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生平 李白是緊接著陳子昂把唐詩推上高峰的偉大詩人。他的出現,促成了中國古典詩歌第壹個黃金時代的到來。他在詩歌上創造性的成就,把屈原開啟的中國浪漫主義詩歌傳統推上了新的高潮。李白的詩歌是珍貴的世界文化遺產。 李白( 701~762),字太白,行十二,綿州彰明(今江油)人。關於他的生卒年及出生地,頗多異說,由於文獻所限,看來短期內很難取得壹致結論。學術是學界之***業 ,本著人人平等,服從真理,探討尚可繼續深入下去。不過上述問題不會改變壹個基本事實,即:不論怎樣,李白在蜀中生活了二十多年,而且這二十多年正是他的生長期,他的“文化基因”可說完全接受於蜀,而其氣質性格亦形成於蜀,因而,我們說他是蜀人,按照通例,似可無須爭辯。生前有集,已佚。北宋宋敏求輯有《李太白集》三十卷。清王琦輯註之《李太白全集》最通行。今出有瞿蛻園、朱金城《李白集校註》、安旗主編《李白全集編年校註》等。《舊唐書》壹九○、《新唐書》二○二有傳。 首先有必要清楚了解他的生平經歷與創作。 他的壹生,可分為以下幾個階段: 蜀中成長時期(701~725) 這是他發蒙、讀書、訪學、修身、練才、立誌的時期。“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軒轅以來,頗得聞矣。”(《上安州裴長史書》)“十五觀奇書,作賦淩相如。”(《贈張相鎬》)“十五遊神仙。”(《感興》)他自己所說的這些話,反映了少年李白的勤奮。大約在十八歲左右,他更隱居於家鄉之大匡山,潛心研讀,並依鹽亭隱士趙蕤學習。年二十,文壇大手筆蘇頲由禮部尚書出為益州長史,“白於路中投刺,待以布衣之禮,因謂群寮日:‘此子天才英麗,下筆不休,雖風力未成,且見專車之骨,若廣之以學,可以相如比肩也。'”(《上安州裴長史書》)此後,他又曾遊成都,入峨嵋山,又與東嚴子隱於岷山之陽,養奇禽千計。約在二十五歲,為了實現“四方之誌”,他乃“仗劍去國,辭親遠遊”,沿江出峽。從此他步入壹個嶄新的廣闊的天地,開始了為實現自我價值而奮鬥的人生裏程。 在這壹時期,他既吸收了豐富而深廣的知識,培養自己具有廣泛的才能,又確立了宏偉不凡的抱負。他學習的內容,相當廣博,但最醉心於道家及縱橫學。他從道家那裏學來秕糠塵俗、遺世獨立、追求自由的精神,從縱橫家學習奇詭超常、通權達變的作風。他又好任俠,養成嫉惡如仇,輕財好義的個性。對儒家學說,他取其濟世利民,而揚棄其拘執經典、墨守禮法。他不僅擅長詩賦文章,又習劍術,好遊仙,通養生。他心目中最景仰的是家鄉的大賦家司馬相如,因為司馬相如能以卓越的文才,受知遇於明主。這種認識決定了他壹生不屑於伏首場屋,而欲以逸才名動公卿,“奮其智能,願為輔弼” (《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作帝王師的價值取向。他自比為超越凡鳥的大鵬,這種抱負成了他壹生驚世駭俗的人生追求的動力。 他這壹時期的著作留傳下來的不多。五律《訪戴天山道士不遇》是現存最早的詩作: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 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峰。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 詩中寫景清幽絕俗,與仙境仿佛,自然渲染出戴道士的塵外高致,抒發了詩人無限傾慕之情。這是初作,出手不凡,顯示出詩人才氣驚人。他二十二歲在成都寫的《登錦城散花樓》也很不錯: 日照錦城頭,朝光散花摟。金窗夾繡戶,珠箔懸銀鉤。 飛梯綠雲中,極目散我憂。暮雨向三峽,春江繞雙流。 今來壹登望,如上九天遊。 此詩描繪了古乃定部明麗富艷的氣象,表達了詩人初至大都會的喜悅心情。這以後,他寫了《登峨眉山 j》,贊美這如畫的仙山,表明自己要尋仙學道,追求長生。長生之願當然不能實現,但峨眉給他留下的印象大概是很深的,直到晚年他在詩還提列故鄉的這座名山。