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了荷葉做涼帽,赤腳坐在船舷上,湖水清清可濯足,絲絲縷縷流過腳趾間,涼涼的滑滑的,真是壹匹上好的綢緞,寵辱偕忘,妙不可言。來了興致,唱山歌好比春江水,唱小河淌水嘩啦啦,胡亂唱壹氣,忘了詞又跑了調。發覺在大自然中最能表達情緒的不是宏大的西洋樂,也不是哀怨的流行曲,而是我們土著的民歌,高山上吼幾聲,湖水上哼壹曲,壹串水花又壹串水花,濺起來又落下。
湖心有壹島。不見居民,卻有壹架壹架葡萄,結得密密麻麻,青多紫少,摘下壹粒,酸得滿嘴找不到牙。有耕作整齊的小塊菜地,菜豆爬滿了豆架,還有帶毛刺的小黃瓜,瓜蒂處掛著朵小黃花。有心摘下解渴,不知主人去處,大約是漁民前來種下後,又下湖打魚去了。對面有小船無聲駛過,裏面坐著三個人,每人頭上頂著壹條蛇皮袋,正午的陽光直直地照著,他們直直地坐著,都壹言不發,好像武打片裏兩派高手的對峙。
午飯就在臨河的小飯館裏吃。駱馬湖邊的綠豆燒酒是有名的,從前的宮廷供酒,據說工藝已經失傳了,急功近利的今人兌出的不過是仿酒,不喝也罷。銀魚炒蛋是貨真價實的。駱馬湖的小銀魚,純銀壹樣的'魚。湖邊的草雞蛋,真金壹樣的蛋。壹盤銀魚炒蛋,仿佛金風玉露的相逢,壹箸下去,勝卻人間無數。另有新鮮的鯽花魚燒吱噶魚,吃到最後,只剩下幾副完整的魚骨,立在湯湯水水之中,潔白的魚刺,排列有序,好像壹個冷笑,看著滿桌的杯盞狼藉。
日暮歸家。斜陽脈脈來相照,煙波深處,藏著千年古鎮窯灣,那是歷史遺留的壹聲嘆息,不說也罷。所需記下的,只是這壹天的良辰美景,只是這壹湖的波光雲影,只是這壹季的亭亭清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