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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幫我找壹找關於王熙鳳的論文,急用,謝謝

熟悉《紅樓夢》的朋友都知道,《紅樓夢》的四大主角兒是寶、黛、釵、鳳,而在《紅樓夢》眾多人物中,塑造得最鮮活、最生活化又最出彩的是“鳳辣子”王熙鳳。借用已故前輩紅學家王昆侖先生評價鳳姐的話是:《紅樓夢》的讀者恨鳳姐,罵鳳姐,不見鳳姐想鳳姐。如果把王熙鳳這壹人物從書中抽了出去,《紅樓夢》全部故事結構就要坍塌下來。鳳姐何以會具有如此的魔力和魅力,請呂先生為我們演講《王熙鳳的魔力和魅力》。大家歡迎。

朋友們,大家好!今天的講題是《王熙鳳的魔力與魅力》。那也許朋友們會問:“魔力和魅力有什麽區別嗎?”應該說從詞義上沒有什麽區別。“魔”和“魅”這兩個字,從現代漢語詞典查到《康熙字典》,“魔”,魔鬼、惡魔,當然“魔”還有佛學上的解釋,那就是更深壹層的東西了;那麽“魅”呢?就是鬼魅、螭魅,從字義上,“魔”和“魅”是沒有多大區別的。那麽魔力和魅力呢,應該說也都是壹種吸引人,使人著迷,使人傾到,使人沈溺,這樣壹種力量。那麽為什麽這樣命這個題呢?我想魔力和魅力從語感上,從我們通常的用法上還是有壹點點小小的差異。比如說妳這個人很有魅力,我想這是壹種褒義的,那麽魔力呢,多少有壹點點偏貶義吧?我們很少說“妳很有魔力”。那麽之所以來這樣命題,是我的壹位朋友出的題,我自己的理解就是提醒我們要關註王熙鳳這個人物,她很豐滿,很豐富,很復雜。我們說魔力和魅力,是說這個人物她的豐滿和復雜,我們不要把它表淺化了,簡單化了,我是這麽樣來理解的。

關於王熙鳳今天我打算談以下這樣幾個問題:第壹,談壹下王熙鳳這個人物在《紅樓夢》全書中的地位;第二,談談王熙鳳這個藝術形象的豐富性和復雜性,我想這是我們今天講座的壹個主體部分;第三,談對王熙鳳的評論,在近年來或者改革開放以來的新見和誤區;最後,王熙鳳的結局。

現在我們先談第壹個問題:王熙鳳這個人物在《紅樓夢》書中的地位。首先我想鳳姐這個人無論在《紅樓夢》書裏或者是書外,都是受到議論或者是評論最多的壹個,遭人褒貶,亦贊亦咒。我們都很熟悉,在書裏頭上至老祖宗賈母,下至小廝興兒,都有評語,是吧?王熙鳳壹出場的時候,賈母說“這是我們南省的潑皮破落戶,妳叫她‘鳳辣子’就是了”,“鳳辣子”是賈母對王熙鳳的昵稱,可以說是壹種愛稱吧。那麽興兒關於鳳姐的壹段評論,大家也很熟悉了,“明是壹盆火,暗是壹把刀”,有壹大段,可以代表賈府裏面那些下人們的壹種民意。那麽其他呢,像同輩的人,李紈也罷,尤氏也罷,對鳳姐都有很多評語,另外比如周瑞家的,她對鳳姐也有評語,雖然很誇獎她,說她是“男人萬不及壹的…”,但是也說“待下人呢未免太嚴些個”,妳想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娘家人,關系很好的,都這麽說,可見鳳姐之為人。那麽除了說出口的之外,還有壹些在心裏頭對鳳姐也有評議。我們舉壹個例子,比如黛玉剛剛進賈府,鳳姐出場,鳳姐的出場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個在《紅樓夢》裏頭以至於在中國文學當中是壹個很經典的出場,那麽當時林黛玉心理面就想:“來者是誰,這樣放誕無禮?”她雖然沒有說出口,也是壹種評論。她就覺得有點兒納悶,有點奇怪。那麽這些無論是說出來的,還是不說出來的,都表明鳳姐這個人物在《紅樓夢》裏面都是受到議論、評論很多的。