而且他離蜀出峽時也戀戀不忘峨眉的月: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峨眉山月歌》) 李白最擅長絕句,這是他七絕的首篇,裏面壹連用了五個地名,卻無堆砌的痕跡,仍顯得自然渾成,可見其用筆的高明。 交遊婚娶及初入長安時期 (725~742) 開元十三年,季白出峽到了江陵,在那裏結識了道教有名的人物司馬承禎,受到了誇譽,他乃寫《大鵬遇稀有鳥賦》以自喻。接著遊江夏,泛洞庭,鄉友吳指南死,白不勝悲哀,乃權殯湖側。繼遊金陵、揚州、會稽。在揚州“不逾壹年,散金三十余萬,有落魂公子,悉皆濟之。” (《上安州裴長史書》)兩年後,再回江夏,丐貸為吳指南營葬。然後北遊方城,南憩安陸。開元十、五年,李白二十七歲,在安陸與故相許圉師孫女結婚,定居於此。次年春,曾至江夏,送孟浩然遊廣陵。十八年,離安陸首次入京,隱居終南山,以求君主延顧,未能遂願。二十年夏離長安,東遊梁宋,仍歸安陸。二十二年嘗至襄州結識韓朝宗,又北遊洛,與元丹丘隱嵩山,上太原。二十四年到了東魯,寄家任城(今山東濟寧),與孔巢父、韓準、裴政、張叔明、陶眄會於徂徠山,號“竹溪六逸”。中間曾遊洛陽、巴陵、南陽。天寶元年,名噪壹時的李白由於玉真公主(玄宗妹,道教信徒,號持盈法師)的推薦,引起玄宗的註意,詔其入京。得到消息後,李白將子女安置在南陵(今安徽安陵縣),滿懷信心地再次到了長安。 李白這壹時期的主要活動是漫遊和交友。他的目的很明確,他曾說:“……以為士生則桑弧蓬矢,射乎四方,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誌。” (《上安州裴長史書》)他又“謂其友人曰:吾未可去也。吾與爾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壹身,……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壹,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然後與陶朱、留侯,浮五湖,戲滄洲,不足為難矣。”(《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可見他漫遊也好,交友也好,甚至隱居也好,都是為了表現自己,揚譽朝野,聳動人主,以圖大用。他結識的人的確不少,如玉真公主、衛尉張卿(張說之子張垍)這類貴戚,韓朝宗、裴長史這類方面大吏,司馬承禎、元丹丘這類有名的道教隱士,孟浩然、王昌齡這類有名詩人,他們對於李白的榮顯都起了較大的推挽作用。由於這樣,李白才為玄宗所知。正如獨孤及說的:“曏子之入秦也,上方覽《子虛》之賦,喜相如同時。由是朝詣公車,夕揮宸翰。” (《送李白之曹南序》)又李陽冰亦雲:“天寶中,皇祖下詔,征就金馬,降輦步迎,如見綺皓。以七寶床賜食,禦手調羹以飯之,謂曰:‘卿是布衣,名為朕知,非素蓄道義何以及此!'(《草堂集序》)以壹布衣而受人主禮遇,確乎罕見,李白為達到這壹目的,花費了十六年的光陰。十六年,不可謂不長,如果李白走科舉的路,憑恃他的才能,也許要不了這麽久,早巳接近玄宗了,但他不願那麽做。他是大鵬,不是凡鳥,他常以司馬相如、管仲、樂毅、範蠡、魯仲連、張良、諸葛亮、謝安等不世出的人物自擬,既然對自我價值有這麽高的期許,他在選擇實現人生價值的途徑方面,也不得不異於庸眾。這正如他所景仰的司相如所說:“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夫非常者, 固常人之所異也。(《難蜀父老》)其實這條路是非常艱難的。我們看他的《上安州裴長史書》,可知他曾遭到“眾口攢毀”,遇到了不小的阻力。由此也就明白他初次入京,無功而退,是很自然的。可是李白的偉大就在於他不僅有非常的抱負,還有非常的自信,非常的奮鬥精神,絕不後退,於是他終於在天寶初高唱著“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南陵別兒童入京》),快意地再入長安。 李白在這壹期間創作的詩歌,無論在數量上,質量上,都大大超越了蜀中時期。