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於彼而悟於妄,則宜歸於真也。況與足下外服儒風,內宗梵行者有日矣。而今而後,非覺路之返也,非空門之歸也,將安反乎?將安歸乎?今所和者,其卒章指歸於此。夫感不甚則悔不熟,感不至則悟不深,故廣足下七十韻為壹百韻,重為足下陳夢遊之中,所以甚感者。
敘婚仕之際,所以至感者,欲使曲盡其妄,周知其非,然後返乎真,歸乎實。亦猶《法華經》序火宅、偈化城,《維摩經》入淫舍、過酒肆之義也。微之,微之,予斯文也,尤不可使不知吾者知,幸藏之爾雲。
昔君夢遊春,夢遊仙山曲。怳若有所遇,似愜平生欲。
因尋菖蒲水,漸入桃花谷。到壹紅樓家,愛之看不足。
池流渡清泚,草嫩蹋綠蓐。門柳暗全低,檐櫻紅半熟。
轉行深深院,過盡重重屋。烏龍臥不驚,青鳥飛相逐。
漸聞玉佩響,始辨珠履躅。遙見窗下人,娉婷十五六。
霞光抱明月,蓮艷開初旭。縹緲雲雨仙,氛氳蘭麝馥。
風流薄梳洗,時世寬妝束。袖軟異文綾,裾輕單絲縠。
裙腰銀線壓,梳掌金筐蹙。帶襭紫蒲萄,袴花紅石竹。
凝情都未語,付意微相矚。眉斂遠山青,鬟低片雲綠。
帳牽翡翠帶,被解鴛鴦襆。秀色似堪餐,秾華如可掬。
半卷錦頭席,斜鋪繡腰褥。朱唇素指勻,粉汗紅綿撲。
心驚睡易覺,夢斷魂難續。籠委獨棲禽,劍分連理木。
存誠期有感,誓誌貞無黷。京洛八九春,未曾花裏宿。
壯年徒自棄,佳會應無復。鸞歌不重聞,鳳兆從茲蔔。
韋門女清貴,裴氏甥賢淑。羅扇夾花燈,金鞍攢繡轂。
既傾南國貌,遂坦東床腹。劉阮心漸忘,潘楊意方睦。
新修履信第,初食尚書祿。九醞備聖賢,八珍窮水陸。
秦家重蕭史,彥輔憐衛叔。朝饌饋獨盤,夜醪傾百斛。
親賓盛輝赫,妓樂紛曄煜。宿醉才解酲,朝歡俄枕麹。
飲過君子爭,令甚將軍酷。酩酊歌鷓鴣,顛狂舞鴝鵒。
月流春夜短,日下秋天速。謝傅隙過駒,蕭娘風過燭。
全雕蕣花折,半死梧桐禿。暗鏡對孤鸞,哀弦留寡鵠。
淒淒隔幽顯,冉冉移寒燠。萬事此時休,百身何處贖。
提攜小兒女,將領舊姻族。再入朱門行,壹傍青樓哭。
櫪空無廄馬,水涸失池鶩。搖落廢井梧,荒涼故籬菊。
莓苔上幾閣,塵土生琴築。舞榭綴蟏蛸,歌梁聚蝙蝠。
嫁分紅粉妾,賣散蒼頭仆。門客思仿徨,家人泣咿噢。
心期正蕭索,宦序仍拘跼。懷策入崤函,驅車辭郟鄏。
逢時念既濟,聚學思大畜。端詳筮仕蓍,磨拭穿楊鏃。
始從讎校職,首中賢良目。壹拔侍瑤墀,再升紆繡服。
誓酬君王寵,願使朝廷肅。密勿奏封章,清明操憲牘。
鷹鞲中病下,豸角當邪觸。糾謬靜東周,申冤動南蜀。
危言詆閽寺,直氣忤鈞軸。不忍曲作鉤,乍能折為玉。
捫心無愧畏,騰口有謗讟。只要明是非,何曾虞禍福。
車摧太行路,劍落酆城獄。襄漢問修途,荊蠻指殊俗。
謫為江府掾,遣事荊州牧。趨走謁麾幢,喧煩視鞭樸。
簿書常自領,縲囚每親鞫。竟日坐官曹,經旬曠休沐。
宅荒渚宮草,馬瘦畬田粟。薄俸等涓毫,微官同桎梏。
月中照形影,天際辭骨肉。鶴病翅羽垂,獸窮爪牙縮。
行看須間白,誰勸杯中綠。時傷大野麟,命問長沙鵩。
夏梅山雨漬,秋瘴江雲毒。巴水白茫茫,楚山青簇簇。
吟君七十韻,是我心所蓄。既去誠莫追,將來幸前勖。
欲除憂惱病,當取禪經讀。須悟事皆空,無令念將屬。