至於在書外,就更是這樣。《紅樓夢》問世以來,在紅學史上,對鳳姐的各種評語是非常多的,比如說認為她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把鳳姐叫作“女曹操”,把鳳姐稱之為“胭脂虎”,就是母老虎,是吧?這種評語那真是比比皆是。那麽在以往的評論當中,有壹句話為人傳頌,剛才傅光明同誌已經提到了,這就是紅學前輩王昆侖先生,在他的《論鳳姐》,就是《紅樓夢人物論—論鳳姐》這篇文章裏面的壹句名言,就是“恨鳳姐,罵鳳姐,不見鳳姐想鳳姐”,這恐怕是我們每壹個《紅樓夢》的普通讀者都會有的壹種感受。這句話其實也是從《三國演義》曹操那裏來的,“恨曹操,罵曹操,曹操死了想曹操”,曹操死了,《三國演義》就不好看了。那麽為什麽會這樣?這個應該說是既是我們大家都有的壹個真實的感受,也是啟示我們每壹個紅學愛好者和研究者應該去好好思考的壹個課題。

在紅學史上,除了我剛才說壹些“女曹操”、“胭脂虎”之類的評論之外,也有壹些很有見的的評論。我舉壹個,有壹位評家叫野鶴,他有這麽幾句話,他說:“吾讀《紅樓夢》,第壹愛看鳳姐兒。人畏其險,我賞其辣;人畏其蕩,我賞其騷。讀之開拓無限心胸,增長無數閱歷。”我覺得象野鶴的這樣的壹段評論,他就不單單是把鳳姐作為壹個社會的人,是多少帶有壹種美學意味的批評。在紅學史上,還是有壹些有價值的評論的,總之不管是書裏也好,書外也好,關於王熙鳳的評論很多,這是我們講的第壹點。

其次,王熙鳳這個人物在《紅樓夢》當中的地位,這個剛才傅光明同誌也提到了,假如說,我們把王熙鳳這個人物從《紅樓夢》裏面抽掉,那麽《紅樓夢》的藝術結構就要坍塌,她有壹種支柱的作用,這個支柱不是建築學意義上的,我覺得是壹種藝術結構上的、藝術機體意義上的,所以說支柱可能不很確切,是吧?可以說是壹種聚焦的作用,或者說是壹種幅射的作用。因為《紅樓夢》不單是寫寶釵黛的愛情婚姻,他還寫這麽大的壹個家族,這麽四百多個人物,那麽妳設想,如果沒有了王熙鳳,這個書會怎麽樣。我們可以這樣說,如果把賈府中長幼、尊卑、親疏、嫡庶、主奴等等關系的錯綜交織比作壹張網的話,王熙鳳這個人物就處在壹個相對中心的位置上。她要同各種各樣的人物打交道,所謂上有三層公婆,中有無數叔嫂妯娌兄弟姐妹以至姨娘侍妾,底下有大群管家陪房奴仆丫環小廝等等。鳳姐同其中任何壹個人物或者聯結、或者矛盾、或者又聯結又矛盾的這樣的關系,都是某壹種社會關系的反映。按說鳳姐在整個賈府當中,她的輩份是很低的,她是孫子媳婦,對吧?那麽為什麽象鳳姐這樣壹個人物能夠來當家呢?這個是很多原因,或者說是多種矛盾發展的結果。她有娘家“金陵王”的背景,她有賈母的靠山,有邢王二夫人矛盾的牽制,當然還有她本人才幹欲望的主觀條件。那麽這幾種合力把鳳姐推到壹個掌管賈府家務的這樣壹個顯要的地位,同時呢,也就把鳳姐推到了火山口上,成了眾矢之的,眾多舊矛盾的結果又成了新矛盾的導因。

我們說在鳳姐身上概括了各種各樣的矛盾,不能夠看成是壹種很瑣碎的、壹種家長理短的那種家務事,所謂叔嫂鬥法、婦姑勃溪之類,不是那樣的。因為在中國封建的宗法社會裏,家國是同構的,歷來壹脈相通,家是國的壹種簡化的形式。封建帝王“家天下”內的權勢消長、朋黨傾軋、派系爭鬥,它的雛形,它的胚胎都可以在家族裏面看到。所以從那個王熙鳳,以她為焦點的,或者說她幅射出去的種種矛盾,就是給人壹種縱深感,不能夠就事論事的看成是壹種家族的矛盾。

