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苕溪詩帖》白話釋義:
我將要前往苕溪(位於浙江省北部),戲作苕溪詩呈給各位朋友。襄陽漫仕(米芾自稱,祖籍太原,因其祖父徙居湖北襄陽,曾在襄陽居住)米黻。因為夏天的美好松竹我留在這裏,如今為了領略秋天的美景,我要前往苕溪去看那兒的溪山。
平日總是歌詠白雪,現在我要到那裏創作采菱的歌謠。鱸魚擺在飯桌上好像壹縷縷的玉壹樣,橘子開滿洲頭綻放團團的金光。在這水宮的無限美景中,讓我追隨著前人謝靈運(旅聖)的足跡在這裏盡情地遊玩壹番吧。
半年的時光可以依傍在修竹林裏歇憩,三個時節能夠欣賞美麗的花朵。慵懶地傾倒惠泉酒小酌,每每點杯壑源茶細細品嘗。主人賢友良多,擺席開筵,環看四周的群峰,它們也被宴會的嘩鬧聲打破了沈靜。早起去朋友家歸還書簡,便不由得因思念家鄉而嗟嘆不已。
我在這裏居住半年,接連與諸位勝友***飲。可是我因為身體有恙,每次相約自己只是制備菜飯漫談而已,時常還向劉、李、周三位朋友借書。
喜好慵懶閑適的生活卻無法推卻朋友的盛情,自知窮困哪裏希冀通達。貧窮並非道理的拙劣,得病才發覺養心的功效。農家小院可以留客,青冥的天空任憑鴻雁們自由飛翔。乘著秋帆追尋賀懷智的足跡,載著美酒乘船過江東。
厭倦從仕的生活到處流落,不斷地驅車四處遊玩。熱的時候隨便找個地方住下。快涼的季節就順著河流往東邊飄去。到了新的地方親近或是陌生的人聚在壹塊,身處異鄉感覺也像在家鄉壹樣。看著又能穿暖又能食飽的自己,便覺得心中有愧於貧窮但博學的古賢人梁鴻。
旅遊飲食都因得遇相知而小駐,像在水上飄來飄去的漁家壹般只因有興致便去遊玩。詩句寫滿了遊玩荊水的感聞,邁向時卞峰胸襟甚為豁然開朗,勝句連篇。渡過剡溪仿佛在追尋戴公的足跡,遊覽古梁國壹定要賦上壹篇。傍晚漁歌接連響起,情景如畫,還有小船作陪,何等愜意!
與密友從春天分開,紅薇已經開過,萬物繁茂的夏天也將過去。成簇的枝頭上鳥兒很是自得,似乎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漫野間蘭花點綴出絢爛的顏色,漆黑的夜晚坐在船頭只有岸邊的石頭與河水相碰對聲,仿佛石頭在與我對話壹樣。卻看那可憐的皎皎明月,依舊灑滿船中,淒清如許。
原文:
將之苕溪,戲作呈諸友。襄陽漫仕黻。 松竹留因夏,溪山去為秋。久賡白雪詠,更度采菱謳。縷會玉鱸堆案,團金橘滿洲。水宮無限景,載與謝公遊。 半歲依修竹,三時看好花。懶傾惠泉酒,點盡壑源茶。主席多同好,群峰伴不嘩。
朝來還蠹簡,便起故巢嗟。 余居半歲,諸公載酒不輟。而余以疾,每約置膳清話而已,復借書劉、李,周三姓。 好懶難辭友,知窮豈念通。貧非理生拙,病覺養心功。小圃能留客,青冥不厭鴻。秋帆尋賀老,載酒過江東。 仕倦成流落,遊頻慣轉蓬。
熱來隨意住,涼至逐緣東。入境親疏集,他鄉彼此同。暖衣兼食飽,但覺愧梁鴻。 旅食緣交駐,浮家為興來。句留荊水話,襟向卞峰開。過剡如尋戴,遊梁定賦枚。漁歌堪畫處,又有魯公陪。 密友從春拆,紅薇過夏榮。團枝殊自得,顧我若含情。漫有蘭隨色,寧無石對聲。卻憐皎皎月,依舊滿舡行。
擴展資料寫作背景:
《苕溪詩》是米芾元祐戊辰(1088年)八月八日從無錫去往苕溪(今屬浙江湖州)時所作的六首詩,是米芾的經意之作。詩題稱“將至苕溪戲作呈諸友”,其中包括五律六首。從詩中的內容可知,這時侯米芾是在無錫,已經從春天住過夏天,到這八月(秋中)間才預備離開無錫到湖州去,此卷正是其將要離無錫時寫的。
米芾自撰《頭陀寺碑》裏說道:“元祐戊辰,集賢林舍人,招為苕吾之遊九月二日道吳門,以王維畫古帝王易於龍圖閣待制俞獻可字昌言之孫彥文。翌日,與丹徒葛滿、字季憂檢閱審定。五日吳江舟垂虹亭題。”
這時候米芾已經離開無錫,正從蘇州下船,經行江向西出發。到湖州約在重陽之前,其時應在書此卷之後不久。詩中又有“涼至逐緣東”和“句留荊水話”之句,那是指到江東——蘇州、湖州之前,原曾旅居湖北。
林舍人是林希,萬歷《湖州府誌》載,林希在元祐二年(1087年)就任湖州太守,到元祐四年(1088年)由呂溫卿接任。
此卷寫於元祐三年戊辰,正是林希知湖州時。唐顏真卿曾作湖州刺史,所以米芾以魯公比林氏。這些就是米芾作此六首詩的情景。
米芾書《苕溪詩》時,年三十八歲,比他的另壹個行書代表作品《蜀素帖》僅早四十余天,《苕溪詩》也是他的書法風格逐漸成熟時期的作品。
文章賞析:
《苕溪詩》中側鋒運用十分豐富,而且有些誇張,“看”中撇的筆畫是誇張的側鋒運用,又有些飛白意味,毫無做作的嫌疑。
《苕溪詩》中橫豎筆畫大多重入輕收,以側鋒重按起筆,然後調為中鋒,行筆迅速,顯得痛快淋漓。
每個字筆畫的長短粗細、屈伸正側,乃至整篇各個組成部分所占空間的大小、疏密,都極富變化。總之就是“鋒勢郁勃,揮霍濃淡如煙雲,變怪多態”側鋒的使用,給米芾的字增添了千般風流,萬種儀態。那種爽利超逸的氣質在筆鋒的肆意揮灑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苕溪詩》中用筆方圓並用,變化跌出,米芾習慣在用筆之中方和圓結合在壹起使用,方中有圓,圓中寓方,張力十足。
在《苕溪詩》中方圓的運用極為普遍,圓轉處穩健雄厚,氣勢雄渾,頗有顏真卿風韻;方折處果敢迅疾,意趣天然。
每壹個線條都剛柔並濟,富有彈性。米芾用筆藏露變化十分明顯,幾乎每個筆畫中都有藏露,信手拈來,非常自然,使鑒賞者能感受到極為強烈的韌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