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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語言學的言語產生

言語產生(說話)是從組織交流意圖,激活概念,提取詞義、句法和語音信息,到控制發音器官發出聲音的過程。它是人類語言能力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人類意識和意誌表達的重要途徑。生物的進化促進了人類大腦體積和復雜性的增加,使得人類在三十萬年前具有說話和符號操作的能力。然而,直到十九世紀下半葉,人們對個體言語產生的過程才有所了解,而真正的科學研究則是在近幾十年認知心理學和認知神經科學興起之後。由於研究方法論上的困難,對言語產生過程及其神經基礎還處於探索階段,心理學界和神經科學界對這壹重要問題也無系統的研究。

1、研究的歷史來源和方法

對言語產生的研究有兩種歷史來源,壹是對語誤的分析,二是以圖形命名為主的實驗室研究。

1895年,Meringer和Mayer發表的關於德語語誤的語料庫及其理論分析,成為語誤研究的開端。弗洛依德(1901)的《日常生活中的精神病理學》是對語誤的心理學研究的經典著作。70年代在洛杉磯加州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出現了兩個規模較大的語誤語料庫。1966年,Brown和McNeill找到誘導被試產生TOT(the tip of tongue,舌尖現象)狀態的方法,隨後,Baars等人提出在實驗控制條件下誘導、產生語誤的方法。70年代以後出現了很多英語語料庫,隨後荷蘭語、德語、西班牙語及法語等都出現了各自的關於語誤的語料庫。語誤分析法是言語產生研究中的基本方法之壹,通過搜集人們實際語言交流中出現的口誤材料,從不同的角度進行分類,可以揭示語言在大腦中的表征方式和語言產生的具體心理過程。已有的口誤研究發現,句子的產生首先要確定句子的基本結構,包括句子的主次重音;詞項的填入是實詞在先,虛詞在後。語誤分析對於探討具有漢語特色的壹些理論問題也具有重要意義,如沈家煊[2]通過多方面的口誤材料,證明聲調在音節中的獨立性。

1885年,Cattell發現命名圖形所用的時間是命名圖形所對應字詞的兩倍,由此開始了對言語產生的實驗室研究。

1967年,Fraisse發現,當命名壹個小圓為“圓圈”時的反應時是619毫秒,當命名為oh時反應時僅為453毫秒。實驗在排除圖形編碼的影響後,說明字詞的命名可以從字形直接通達到語音,而圖形的命名要先激活物體對應的概念,再通達其語音。

Rosinski等人將Stroop任務轉化成圖——詞幹擾範式,包括兩種任務:壹是排除圖形中字詞的幹擾作用,命名圖形的名稱;二是排除圖形自身名稱的幹擾,命名圖形中的字詞。研究結果表明,語義相關詞對圖形命名的幹擾作用遠遠大於圖形名稱對圖形中字詞命名的作用。Lupker發現了詞匯產生中的語音促進效應,即幹擾詞與圖形名稱有相同韻律關系(包括頭韻關系)時,命名速度變快。從八十年代末起,對言語產生過程及其腦機制的探討逐漸成為語言心理學和認知神經科學研究的重點和熱點之壹。對言語產生的研究重點主要集中在詞匯產生方面,但言語產生中句子與句法加工亦在逐漸為人重視。

就研究的方法論而言,圖片命名法是言語產生實驗研究中最常用的方法,因為它能夠準確地反映言語產生從獲得概念,激活相應的語義、語音信息,到控制發聲器官發出聲音的完整過程。具體做法是,在呈現圖片時加入與圖片名稱具有壹定關系的幹擾字詞,要求被試以最快的速度讀出圖片名稱,通過和控制條件相比,來考察言語產生的具體過程。幹擾字詞最初以視覺方式呈現,後來出現聽覺呈現方式。幹擾字命名法在圖片命名法的基礎上發展而來,要求被試命名圖片中呈現的幹擾字詞,而不是圖片名稱。