另外,以鳳姐這個藝術形象所能包容的社會生活的廣闊程度來說,也是其他形象難以企及的,這裏我們僅舉壹例。比方說,放債生息這樣壹個細節。鳳姐是把那個月錢拿出來去放高利貸,小說裏面不只壹次的寫到,平兒說過,“每年少說也得翻出壹千銀子來”,連數目都很具體。這樣的經濟細節放在別的人物身上是不可能的,比如說老爺太太不會做這種事,不屑做這種事,姑娘小姐她們根本不理財,連戥子都不識,包括探春,探春雖然很精明,但是探春是循規蹈矩,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那麽只有王熙鳳這樣壹個藝術形象,才能夠承擔起把這樣壹類經濟細節概括到我們的作品裏面去。所以鳳姐這個形象的社會觸角是最長的,可以越出賈府的門墻,可以伸向官府,可以伸向佛門,可以伸向宮廷等等,也就是說從反映生活的深度和廣度來說,王熙鳳這個藝術形象是不可代替的、不可缺少的。如果少了王熙鳳,《紅樓夢》在它反映生活的深廣度方面,就要受到極大的削弱,是吧?甚至就不成其為《紅樓夢》。這是我們談的第二點。

所以第三,我們說就人物的鮮活生動而言,王熙鳳這個人在《紅樓夢》裏面堪稱第壹。在這裏我沒有越位的意思,因為《紅樓夢》的主人公是賈寶玉,《紅樓夢》的第壹女主人公是林黛玉,是吧?那麽寶、黛、釵他們自然在《紅樓夢》裏面的地位毋庸置疑。但是我覺得如果說像寶、黛這些人物更多地寄寓了作者的理想,比較空靈;那麽鳳姐這個人物呢更多的是來自於生活,好像要從紙上活跳出來。當然文學作品它是壹種精神產品,文學作品是創造精神價值的,它是作家心智的結晶,同時呢它也是客觀生活的反映,不同的藝術形象有不同的特點,那麽鳳姐這個人物的鮮活生動在全書中真是堪稱第壹。假如沒有王熙鳳,《紅樓夢》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好看,所以我們就要轉入下面壹個問題。

妳說王熙鳳這個人物寫的這樣鮮活生動,這樣豐滿,我們怎麽樣來把握這個人物,怎麽樣來領略這個人物的風采,這確實不是壹件容易的事。大概在八十年代初,我曾經寫過壹篇關於薛寶釵的文章,那個題目叫《形象的豐滿和批抨的貧困》,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其實這個也完全適用於王熙鳳,就是她的形象這麽豐滿。有時候我們很擔心,由於我們評論的貧困,損害了藝術形象,把她這個形象表淺化了,簡單化了。盡管這樣,我們還要努力地把握人物的整體性和復雜性,下面我們進入第二部分。

怎麽樣來概括鳳姐這個人物呢?我想可以從三個方面,或者用這樣六個字:第壹叫作“辣手”;第二叫作“機心”;第三叫作“剛口”。“剛口”是我們借用壹個說書女藝人誇獎鳳姐的話來標舉她的語言才能。那麽試圖從這幾個方面來談談鳳姐這個人物,當然這三個方面是相互聯系的,為了分析的方便,我們分開來說。