他不僅在創作題材上有了很大的開拓,而且在藝術上已經顯示出鮮明的個性。首先值得註意的是他隨著江水沖出了三峽,看見壹個廣闊奇異的新天地時,寫出了不少山水詩。如《渡荊門送別》:遠渡荊門外,來從楚國遊。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摟。仍憐故鄉水,萬裏送行舟。 雖然看詩題是為送別而作,實際上卻是寫自己離鄉出峽的感受。頷聯寫景壯闊,反映了詩人激動奔放的胸懷,向來與杜甫的“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旅夜書懷》)媲美。尾聯很自在,細昧之可以體會到詩人對故鄉深沈的愛。 此後,隨著他的行程,他還寫了像《秋下荊門》、《望廬山瀑布》、《橫江詞》、《太原早秋》、《東魯門泛舟》、《遊泰山》等詩,表達了他對不同地域山川景色的喜悅之情。其次,他還寫了壹些愛情題材的詩,如《烏夜啼》、《楊叛兒》、《長幹行》、《江夏行》等,這些詩看得出受有西曲的影響,這應是他漫遊中向民間文學吸取了滋養的結果。這些詩纏綿婉轉,壹往情深,十分動人,既表現了詩人對婦女的同情與尊重,也反映了詩人自身豐富細膩的情感,說明李白除了豪邁與曠達外,也是深有至情的,正是俠骨柔腸,剛柔兼具。他這時寫的壹些詠懷之作就表達了胸懷豪放的壹面。如《嘲魯儒》通過對腐儒的譏嘲反映了詩人濟世經國的大誌,而《襄陽歌》、〈江上吟〉等則抒發了壯誌難酣的郁憤,他在詩中渲泄的對功名富貴的否定,反映了追求人身價值遇到障礙時的牢騷和曠達。試看《江上吟》:木蘭之紲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美酒樽中置千斛, 載妓隨波任去留。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 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興酣落筆搖五嶽, 詩成笑傲淩滄洲。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如果了解李白的為人,便會意識到詩中的置灑載妓,並非頹廢;鄙棄功名,亦非真意,歌頌屈原的不朽才是本懷,因此詩作仍在肯定自己。由此可以窺見李白在逆境中奮進而痛苦的心靈。另外他的贈友詩也坦露了自己的誌趣,如《贈孟浩然》詩實際反映了李白“不屈己,不幹人,巢由以來,壹人而已” (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的高潔。而《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又可以見出他是多麽珍重友情: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 惟見長江天際流。 待詔翰林時期 (742~744) 李白既到長安,太子賓客賀知章壹見,“奇白風骨,呼為謫仙人。”(魏顥《李翰林集序》),“復請所為文,出《蜀道難》以示之。讀未竟,稱嘆者數四,號為‘謫仙'。……又見其《烏棲曲》,嘆賞苦吟曰:‘此詩可以泣鬼神矣!'”(孟棨《本事詩·高逸》)此時李白被置翰林院,待詔供奉,未授正式官職。開初,玄宗慕其文名,禮遇甚隆,“置於金鑾殿,出入翰林中,問以國政,潛草詔誥,人無知者。”可是“醜正同列,害能成謗,格言不入,帝用疏之。公乃浪跡縱酒,以自昏穢。詠歌之際,屢稱東山……天子知其不可留,乃賜金歸之。”(李陽冰《草堂集序》)在天寶三年,李白離開了長安。他供奉翰林實際不到兩年,離京仍是白身。他多年夢想的“願為輔弼”的宏圖破滅了。 雖然僅有兩三年多,李白在京期間,心潮升漲跌落,感情喜樂哀怒,情緒的變化是很劇烈的。他這時的壹些作品正反映了這種變化。他初入翰林、頗受器重,據說他曾制《出師詔》、《和蕃書》、《宣唐鴻猷》諸文,玄宗許以中書舍人 (見魏序及劉全白的《碣記》),但上述諸文今不存,難辨事實之真偽。他入宮曾制《清平調詞三首》,《松窗錄》記其本事,向來作為佳話流傳。詩確是寫得很出色: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臺月下逢。 