此外,研究者還提出壹些新的方法,如符號命名法,內隱啟動(implicit priming)法、翻譯(translation)法等。符號命名法要求被試在實驗前通過學習建立特定符號(如“++”)與壹些字詞(如“土地”)的聯結關系,在正式實驗中只呈現特定符號,被試盡可能快地命名它所對應的字詞。上述方法突破了圖形命名方法中圖形實驗材料的限制,擴展了研究的領域,但它們難以保證純粹的言語產生過程,即從特定符號到字詞語音的過程,可能經過語義通達語音,也可能不經過語義的提取,在特定符號和字詞語音之間直接建立聯結關系。

2、言語產生的理論框架和模型

言語產生過程大致可分為三個層次。最高的層次是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此過程確立說話的意圖和想表達的概念;中間的過程是言語組織(formulation),即把要表達的概念轉換為語言形式;最後壹個過程是發聲(articulation),涉及到更為具體的語音和發音的計劃,即把語音編碼轉換成發聲的肌肉運動程序,並執行這壹程序。言語組織包括詞匯生成和語法編碼兩部分。語法編碼指句子的選詞和排序,即根據詞匯的意義和語法性質選擇恰當的詞匯,並產生壹句話的句法框架。而詞匯產生或詞形式的編碼是言語產生研究的中心問題之壹。這壹過程可細分為五個組成部分,即概念準備(conceptual preparation)、詞條選擇(lexical selection)、音位編碼(phonological encoding)、語音編碼(phonetic encoding)和發聲(articulation),雖然研究者經常把最後三個部分合為壹體。

概念準備是指大腦把思想、觀點等轉化成概念的過程,這也是言語產生的最初環節。人在準備表達某個思想時,需要從相關的大量信息中挑選最恰當的詞匯概念(lexical concept),這個概念必須對應心理詞典中的詞或詞素。比如在表達“有四條腿、嗅覺靈敏、會汪汪叫的動物”時,最簡潔的是“狗”。詞匯化(lexicalization)和詞條選擇在概念準備完成後發生。準備好的概念將會激活心理詞典中對應的語義表征(如表達“狗”的語義特征),詞匯化把激活的語義表征轉換成詞的音位表征。壹般認為,在詞義與音位表征之間有壹層抽象的表征,稱為特定詞匯表征(lemma,或稱詞條),這壹表征涵蓋了該詞的語法特征。

詞匯化包含兩個階段(不同的觀點請見Caramazza),第壹階段為語義表征的激活傳輸到中間層的特定詞匯表征上,即多個詞條被概念輸入激活,經過壹段時間後,激活最高的詞條被選擇,詞條的激活將詞匯的語法特性提供給句子的句法編碼,供其使用;第二階段是音系形式(phonological form)通達,即中間層的激活進壹步傳輸到特定詞匯的語音表征上,使得說話者能夠提取詞匯的語音。受到激活或提取的音位表征將進壹步進行詞法—音位編碼(morpho-phonological encoding)。在這壹階段,單詞的詞匯結構、韻律特征和音段組成被展開,詞素單位內的音位信息被組合成符合實際發音情況的音節。

壹般認為,這個音節化(syllabification)是壹個“從左到右”、按時間先後順序逐步加工的過程,而詞的音段信息和韻律結構(如CV結構、輕重音)是分別提取的。音位片段將以“從左到右”的方法插入抽象的韻律結構中,結合成詞的音節。在語音編碼和發聲之間,可能還有音節發聲程序的提取。壹種語言經常使用的音節的抽象發聲程序被存儲在壹個“倉庫”中,這些音節程序發聲時將“從左到右”依次被提取。激活這些程序也歸因於語音編碼的激活傳播。音節發聲程序壹旦被提取,壹個詞的發聲就立即開始。發聲系統計算出執行抽象音節發聲程序的最佳方案,指揮呼吸系統和咽喉系統發出聲音。