我們先談“辣手”。

這就是所謂的“殺伐決斷”。殺伐決斷,是在《紅樓夢》第十三回裏面賈珍的話,“大妹妹從小就有殺伐決斷”。那麽什麽是殺伐決斷?我理解這是壹種殺伐決斷的威嚴,既包含著不講情面、不避鋒芒的淩厲之風,同時呢又挾持著不擇手段、不留後路的肅殺之氣,秋天肅殺,那是讓人心寒的。那麽我們先看前壹個方面。《紅樓夢》裏面有關賈府非常著名的情節是“協理寧國府”,這個大家很熟悉,電視連續劇裏面這個表演也是非常成功的,這是小說用濃墨重彩寫的“阿鳳正傳”。鳳姐受命於危亂之際,對於寧府積重難返的局面,壹上來就理清頭緒、抓住要害(這個妳去看十三回,寫的非常具體),她就立刻找出寧府五大弊端:第壹件,人口混雜,遺失東西;第二件,事無專執,臨期推諉;第三件,需用過費,濫支冒領;第四件,任無大小,苦樂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縱,有臉者不服鈐束,無臉者不能上進。這幾條,其實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不外乎人權和財權,鳳姐上來以後呢,都踩到了點子上,她對癥施治,責任到人,立下規則,賞罰分明,而且自己不辭勞苦,親臨督察,過夫不饒,懲壹儆百。這個情節大家很熟,不必多說。在這裏有壹點我覺得應該註意,就是說“協理寧國府”是充分展示了鳳姐的手段的,也就所謂“辣手”。除了人們常常贊賞的才幹之外,我們要特別註意的是,有壹股不避鋒芒的銳氣,鳳姐說了,“既托了我,我就說不得要討妳們嫌了。如今可要依著我行,錯我半點兒,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壹例清白處治。”鳳姐不怕得罪人,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沒有繞著矛盾走,而是迎著矛盾上,結怨樹敵也在所不計。小說裏面寫,有壹個仆婦她遲到了嘛,遲到了也說了情,最後呢是不饒,打了二十板子,出去回來以後,還要跪下來磕頭叩謝。脂批裏面有提示伏下後文,仆婦抱愧含恨而去的。鳳姐結怨樹敵,這種不講情面,不避鋒芒的淩厲之風還是得到了寧府多數人的認可,他們說,“論理,我們裏面也須得她來整治整治,都忒不像了。”鳳姐這種手段是快刀斬亂麻,殺伐決斷,所以就能夠威重令行,這種淩厲之風,即在日常事務和人際關系中也可見出來,比如說有什麽難纏的人,難纏的事,鳳姐壹來,傾刻了斷。如那個李嬤嬤,寶玉那個奶媽,年紀大了,她經常的嘮叨,羅嗦,鳳姐壹來,連哄帶捧,壹陣風腳不沾地的就把她攝走了;那麽像趙姨娘也是壹個,鳳姐來了,指桑罵槐,只要幾句話,趙姨娘立刻不敢吭聲了;另外像寶玉挨打了以後,王夫人和賈母又疼又急,下面那些人亂成壹團,只有鳳姐上來,罵下人糊塗,打成這樣還要攙著走,還不快拿藤屜子春凳來擡。鳳姐這個人是很務實的,她有壹種處亂不驚,有明斷務實的這樣壹種作風。所以說這種淩厲之風在日常生活中也可以見出來。

但是,鳳姐的“辣手”在更多的情況更多場合表現為逞威弄權、濫施刑罰。這方面《紅樓夢》裏面有很多描寫,她素常懲治丫頭的辦法怎麽樣呀,說這個“墊著磁瓦子跪在太陽底下,茶飯不給”,“便是鐵打的,壹日也管招了。”當她發現為賈璉望風的小丫頭,喝命“拿繩子鞭子,把那眼睛沒有主子的小蹄子打爛了”,而且威嚇她要用燒紅的烙鐵烙嘴,要用刀子來割肉,而且當即就拔下那個簪子來戳小丫頭的嘴,這種簪子叫作香閨刑具,戳人是很疼的,揚手壹巴掌打得那個小丫頭立刻兩腮紫脹;另外妳看在清虛觀的時候,壹個小道士,那真是壹個小孩子,無意中冒撞到鳳姐身上,鳳姐揚手壹巴掌打得那個小道士都站不住。這種地方,鳳姐的出手之重、之狠、之快,是名副其實的“辣手”了,在賈府的主子裏面,像這樣親自出手的並不多見。在下人的眼裏,像那些小丫頭小廝小道士的眼裏,真是嚇得心驚膽顫,這個時候鳳姐確實像壹個惡魔,怪不得有些奴仆在背後詛咒她,說她是“閻王婆”,說她是“夜叉星”,那麽在這個時候,所謂的“殺伐決斷”就有壹股森然的冷氣,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在這裏,我們還可以舉出有名的“弄權鐵檻寺”。這個情節大家都很熟了,我不用在這裏重復。老尼求鳳姐辦這件事,鳳姐有壹句很著名的話,人們也常常引用的,就是鳳姐說我是“從來不信什麽陰司地獄報應的,憑是什麽事,我說要行就行。”這句話大家經常引用,而且有的人據此認為鳳姐不迷信。的確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很有氣概,就是鬼神難擋,有這樣的氣魄,只可惜這種氣魄用在了邪惡的方面。這個地方,並不是說鳳姐不迷信,鳳姐也像壹般的婦女壹樣,她也供痘神,給女兒起名求福祉,並不說明她不迷信,是說明她不虔誠,沒有顧忌,毫無顧忌,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可以不計後果,所以在這個地方回目點明了,她是“弄權”,如果說,剛才“協理寧國府”時是“用權”,那麽,這裏就是“弄權”。“鐵檻寺”這壹段說她玩弄權術,她府內府外,勾結官府,倚仗權勢,在府裏欺瞞長上,假借賈璉名義,神不知鬼不覺作成這樣壹種骯臟交易,賈璉並不知道。如果說“協理寧國府”的時候是“用權”,權在威隨,威重令行,那麽在這裏就是“弄權”,就是玩弄權術於股掌之上,假權營私。所以這個是不壹樣的,小說裏頭還點明自此鳳姐膽識愈壯,更加恣意作為起來。可見“弄權”壹節正是讓人們領教鳳姐手段的壹個“案例”。