壹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 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 沈香亭北倚闌幹。 據《本事詩》說,太白還應詔寫作《宮中行樂詞十首》 (今存八首),也是筆不停揮,頃刻立就,有如宿構。今錄其二:柳色黃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摟巢翡蘋,珠殿鎖鴛鴦。 選妓隨雕輩,征歌出洞房。宮中誰第壹 ? 飛燕在昭陽。 以上幾首詩,寫得濃艷華貴,風流旖旎,清新俊逸,自然天成,深合宮詞體段。不過實際上李白只被當成文學弄臣,這倒非其初衷。他是很想在政治上有所作為的,但是玄宗並沒有重用之意。他此時內心很悲哀,《古風第十五》似乎就是此時所作: 燕昭延郭隗,遂築黃金臺。劇辛方趙至,鄒衍復齊來。 奈何青雲士,棄我如塵埃。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 方知黃鶴舉,千裏獨徘徊。 再加上無端受到讒毀,他憤怒了。他決心離去,以待時機。《行路難》三首表達了此時復雜的感情。今選其壹: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停杯投筋不能食, 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行路難 !行路難! 多歧路,今安在 ?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在極度苦悶中,本來嗜酒的李白更縱情酣飲,他是希望在酣醉中忘懷壹切不快。他的《月下獨酌四首》之壹說: 花間壹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淩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只有明月才可以為自己作伴,可見李白多孤獨,他承受的壓力有多大,環境多麽黑暗!他只得離去。但他絕不相信自己的價值永無實現之日,他要養晦待時。他在《梁甫吟》中高唱道:“長嘯梁甫吟,何時見陽春?君不見,朝歌屠叟辭棘津,八十西來釣渭濱……梁甫吟,聲正悲。張公兩龍劍,神物合有時。風雲感會起屠釣,大人堄屼當安之?”諸葛亮未遇時好為《梁甫吟》,李白認為自己也像未得誌的諸葛亮,也像未遇文王的呂望,未受漢高祖重視的酈食其,叩帝閽而不得的屈原,可見他仍然焦灼地期待著明主以後會理解他,重用他,俾得風雲際會,壹層宏圖。這種兀傲不屈的精神頗似屈原:不屈伏於小人,但忠於君主,絕不停止積極事功的追求,甚至這種追求在遭受打擊下更強烈了。這種心態,已經種下他日後誤從永王李璘東巡的因。對統治集團的幻想,終使他後來落入更大的悲劇之中。離京東遊時期 (744~755) 李白出京這年是四十四歲。他首先東遊洛陽,在那裏會見了三十三歲的偉大詩人杜甫。兩人像有“宿緣”,定交即親如兄弟。接著他到陳留,又到汴州,與杜甫及另壹大詩人高適相遇,三人同登吹臺、琴臺,縱獵大澤,飲酒賦詩,相得甚歡。杜甫與李白“醉眠秋***被,攜手日同行” (杜甫《與李十二白同尋範十隱居》),友情更為深摯。不久高適分手,李杜同遊東魯,同訪名士李邕。之後李白又往齊州,請高天師為授道篆,然後他南下吳越,再往來於金陵、揚州、廬江壹帶,約數年之久。然後又北返東魯,再西遊梁宋。由於許氏夫人早死,他在梁園娶宗氏女。約在天寶十壹載曾北遊幽薊,對當時邊塞形勢深表關註。次年返梁宋,又南遊宣城、金陵等地,對時局頗為憂慮。 這段時間李白漫遊各地,看似瀟灑,其實內心很苦悶,很不平靜。他既對社會現實深為不滿,又為不得實現抱負而焦急。像《梁園吟》、《鳴臯歌送岑使君》、《贈從弟冽》、《魯郡堯祠送竇明府薄華還相距西京》等都表現了這種復雜的心情。《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對朝政的腐敗及小人的猖狂表示出極大的義憤: 這裏不僅譏嘲以鬥雞而得幸的小人,還諷刺以開邊釁升官的哥舒翰,更為李邕、裴敦復無端被李林甫殺害而感傷。