬處境,壹面又軒昂著“詩窮而後工”的獨特感受,這樣獨特的人生價值觀,是他的靈魂和氣度,是他的氣骨和詩膽。所以,千年之後,他的豐富和深沈,天真和質樸仍如封存的醇酒,濃香醉人!
也許正是壹蓑風雨,鑄就了壹個曠世奇才,壹個士大夫心神往的人格典範,壹個民間婦孺喜聞樂道的豪士雅客,壹個有壹派剛直不屈執著風節的政客、壹個有著壹顆善於解脫的智慧心靈的智者,和壹個有著壹副眼見天下無壹個不是好人
的善良心腸的天真稚童!
無情未必真名士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簡單的詞句,摯情的話語,深沈的淒愴,人生最淒惶處莫過於這樣的生死茫茫,天人永隔,然而“天若有情天也老”,正因為上天無情,才顯得人間有愛。這愛能夠超越生死,抵達靈魂,變短暫為永恒,化腐朽為神奇,非有情之人不能深味,非衷情之人不能體察,非摯情之人不能擁有。
正因為情到深處,不能自己,才從多情的心扉裏迸發出這樣的傷情斷腸的話語,最動人的情感,正是“情不知所起,壹往而深”,王弗何幸,擔此深情!
她是蘇軾的結發妻子,十五歲就嫁給了蘇軾,是青神縣中巖書院老師王方的女兒,而她所嫁的蘇軾是壹個以愛情為美食的美食家,是壹個浪漫的月夜徘徊者,是壹個天生的樂天派,是壹個天真質樸的稚童,盼望著王弗能夠帶給他期待神往的紅袖添香的溫存,帶給他牽魂引魄的心靈相偎,帶給他兩情相悅的驚喜。
大宋的夜晚,和無數個清涼的夜晚壹樣的浪漫,蘇軾挑燈讀妻,他希望她是壹本讀不完的書,然而他錯了,王弗固執地要他讀書,壹夜壹夜地陪他熬下去,她是壹個理性主義者,她要所嫁的男人出人頭地,所以陪讀的她比他還要專心,蘇軾無由地感動,埋首書本,換得了進士的功名,王弗笑了,大宋那無數個耿耿良夜的美好期盼隨歲月湮沒。這是壹個完美的妻子和壹個率性的男人之間的無法言說的不完美。
雖然遺憾,但聰明能幹的王弗給了蘇軾實實在在的人間生活,讓蘇軾踏實安心地出官入仕,並給了蘇軾許多善意的提醒和幫助,11年之後,王弗撒手西去,留下壹個六歲的兒子和壹個殘破的家庭,蘇軾驟失愛侶,傷心欲絕,在她埋骨的短松崗上親手植下了三萬株松苗,三萬株啊,多少的愛和牽掛就這樣留在了那裏,時光無言,結發之情自在極深處。
於是,才有了十年以後的這首《江城子記夢》,“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才有了“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的滄桑心路,才有了“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的肝腸寸斷,才有了“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崗”,十年之後,那短松崗的松濤陣陣,也在代詞人壹哭,而王弗依舊清秀端莊,聰敏嫻靜,在詞人的記憶裏於軒窗下梳妝。詞能感人也是因為是心靈的恣情壹慟,惟其是慟,方顯深摯,方顯深厚,方能千古***記這份情重。
上天從來都是厚待這樣的多情的人,蘇軾的生命裏走來了第二個女性,她是王弗的堂妹王閏之,賢淑溫厚,尤其待蘇軾前妻之子猶如己出,在蘇軾身被“烏臺詩案”是日子裏,在蘇軾被貶黃州的艱辛裏,她的溫柔是寒冷的冬季那溫煦的陽光,繁華時如是,落魄時如是。
王閏之和王弗的家鄉都是眉州青神,那裏江山秀美,岷江穿境而過。山嶺青翠,碧水孱湲,佳氣蔥郁,生於江畔人家的王閏之,在蘇軾眼裏,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就是山間漫天燦然的曼陀花。然而,王閏之也如花般雕零了,蘇軾悲痛地在悼詞中立下誓言:生則同室,死則同穴。死後百日,又請畫家李公麟畫了十張足以傳世的羅漢像獻給妻子的亡魂,蘇軾再遭沈重打擊,“淚盡目幹”並終於在十壹年後由蘇轍將停放在京西壹座寺廟裏的王閏之的靈柩與蘇軾埋在了壹起,真正實現了生則同室,死則同穴的誓言。
“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美好情感以壹種患難與***,不離不棄的無言,在平淡坎坷的流年裏相依的深厚詮釋著另壹種美麗,而更讓人感動的是蘇軾對於這樣的壹種平淡和溫柔的懂得和珍惜!