我們說她這個辣手到了趕盡殺絕,不留後路的地步。所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鳳姐和其他的婦女,和王夫人比起來,她沒有什麽“婦人之仁”,沒有什麽“惻隱之心”,她作了事以後,從來不後悔,而且呢,她要斬草除根,如果我們沒有忘記的話,賈雨村對於知道自己底細的門子,最後呢是把他遠遠的充發了;那麽鳳姐對那個落有把柄的張華父子,最後壹定要想辦法把他治死。從這種地方,我們可以充分領教鳳姐手段之辣,這壹點在別的人身上是感受不到的。

下面我們來談談“機心”,談談第二個方面。

“辣手”常常是形之於外的,機心則深藏於內,當然這兩者是有聯系的,盡管“機心”深藏於內,但同樣有跡可循。人們常常說鳳姐少說“有壹萬個心眼子”,是形容她的心計之多,機變之速。

這個我們可以從鳳姐的日常的表現來看。鳳姐日常的處人當中常常也有利害的權衡、得失的算計。咱們舉個例子。有壹次,為了大觀園詩社的費用,鳳姐李紈姐妹在那裏說笑,因為這個詩社要有點花銷,鳳姐就笑李紈:“虧妳還是大嫂子呢!”她就算“妳壹月十兩銀子的月錢,比我們多兩倍。---又有個小子,足足又添了十兩,---年中分年例,妳又是上上分兒,…通***算起來,壹年也有四五百銀子。”“這會子妳怕花錢,調唆她們來鬧我----”,就說了壹大堆的話,李紈就回她“妳們聽聽,我說了壹句,她就說了這麽壹車的話----”,“天下人都被妳算計去了!”李紈的這句話雖然也是帶些玩笑的性質,其實對鳳姐真是壹個確評,她說“天下人都被妳算計去了”。鳳姐的克扣月錢放債生息,不單是把下人的錢拿來克扣,她連老太太和太太的都敢挪用,都先克扣住不發,而且即便是“十兩八兩零碎”她也要把它攢到壹起放出去。所以李紉說她“專會打算盤分斤撥兩”,壹點沒有冤枉她。王夫人屋裏的金釧投井以後,丫鬟名額出缺,王熙鳳作為管家,這個名額遲遲不補,為什麽?她說等著人送禮送夠了,因為很多人看上這個缺,覺得這是壹個“巧宗兒”,大家都要來謀這個差,王熙鳳就拖著,等大家送禮送足了才補。諸如此類的事很多,“大鬧寧國府”的時候還不忘記向尤氏要五百兩銀子,其實她打點只用了三百兩,要了五百兩,她又賺了二百兩。鳳姐的算計之精、聚斂之酷,是出了名的,連她自己也都知道,她跟平兒說:“我的名聲不好,再放壹年(放是放高利貸),都要生吃了我呢。”可見鳳姐的放債、鳳姐的聚斂,那是出了名的。這個是我們講她的算計,講她的心機用在這方面,其實鳳姐的機心固然是用於聚錢斂財,但是更體現在處理人際關系上,下面我們要談壹談她在處理人際關系上,她的心機深細、謀略周密,有更加精彩的表演。