奸佞得誌,正人受謗,孔子在世亦不得施展才智,整個世風腐敗汙濁到了極點,詩人憤懣之余真想隱居。《將進酒》幹脆鼓吹及時行樂,其實倒是透露了他在失意後對事功的追求更為執著: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壹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與君歌壹曲, 請君為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 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而就在這種苦悶與仿徨中,整個社會卷入更大的災難之中:安史之亂暴發了。 避亂及流亡時期(755~762) 最高統治者腐化貪暴的行為很快結成了苦果,安祿山終於在天寶十四載十壹月發動叛亂。亂軍南下,連陷兩京,唐王朝岌岌可危。此時李白由宣城奔至當塗,再巾仰剡中避亂,不久又到廬山,隱居屏風疊以觀時局。肅宗至德元年 (756年)冬,鎮守江陵的永王李璘擅自引兵東巡,過廬山時慕李白高名,再三邀之入幕。李白雖已五十多歲,壯心猶在,接受了邀請。誰知李璘有割據野心,兵至金陵、潤州,便遭阻擊。李璘全軍潰敗,自身也被殺。李白在戰亂中只身西逃,至潯陽自首,被拘獄中,後以崔渙、宋若思等人為之洗雪,乃得出獄。年底長流夜郎。大約在乾元元年(759年)春抵四川奉節時,獲得赦免,旋即東下江夏,以後流連於宣城、金陵之間。上元二年(761年),白已六十—歲,闖李光弼拆帳出征東南,他還請纓討賊,以病不果行。乃往依當塗令李陽冰。寶應元年代宗即位,詔授左拾遺,未赴官而卒。李白終身仍為白衣。 李白是壹個對國家人民永遠都懷著熱誠的赤子,就是在自己被棄置,不得不避亂隱居的情況下,而當壹旦有報國的機會,他也會挺身而出。他又太少機心。他之誤從永王,以此也。功名追求太切,恐怕也有關系。所以壹當李璘招邀,他便認為“使寰區大定,海縣清壹”的時機到了,決定出山。他把自己比為高臥東山的謝安,要拯救蒼生於亂世。他的《永王東巡歌十壹首》(選四)可以反映他這時的激動心情:山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壹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 輕舟已過萬重山。(《早發白帝城》) 而且他仍是那麽關心國家人民的休戚。乾元二年襄州出現兵變,他寫了《荊州賊亂臨洞庭言懷作》、《司馬將軍歌》等詩,反映戰亂造成的災禍和歌頌平叛的勝利。上元初他在豫章 (今江西南昌市)眼見征兵支前,他又寫了《豫章行》,既同情人民,又鼓勵討賊,這種態度同當時杜甫的立場完全相同。就在上元二年他身體己漸衰弱時,聽說李光弼出鎮臨淮,他還寫詩表示請纓從軍,以盡鉛刀壹割之效,可見他匡濟之心無時或減。他在臨終前作歌嘆息道: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萬世, 遊扶桑兮掛石 (左)袂。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臨路歌》) 李白的意義與影響 李白是中國古代浪漫主義詩人的壹面旗幟。他在詩歌史上的地位與影響,只有杜甫可與相當。他的詩歌作品已經經歷了千余年的歷史考驗,成為文學武庫中的瑰寶。李白雖然離開我們上千年了,憑著他的作品,他依然栩栩如生。他的詩,不僅以其高度的藝術性,潤澤著我們的心田,其文化精神,在今天改革開放的時代,仍然能發揮積極的作用。 “多元壹體”的思想 在中國文學史上,很多文學家的思想都較復雜,那種思想信仰明顯單壹的極少。可是,復雜如李白這樣的卻並不多見。李白執著事功,“托意在經濟”(《贈長安崔少府》),提出“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重視“事君之道”、“榮親之義”,這些明顯是儒家思想。