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行業的拜師儀式“擺知”,近些年來突然成為相聲愛好者津津樂道的壹個話題,拜壹些從業者別有目的的所謂“科普”,也產生了壹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觀點。
比如,有說“不擺知就不被同行承認”觀點的,按照這些網友的說法,相聲行業幾乎不剩幾個人了,因為受經濟條件和時代環境以及觀念進步影響,有壹大半相聲演員拜師根本沒有擺知。而那些擺知的相聲藝人,絕大部分也沒有嚴格按照相聲行業傳統進行,所以真要較真的話,相聲行業就完了,沒有人了。
筆者本文要說的不是擺知,而是相聲擺知儀式中壹個早已經名存實亡的“引保代三師”,本來這個名號早已經是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吉祥物了,沒想到近幾年又起了壹些波瀾,有人莫名其妙要否定“引保代三師”裏代師的地位,這件事頗為蹊蹺,咱們詳細聊聊。
壹、名存實亡的引保代三師
引保代三師,就是江湖八門拜師時使用的壹種制度,並不是只有相聲行業才有。
引師顧名思義就是引薦拜師的人。
保師就是為師徒雙方提供擔保的人。
代師是當師父不在時,代替師父傳藝的人。
江湖人用這個制度的前提是江湖險惡人心叵測,而且很多江湖人從事的行當都屬於灰色甚至黑色領域,所以不能隨便收徒和傳授,因此這種擺知儀式要嚴格且繁瑣。
相聲行業也屬於江湖生意,因此也使用引保代三師制度,而且有自己的壹些慣例:
引師,壹般請的是不屬於相聲行業的藝人,如變戲法的、彈單弦的或者唱蓮花落、八角鼓的。
保師,壹般請的是行業外的人,比如有勢力的或者有地盤的地頭蛇,或者是有威望有名氣的江湖人。
代師,壹般是由和師父同輩的行業內藝人擔任,極個別情況下大師兄也可以。
這些東西在權威的《相聲大詞典》裏,著名曲藝研究專家薛寶琨、高玉琮等人的著作裏,還有相聲前輩馬三立、馬誌明等人的回憶裏都有論述,是行業公認的。
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相聲行業擺知也並非嚴格按照這個慣例,比如馬三立拜師,引師是同行業的前輩華子元,保師是燕樂戲院的管事李四,代師是和周德山同輩的張子俊。
到了現代,相聲行業擺知更是簡單,幹脆引保代三師全請本行業的藝人,只要是和師父同輩即可,至於什麽引薦、擔保、代授根本沒有實際意義,就是壹個形式罷了。
比如郭德綱和荊林野拜師侯耀文時,引師是常貴田,常貴田自己都說了,兩個徒弟根本就不是他引薦的。
何雲偉曹雲金拜師郭德綱時,保師是鐵路文工團的劉際,曹雲金和郭德綱互撕時,劉際這個擔保人也沒出來說話啊。
所以,在現代,引保代三師已經成了吉祥物壹樣的存在,沒有實際意義了。
二、郭德綱否認代師地位
即使引保代三師已經沒有了實際存在的意義,但不知道為什麽,郭德綱在壹次節目中莫名其妙地否認了“代師”的地位。
郭德綱在節目中說,所謂“代師”根本不是代師父授業的意思,他壹聽見這種說法就想砸電視。實際上是因為舊社會藝人都是文盲,代師就是代筆師的意思,就是在儀式上幫大家寫寫字的工作人員。
郭德綱的這個說法得到了很多粉絲的認同,但是可惜,這種說法不論是在各種關於相聲行業的權威典籍中,還是在老藝人以及曲藝專家的回憶中,都沒有相關佐證,換句話說,目前已知持有這種“代師就是代筆師”觀點的,在相聲行業裏除了郭德綱也沒幾個人。
郭德綱說的對不對呢?
當然不對,不可能存在整個行業就郭德綱等極少數人說得對,其他絕大部分人人包括相聲前輩在內全錯了的情況。
咱們分析壹下,其實很簡單,壹方面從字面上看,引師是引薦人,保師是擔保人,這兩人在傳統擺知儀式中是很重要的,能和引師和保師並列的引師,根本不可能就是壹個等同於工作人員的代筆先生。要知道,徒弟是要給引保代三師磕頭的,給壹位代筆的先生磕什麽勁啊,馬三立自己就是初中學歷,寫壹手好字。
另壹方面,不論從相聲行業歷史上看還是現代看,擺知儀式上也從來沒有人讓代師去當抄寫員。相反,壹般的擺知儀式上擔任代師的還都是公認的功底比較深厚的相聲藝人。
比如郭德綱的代師是行業公認相聲造詣極高的師勝傑,何雲偉曹雲金的代師是於謙,德雲社霄字科徒弟們的代師是總教習高峰。所以,德雲社自己的擺知儀式都不按照郭德綱所說的“代筆師”去找壹位打字員,可見郭德綱這個說法其實是毫無道理的,妳看連他自己都不信啊。
三、郭德綱為什麽要否定代師的地位?
郭德綱否定代師的這種說法比較蹊蹺,沒有道理閑著沒事去挑戰整個相聲行業包括行業歷史和權威典籍,無利不起早,這麽玩命兒壹樣否認代師的地位,究竟是為何呢?
筆者也說不好郭德綱的心理,咱們只能從其他線索去分析。
首先看,和郭德綱有關系的代師裏,於謙和高峰是自己人,他總不能當著於謙的面兒說,於大爺妳這位代師就是壹個打字員,高峰妳這個代師其實就是個鍵盤俠吧。因此,可以排除郭德綱是對於謙和高峰表示不滿。
其次,和郭德綱最有關系的代師那就只剩下師勝傑了,因為他拜師楊誌剛時沒有引保代三師,那時候擺知儀式還沒光明正大恢復呢。
那麽,郭德綱說代師就是壹個寫字兒的工作人員,是在否定師勝傑和自己存在壹定師徒關系嗎?筆者認為,有壹定可能性。
原因有二,壹是師勝傑壹直繼承侯寶林的遺誌,主張相聲作品必須要有文化、有品位、有格調,換句話說他也是反對三俗相聲的,在這方面他無疑是和老戰友姜昆站在同壹戰線的。
二是師勝傑是旗幟鮮明地反對人為將相聲行業分為主流和非主流的,他壹向主張相聲行業沒有主流非主流之分,只有追求壹流的相聲。
可以想象,雖然師勝傑是郭德綱的代師,同時也多次兩邊做工作希望相聲行業能夠團結,但現實卻離他的願望越來越遠,那麽自然他也被迫成為了壹些社團的對立面。
另外還有件事必須提壹下,師勝傑其實不光是郭德綱的代師,按照侯耀文的意願,師勝傑也應該是郭德綱的幹爹,因為侯耀文生前和師勝傑有過約定,各自的徒弟互相認對方為幹爹。
陳寒柏忠實執行了師父的承諾,拜只比自己大四歲的師勝傑為義父。而郭德綱叫師勝傑叔,似乎有些不妥。
當然,這只是筆者個人的推測,也許郭德綱否定代師的地位並不是沖著師勝傑去的,真的就是開玩笑故意寒磣於謙和高峰玩兒的,也未可知。
總之呢,相聲門的有些規矩啊,有時候挺清晰,有時候挺糊塗,但是有些規矩即使沒有了實際意義,但在壹些人眼裏,也可以變成排擠同行的工具。
真的挺沒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