在處世應對中,我們常常覺得鳳姐像壹個高明的心理學家,她非常善於察言觀色,辨風測向,常常是這樣的,對方還沒有說出口呢,她已經猜到了;對方剛說呢,她已經辦了,這種例子是很多的。妳看,林黛玉出場,剛進賈府,王夫人說是不是拿料子做衣裳呀?鳳姐說“我早都預備下了”。這個地方脂硯齋有壹個評:她並沒有預備衣料,她是機變欺人,但是王夫人就點頭相信了,像這樣的例子多得很。比如大觀園那個詩社起來,探春這裏剛出口,說鳳姐我們想請妳做個“監社禦史”,探春這裏剛出口,鳳姐馬上就猜到妳們是缺個“進錢的銅商”,妳們是想要贊助了,那麽她說“我明兒立刻上任,放下五十兩銀子給妳們慢慢作會社東道”。妳這邊剛剛說,她那裏早就猜到了,大家都笑起來,所以李紈說:“妳真真是水晶心肝玻璃人”。說這個鳳姐通體透亮。鳳姐這種揣測對方的心理,善於察言觀色,像我們剛才所舉的還是壹些比較平常,比較普通的。有的時候,她還可以壹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同壹件事,原來這樣說,現在又那樣說,但是她都說的入情在理,十分動聽。這個例子可以舉邢夫人要討鴛鴦。這個情節大家也都很熟悉了。邢夫人先來找鳳姐商量,說老爺想討鴛鴦作妾,就是把這件事先跟鳳姐說,鳳姐壹聽,她就連忙回說,“別去碰這個釘子,”她脫口而出,她說“老太太離了鴛鴦,飯也吃不成了,何況說老爺放著身子不保養,官兒也不好生做”,反勸告邢夫人,“明放著不中用,反招出沒意思來,太太別惱,我是不敢去的。”她先這樣說,覺得這個事情根本是不行的,但是這個邢夫人呢壹點也聽不進去,反而冷笑說:“大家子三房四妾都使得,這麽個花白胡子的---”,意思說要個妾有什麽不可以,她說老太太未必好駁回。反而埋怨鳳姐,說我還沒有去妳倒派我不是。鳳姐聽了邢夫人這話,知道邢夫人聽不進去,邢夫人左性大發,鳳姐知道方才那番實話全不對路,就立即調頭轉向,改換話鋒,連忙陪笑:“太太這話說得極是,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麽輕重,想來父母跟前,別說壹個丫頭,就是那麽大的活寶貝,不給老爺給誰,”而且她舉出例子,她說那個賈璉,賈赦邢夫人的兒子,璉二爺有了不是,老爺太太恨得那樣,及至見了面,依舊拿心愛的東西賞他。是說老爺太太待賈璉,父母待兒子這樣,如今老太太待老爺自然也是那樣了。妳看她這個出言何等現成,何等有說服力。當時邢夫人又喜歡起來。同樣是討鴛鴦這件事,壹正壹反的兩番說辭,同出於鳳姐之口,居然都通情達理,動聽入耳。像這樣能夠順應對方心裏,急轉直下又不落痕跡,像這樣壹種本領我們在《紅樓夢》裏,只有在鳳姐身上可以看得到。所以我們說鳳姐的這種機心,機變之速真是能夠讓人嘆為觀止。

說到機心,我們不能不著重來講壹講《紅樓夢》裏面最著名的關於鳳姐的機心謀略的事件,如果說剛才講到的是壹些普通的人際關系,普通的跟家族成員之間的交往,那麽壹旦遇到那件事是鳳姐利害攸關的,是損害到鳳姐的尊嚴的,危及到她地位的,那麽鳳姐就會使出她混身的解數,她的機心謀略在這個時候會表現得淋漓盡致。如果說,“殺伐決斷”表現她的陽而威的壹面,那麽她的機心謀略則表現她陰而狠的壹面。在這裏我們不能不說到,那兩個著名的事件:壹個叫“毒設相思局”;壹個叫“賺取尤二姐”,所謂“弄小巧用借劍殺人”。在這裏我們著重講鳳姐的機心。鳳姐這個人,她對人的優勢不只於金錢權勢,在心理狀態上,她也常常保持壹種強者的優勝地位,這是壹種重要的優勢。那麽賈瑞和尤二姐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這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他們的死也是不同性質的死。但是有壹點是類似的,最初他們對鳳姐而言,開初都有某種優勢,接著都是在鳳姐的導演下轉為劣勢,最終走上絕路。我們先說賈瑞,賈瑞是男性,他懷有調戲鳳姐的非分之想,他是主動的,開始是來挑起這件事的,這種非分之想,盡管是壹種幻想,也可以看作是壹種優勢。當然,我們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種優勢帶有很大的虛妄性。所以對於賈瑞,鳳姐只消略施小計,稍遣兵將,就使賈瑞落入又凍又餓,又臟又臭,欲進不能,欲罷不甘的這樣壹種境地。當然賈瑞之死確屬自投羅網,但是這張羅網恰恰是鳳姐張設的。鳳姐壹次又壹次地假意挑逗、虛情承諾,完全合於誘敵深入、圍而殲之的用兵之法。賈瑞以假作真,執迷不悟,屢中圈套還聲言“死也要來”。當賈瑞不行了,來賈府求那個人參,王夫人去找鳳姐,鳳姐用渣沫搪塞,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賈瑞送命。果真應驗了“叫他死在我手裏”的預言。應該說,置賈賈瑞於死地,鳳姐是帶有很大的自覺性的,是她充分掌握了賈瑞性格的弱點的必然結果。在這壹回合裏,鳳姐易如反掌地運用了自己模樣極標致,心機又極深細的優勢,陷賈瑞於歹毒的“相思局”中。底下我們來談尤二姐,看尤二姐的事件當中鳳姐的這種機心。