他愛好自由,頌巢由、莊子之清高,贊賞隱居避世的生活,鄙視名利,粃糠王侯,以大鵬自比,這些表現,又屬於道家的影響。他還信道教,接受道箓,講煉養之術,慕神仙之輕舉。他又研究管晏之談、帝王之術,講縱橫術,心儀範蠡、魯仲連、酈食其之為人,有策士之風。另外,他對遊俠也很景仰,曾說:“儒生不及遊俠人,白首下帷復何益。”(《行行且遊獵》)可見李白思想是“多元”的,他接受了歷史上多方面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這些思想或作風,相互之間確有矛盾,有的甚至於明顯對立,那麽,他們為甚麽會在李白身上同時出現呢?只要細加考查,就會明白,原來李白接受這些思想的時候,已經按照自己的主觀價值判斷,給以篩選、改造了。這樣,原本對立矛盾的各個思想單元,到了他那裏,已被分解,重新化合,形成壹體了。如對於儒家,他主要取其經世濟民,而否定其死守章句,迂闊無能,《嘲魯儒》壹詩足以為證。對道家,他信奉最深,但著重取其高世,渺視塵俗,笑傲王侯,使自己有高遠的價值取向,而並不取其避世無為。他也不信長生之說,曾嘲笑秦始皇采不死藥的荒誕,他的信從道教,壹是養身,壹是自遣。他歌頌遊俠,是認為皓首窮經,於世無補,而勇武可立致功名。可見,李白的思想,既源之於諸家,又自加取舍,自成壹體。龔自珍說:“莊、屈實二,不可以並,並之以為心,自白始。儒、仙、俠實三,不可以合,合之以為氣,又自白始也。其斯以為白之真原也。”(《最錄李白集》)此說庶幾得之。正是由於李白在自己的成長過程中,能從傳統思想中兼收廣納,取精用宏,這才使得他的精神世界,如此豐厚博大。李白詩歌內涵之所以那樣豐富,同這是有密切關系的。 李白詩歌的文化內蘊極為深廣,上面所說只是其中最主要的幾個方面。不過僅此,已可見他的奇偉不凡。他的此種文化精神的形成,當然主要取決於自己的努力,但客觀條件也極為重要。客觀條件是多方面的,其中最重要的有三點:壹是歷史文化的哺育,除了各家思想外,象屈原、建安文學,對他影響都很大。二是他生活的時代,是中國歷史上最輝煌的唐代的最為輝煌的盛唐時期,他的奇逸高大,是離不開這壹文化土壤的。而當他的價值取向既已形成,親身走進社會時,盛世已經衰變。正是這種大轉折造成他的人生悲劇,而悲劇使他演唱出了天才的詩歌。三是出生在四川,巴蜀文化難以避免的的封閉性,同中原文化、齊魯文化差異頗大,非正統化傾向明顯,故多產奇異之人,所謂“無聞則已,聞則傑出”(魏顥《李翰林集序》),李白的奇特人格、精神,同家鄉的水土是分不開的。 詩人李白是中華民族的驕傲!詩人李白永垂不朽!
孟浩然簡介
孟浩然(公元689~740)唐代詩人。襄州襄陽(今湖北襄樊)人,世稱孟襄陽。前半生主要居家侍親讀書,以詩自適。曾隱居鹿門山。
隱居壹段時間,又想有所作為,因而到長安尋覓機會。他的詩得到了很高的評價,名聲壹時傳遍京師,可惜在仕途方面卻阻礙重重,始終得不到朝廷重視,孟浩然受到莫大的打擊,只得失意地回到鹿門山,悠遊山水間。之後雖有壹、兩次機會,但可惜都沒能施展才能。
公元740年,好朋友王昌齡來到襄陽,此時孟浩然背上生疽,己經快痊愈了,醫生叮嚀不可吃魚蝦等食物,可是老朋友相聚,飲酒聊天,無比歡樂,孟浩然竟忘了忌諱,吃了鮮魚,結果病毒發作死亡。活到五十二歲。
孟浩然詩歌絕大部分為五言短篇,題材不寬,多寫山水田園和隱逸、行旅等內容。雖不無憤世嫉俗之作,但更多屬於詩人的自我表現。他和王維並稱,其詩雖不如王詩境界廣闊,但在藝術上有獨特造詣,而且是繼陶淵明、謝靈運、謝眺之後,開盛唐田園山水詩派之先聲。孟詩不事雕飾,清淡簡樸,感受親切真實,生活氣息濃厚,富有奇妙自得之趣。如《秋登萬山寄張五》、《過故人莊》、《春曉》等篇,淡而有味,渾然壹體,韻致飄逸,意境清曠。孟詩以清曠沖淡為基調,但沖淡中有壯逸之氣,如《望洞庭湖贈張丞相》“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壹聯,精力渾健,俯視壹切。但這類詩在孟詩中不多見。總的來說,孟詩內容單薄,不免窘於篇幅。現通行的《孟浩然集》收詩263首,但竄有別人作品。新、舊《唐書》有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