女人如花,有些花註定要在塵世綻放,屬於塵世的繁華,而有些花註定要開在精神的沃土,等待顫抖的相悅。而才子的靈魂深處無時不在張望著這樣的壹種奇跡,可遇卻不可求,屬於蘇軾的塵世之花都雕零了,可這樣壹種殘酷的成全,讓蘇軾等來了那朵靈魂之花,那就是“美如春園,目似晨曦”的朝雲。
朝雲是杭州西子湖畔的家境貧寒而不幸淪落的壹名舞女,雖身在煙塵,卻具超然之質,在眾舞女中美目流盼,巧笑倩兮,令蘇軾壹見傾心,尤其是洗去濃妝之後的淡掃娥眉,我見猶憐,當時的朝雲年僅十二歲,蘇軾先是收為侍女,後又收為侍妾。
她是蘇軾親手培育的壹株解語花,是蘇軾壹生最能慰藉才子風流的如夫人,
是曾經淹沒又被喚起的心靈相悅的紅顏知己,是蘇軾眼裏出塵脫俗的“天女維摩”,是蘇軾生命的歷程裏最為輕盈靈動的旋律。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清逸仙子。
而朝雲也堪當夫子的壹片情深,她是蘇軾淒涼晚境唯壹的依偎;在蘇軾被貶惠州的日子裏,朝雲萬裏相隨,九死不悔;從來到蘇軾身邊的那時起,對蘇軾“鐘敬如壹“;只有她用壹雙慧眼看出夫子的“壹肚子不合時宜”,令夫子笑淚參半;只有她常伴尊前唱那“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時淚落如雨,渴望自己是蘇軾唯壹的芳草;只有她陪伴蘇軾多年的輾轉漂泊顛沛流離的生活,給他真愛的溫暖。
然而三十四歲的朝雲也在惠州仙逝了,從此人世間壹切的悲歡紛擾都已了無生趣,只剩下“千古恨,入江聲”,只“空有千行流淚,寄幽貞”,那“素面常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的伊人已不再了,惠州西豐湖畔的小丘上,紅顏化為塵土,飛瀑流泉的六如亭上空留著詞人的浩嘆:“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徘徊於空闊寂寥的水岸雲腳,暮雲堆愁,松濤如泣,只剩下無邊的孤獨,無邊的寂寞,無窮的離恨,無窮的追憶,無數的風朝雨夕,無盡的皓顏白發的刻骨相思、、、、、
多情的蘇軾在情感的長路上跋涉得如此辛苦,然無情未必真名士,情重是對人生的壹種珍視,是有盡之身對永恒之情的真誠啜飲,任世間繁華萬千,只取那壹瓢真情,讓甘冽的滋味不負人生如寄。縱使歷盡滄海,至少淚也真情,笑也真情!
敢於付出真情的人生也會收獲真情,敢於付出真情的人生才會真正的精彩,敢於付出真情的人生才會有如此張揚而絢麗。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是怎樣的理想和豪情;“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是怎樣的雄闊和灑脫;“雪沫乳花浮午盞,蓼餌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是怎樣的清淡與恬然;“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是怎樣的對美好事物的綿邈情意;“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是怎樣的在劣境中的豁達和泰然;“與君世世為兄弟,再結來生未了因。”是怎樣情深的兄弟契約;“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是怎樣純情的清麗婉約;“但願人長久,千裏***嬋娟”是怎樣的真摯和相思、、、、、、
多情的蘇軾已走遠,那個在月下單衣試酒的他,攜人生的壹肩風霜任雲卷雲舒,那個醉臥溪雲琴崗的他,拂心靈的壹襟悲喜對花落花開,清夜無塵,真情有聲,在他的生命和詩篇裏回響。
侯禹良參上
把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