比之於賈瑞,尤二姐當初所具有的優勢就不是虛幻的,應該說是實在的。因為賈璉已經娶了尤二姐作二房,已成為既成的事實。況且把賈府內幕,鳳姐劣跡,都告訴了尤二姐,小兩口兒日子過得十分富足和美。那麽在這個時候,不能不說尤二姐之於鳳姐,是具有相對優勢的,這不僅指容貌脾氣,尤二姐也很標致,她的脾氣比鳳姐隨和多了,待下人也很寬和,不只是這些,尤其是賈璉鐘愛且有生子育嗣的可能,這是鳳姐無法比肩的,尤二姐可能生兒子,這壹點鳳姐深知而且深忌。所以她估量要“反敗為勝”,不是壹件輕而易舉的事,所以她就要煞費苦心,以退為進,造成種種假象。我們看《紅樓夢》寫她親自出馬素衣表蓋到了小花枝巷,她的那壹番話很長,裏面完全是自責自怨,“---只求姐姐進去和我壹樣同居同處,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諫丈夫。有喜同喜,悲則同悲,情似親妹,和比骨肉。---只求姐姐在二爺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容我壹席之地安身---”等等,這壹席話不要說尤二姐把她認作好人,連大觀園那裏的姐妹,除了少數比較有頭腦的人,都覺得鳳姐改弦更張了,都覺得她很賢良。那麽這是壹個方面,“賺取尤二姐”。

同是這壹個鳳姐,有膽量發動壹場官司,唆使張華狀告賈璉,她說“妳就告我們家謀反也沒事兒的”,就是告他“仗財依勢,強逼退親,停妻再娶”等等,並扯出賈蓉,借此聲勢,大鬧寧府,嚇得那個“威烈將軍”賈珍溜走,賈珍這個威烈將軍,既不威也不烈,這個時候把尤氏賈蓉母子搓揉得面團壹般,陪罪不叠。在鳳姐,衙門不過是手中傀儡,收放線頭都在她手中,從這個都察院,這個官府來說呢,兩邊受賄,何樂而不為呢?收了賈珍尤氏這邊的賄,又收了鳳姐這邊的賄,吃了原告吃被告。鳳姐緊緊抓住了尤二姐的弱點,所謂“淫奔無行”,壹女侍二夫,牢牢地抓住張華這張王牌,收放自如,行雲布雨,憑借衙門的法、家族的禮,造足了輿論,布滿了流言,使尤二姐墜入軟綿綿、黑沈沈的陷井之中,不能自拔,最終走向絕路。所以這個也像用兵壹樣,鳳姐是知己知彼,她在明處,對方在暗處,即使暫時處於被動,但是她也能充分利用對方的弱點,把自身的優勢發揮到最大限度,使事態沿著她設計的軌道來發展,在這個過程中,鳳姐不僅要越過外部的種種障礙,而且要克服自身的種種矛盾。比方說她同賈璉是合法夫妻卻沒有真情來維系,比方說她要鞏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卻並無子嗣,比方說她要博取賢良的美名但是卻不容得丈夫納二房,比方說她唆使張華告狀又不使真的把賈府告倒,比方說她要除掉尤二姐但又不能絲毫地露出痕跡,不露絲毫壞形,妳想想這需要怎樣深細的機心和周密的謀略,要越過外部的障礙,要克服自身的矛盾,所以這個事件所展示給世人的已遠遠超出了事件本身。

“機關算盡”,這些鳳姐的過人之處,也是鳳姐致禍的內因。

下面我們在談談“剛口”。這個是在《紅樓夢》五十四回裏面,大家可以去翻,是在慶元宵的時候,請了女藝人來說書,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