請思遊春夢,此夢何閃倏。艷色即空花,浮生乃焦谷。
良姻在嘉偶,頃克為單獨。入仕欲榮身,須臾成黜辱。
合者離之始,樂兮憂所伏。愁恨僧祇長,歡榮剎那促。
覺悟因傍喻,迷執由當局。膏明誘暗蛾,陽焱奔癡鹿。
貪為苦聚落,愛是悲林麓。水蕩無明波,輪回死生輻。
塵應甘露灑,垢待醍醐浴。障要智燈燒,魔須慧刀戮。
外熏性易染,內戰心難衄。法句與心王,期君日三復。 詩中描寫了“到壹紅樓家”,壹個“紅樓富女”的生活,以及描寫的“窗下人”,頗有《紅樓夢》的味道。白香山的詩幾處寫到“紅樓富女”因此,夢覺主人認為白香山的詩和莊周之夢就構成了《紅樓夢》,但這僅僅只是夢覺主人的看法。 無獨有偶,紅學大師周汝昌在《紅樓十二層》及《紅樓夢藝術的魅力》兩書中都提出:此樓為何而非“紅”不可?我則喜引晚唐韋莊的詩,比白居易的詩有味得――長安春色誰為主,古來盡屬紅樓女。美人情易傷,暗上紅樓立。這幾句詩出自韋莊《長安春》和《閨月》兩首詩長安春長安二月多香塵,六街車馬聲轔轔。家家樓上如花人,
千枝萬枝紅艷新。簾間笑語自相問,何人占得長安春?
長安春色本無主,古來盡屬紅樓女。如今無奈杏園人,
駿馬輕車擁將去。閨月明月照前除,煙華蕙蘭濕。清風行處來,白露寒蟬急。美人情易傷,暗上紅樓立。欲言無處言,但向姮娥泣
這兩首詩都寫了“紅樓”,前壹首寫的長安的景色,長安的春色是紅樓,居住在紅樓是壹些什麽人,暗示當時社會壹些問題;後壹首以景寫美女的心境。唯獨壹個“情”字,周汝昌大師作了壹段論述: “情”是什麽?不必到字書詞典裏去查“定義”“界說”。此字從“心”從“青”而造。中華語文的心,與西醫的“心臟”不同,它管的是感情的事,而感情亦即人的靈性的重要構成部分。再者,凡從“青”的字,都表最精華的涵義:“精”本米之精,又喻人之精;“睛”乃目之精;“清”乃水之精;“晴”乃日之精;“倩”“靚”也都表示精神所生之美。那麽,我不妨給“情”下個新定義:“情,人之靈性的精華也。”《紅樓夢》裏所謂“大旨談情”,也不是專指“男女愛情”,是借寫男女‘情’為名,為‘情傷’的女人,為天下普通女人鳴不平,為她們的命運而悲憤。故此周大師認為 :明白了這些文化關聯,才會領略雪芹所用“紅樓夢”三字的本旨以及他的文心匠意。 就文本來看,《紅樓夢》第四十回,有壹段賈府人遊湖的描寫,其中寶玉說了要拔掉那些破荷葉,林黛玉說了壹句令人奇怪的話:“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壹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妳們又不留著殘荷了。”李義山就是晚唐詩人李商隱,今天看到這首詩,卻略微有些出入。詩是這樣寫的:“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袞》)也許是林黛玉喜歡殘不喜歡枯,將枯改為殘了。然而李義山寫的《春雨》與《紅樓夢》卻有些關聯。悵臥新春白袷衣,白門寥落意多違。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遠路應悲春晼晚,殘宵猶得夢依稀。玉珰緘劄何由達,萬裏雲羅壹雁飛。 