關於言語產生的理論模型都是符號化的、具體的,而不是分布式的、抽象的。具有重要影響的兩個主要模型是:Dell的兩階段交互激活模型和Levelt、Roelosfs等的獨立兩階段(或序列加工)模型。 兩階段交互激活模型把從語義到語音的提取過程主要分為三個層次(Dell等人),每壹層次上都有大量的結點,最上層為語義層,其結點代表語義特征,中間是lemma層,最下層為音素層,由起首音素(onset phoneme)、核心部分(nucleus phoneme)、結尾音素(codaphoneme)等構成。該模型主要貢獻是在語言產生中提出交互激活的思想。激活的傳輸方式是瀑布式(cascades)的,即激活可以在網絡中不同層次間的任何可能的結點之間傳遞。“交互”是指所有結點之間的聯結是雙向的,它們之間的聯結只有促進作用,沒有抑制作用;而且激活的傳遞也是雙向的,可以從高層次向下傳遞,也可以從低層次向上傳遞。受到最大激活的詞或lemma結點總是得到選擇,這種選擇是由外部形成的語法結構決定的。被選擇的lemma結點將把激活傳遞到對應的語音編碼上。這種模型的提出受到解釋語誤中混合錯誤的啟發和影響。

混合型錯誤是指實際產生的詞和目標詞之間既存在語音的關系,又存在語義的關系,如誤把cat說成rat。按照交互激活模型,cat和lemma結點得到激活後向下傳遞到lexeme層,激活/k/、/附圖/、/t/結點,另壹方面,在lemma層與cat語義相關的動物(包括rat)的結點也被激活,rat被從lexeme層反饋回來的/附圖/、/t/再次激活,因此,rat被提取的機率大大增加,遠遠超過僅有語義相關的dog和僅有語音相關的mat。在這種模型中,雙向聯結和反饋使使用頻率高的字詞更容易得到激活,即它能解釋詞頻效應和音節頻率效應。

獨立兩階段模型也包括三個部分,最上層的結點表示整個詞典概念,其結點表示語義特征。中間是句法(syntactic)層或lemma層,表示詞的句法及特征,包括語法結構、變化特征、詞性等。底層是語音層(phonolgical或lexeme level),包括大量詞素結點及音韻、音素結點等。在整個模型中,各結點之間的聯結不存在抑制關系。Levelt等人假定概念層和lemma層為語言產生和語言識別兩個系統所***用,但lexeme層僅在言語產生系統中存在。概念層和lemma層之間的聯結是雙向的,激活的信息可以相互傳遞,但lemma層和lexeme層是獨立的,兩個從lemma層向lexeme層的傳遞只是單向的,不存在反饋,所以被稱為獨立的兩階段模型。

1997年,Roelofs等人將其總結為WEAVER(Word-form Encoding by Activation and Verification)模型。

3、存在爭論的問題

不同的言語產生理論基本上都同意詞匯產生中五個階段的劃分,但在每個階段的具體細節和不同階段的實時加工關系上存在著嚴重分歧。在概念選擇和詞義激活階段,壹個爭論的問題是,詞義是如何存儲在心理詞典中的。詞義到底是以局部的詞義結點的形式,還是以分解的詞義特征的形式存儲在心理詞典中。以Levelt為首的荷蘭學派認為整體概念存儲具有優勢,能夠輕而易舉地避開所謂的“上下位概念”問題,他們認為,如果概念以分解的特征方式存儲,人在激活“狗”的概念時,“動物”這壹概念也應該被激活,因為“狗”的特征是“動物”的壹個子集,因此,為了排除“動物”這壹概念,大腦中必須存在另外壹個抑制機制,而這不符合經濟原則。其它研究者(如Dell)則認為,以語義特征為單位的語義表征方式與有關語言理解中許多詞匯加工理論壹致,也符合許多來自腦損傷病人的證據。另壹個爭論的問題是語義在大腦中的表征是否具有範疇性,使得同壹範疇(如“動物”)的概念都存在於壹個腦區。言語產生和語言理解是否具有***同的語義表征系統,也是爭論的問題之壹。

在詞條選擇和音位編碼這兩個階段的研究中,存在的爭論是詞條選擇和音位編碼是兩個完全獨立的階段,還是存在著交互作用。這壹爭論包括兩個方面:

壹、詞條選擇和音位編碼這兩個階段是否完全獨立,即音位編碼是否必須在詞條選擇完全結束後才開始。獨立兩階段模型認為,這兩個階段在時間上有明顯的分界,語義特征的激活會傳輸到多個詞條上,這些表征之間產生競爭,直至剩下壹個最符合語義激活的詞條為止,此時,音位編碼才能開始。兩階段交互作用理論則認為音位編碼在詞條選擇完成之前就已經開始。檢驗這兩種觀點的經驗問題就是是否存在同時激活的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語音表征。

二、音位信息是否將激活反饋到詞條和詞義層次上。交互作用模型認為這種反饋能夠很好地解釋語誤中的混合錯誤,序列加工模型則否認這種機制的存在。

在從音位激活向語音編碼的轉換過程中,壹個重要然而很少實驗研究的問題是,多詞素詞是如何進行語音編碼的。音位信息應按詞素為單位激活,每個詞素再進行音節化,把音位組合成音節。然而不清楚的是,同壹個詞的不同詞素是同時激活,還是按“從左到右”的順序依次激活。另壹問題是詞素內的音位信息激活是否同時進行。為了阻止同時激活的不同音節間的音位相互串位,產生語誤,Dell提出了所謂的“時間約定”機制(binding by time),認為音位以詞素或音節為單位,依次組合。然而實驗研究證明,當說話者同時具有多個詞的語音形式時,他們並不把這些語音信息融合,從而產生錯誤。

在音位信息向語音編碼轉換的過程中,另壹個重要問題是,如何處理壹個詞的韻律結構,如輕重音、元音和輔音組合方式和規則等。Schattuck-Hufnagel提出了壹個“框架與插槽”觀點,認為壹個詞的音位信息和它的音節框架是分別提取的。框架表示了壹個詞的音節數目和重音位置,框架內有每個音節的抽象結構(如CV或CVC),標誌著可接受的語音的性質。提取的音位信息就被放在這些結構的插槽中。這種把語音與結構分開在言語產生過程中臨時計算音節的方法,能夠解釋口語中許多語誤現象,在實驗室研究中也有壹定的支持。但也有證據說明,有些常用的音節並不是臨時計算出來,而是從“倉庫”中直接提取的。據統計,母語為英語或荷蘭語的人,所說的話語中80%僅僅由500個音節組成,而英語和荷蘭語卻擁有壹萬多個音節,這說明人們經常使用的音節數量非常少,這些有限的音節可能存儲在壹個“倉庫”中,音節化過程中激活的信息將傳遞到“倉庫”中對應的具體音節,使其做好發音準備。但是否存在這個“倉庫”是個有爭議的問題。

在語音編碼和發音這兩個階段的研究中也存在爭論,即發聲是否必須在詞的所有音節的語音編碼完成之後才能開始。根據語音編碼“從左到右”、序列進行的觀點,如果發聲在詞的所有音節的語音編碼完成之後開始,則多音節詞的發音潛伏期要比單音節詞長,出現詞的長度效應。反之,則詞長效應很難表現出來。這方面的實驗研究結果相互矛盾,未能給出壹致的答案。Eriksen等人和Klapp等人的早期研究表明,在圖形命名任務中,單音節詞的產生時間快於雙音節詞。但Bachoud-Levi等人在嚴格匹配單音節和雙音節詞的頻率,圖形物體熟悉性等因素後,用圖形命名和符號命名兩種方法,發現單音節詞與雙音節詞的圖形命名反應時沒有差別,即沒有發現長度效應。如前面所述,符號命名法雖然能夠排除項目間無關因素的影響,擴大挑選刺激材料的範圍,但具有無法保證純粹的言語產生過程的缺陷,Bachoud-Levi等的實驗二、四、五均采用符號命名方法,結果的可信性值得懷疑。莊捷和周曉林[15]最新的研究比較了漢語使用者對同壹幅圖片單音節命名(如“龜”)和雙音節命名(如“烏龜”)的命名潛伏期,發現了明顯的詞長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