這是壹首情詩,詩中“紅樓”與“夢”遙遙相望,春雨中望著對方居住過的紅樓,極盡情思之苦,書劄難寄,懷念無窮。正表達出夢斷紅樓的無限思情的意境。從詩的意境分析與《紅樓夢》的人物特點有些相似之處。李義山的詩以殘花缺月、黃昏遲暮傷感愛情詩為特色,抒情深而厚,造意精而細,可謂典雅華麗,情思纏綿,符合林黛玉憂郁、多疑、煩悶、喜散不喜聚的感傷情調,為何林黛玉最不喜歡?這可能是壹句反話。《紅樓夢》第六十二回借香菱之口說寶釵的名字就來源李義山的七言絕句‘寶釵無日不生存’。第四十九回又借寶釵的話說李義山的詩隱僻。另外,《紅樓夢》書中很多詩都是仿照李的詩寫的,如:《紅樓夢》中的四時即事詩,即第二十三回寶玉寫的《春夜即事》、《夏夜即事》、《秋夜即事》、《冬夜即事》,全系仿李商隱《燕臺四首(春、夏、秋、冬)》而來;第十五回,寫到賈寶玉路遏北靜王時,水溶向賈政笑道:“令郎真乃龍駒鳳雛,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引用的就是李商隱《韓冬郎即席為詩相送……兼呈畏之員外》中的壹句。幾處引用和仿寫李義山的詩說明《紅樓夢》深受其影響。除此外,還有很多李商隱的詩,如《錦瑟》、《殘花》、《板橋曉別》等等都與《紅樓夢》的某些意境相同,而且《春雨》詩裏既有‘紅樓’,又有‘夢’,可見《紅樓夢》書名與李商隱的詩也是有緣分的。 在古代詩詞裏與《紅樓夢》書名三字完全相同的最早出現在唐朝詩人蔡京的《詠子規》:千年冤魄化為禽,永逐悲風叫遠林。愁血滴花春艷死,月明飄浪冷光沈。凝成紫塞風前淚,驚破紅樓夢裏心。腸斷楚詞歸不得,劍門迢遞蜀江深。 這首詩雖然寫的很悲慘,與《紅樓夢》作者的境況有些相似,有的紅學家認為那三字似連文,實不連文─ 詠杜鵑啼聲哀淒(子規即杜鵑),使長城征戍者下淚而將閨中懷念遠離之人的夢中暫聚也給驚斷了,所以應理解為“紅樓中人連夢也被杜鵑聲驚斷”,實是“夢裏心”三字為連文。該詩的意境,特別是“夢境”與紅樓的不符。但有些學者根據此詩逐字逐句分析,認為這些詩句影射了《紅樓夢》書中的人和事,《紅樓夢》書名就是來自這首詩,也許這只是壹種推理吧。 與《紅樓夢》書名三字完全相同的還有明末詩人陳子龍寫的《春日早起》:獨起憑欄對曉風,滿溪春水小橋東。始知昨夜紅樓夢,身在桃花萬樹中。 這也是壹首情詩,以景代情,詩的意境很美,充分表達了戀人的幸福感。有的學者還考證了詩中的人物,認為就是寫的明朝大詩人陳子龍與著名歌妓才女柳如是的壹段戀情,而且人物的背景與《紅樓夢》中的故事極相吻合。詩中出現的“紅樓夢”三個字,不僅與小說《紅樓夢》在意思上直接關聯,而且意境息息相通,與作者成書的年代又相近,認定《紅樓夢》書名就是出自這首詩。 中國詩詞淵源流長,卷帙浩瀚,精品叠出。上述引用的部分紅樓詩,不能不說對《紅樓夢》作者沒有影響。雖然還不能準確地確定《紅樓夢》書名就是出自其中的哪壹首詩,但是可以肯定地說這些詩都與《紅樓夢》有關聯,實際上這是壹種文化關聯,正是這種關聯印證了《紅樓夢》高超的藝術風格。《紅樓夢》的古代淵源非常深厚且廣,它吸取了中國古文化的精華,乃融會眾家之長,成為壹部驚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