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鮑照和李白的詩歌在體裁和語言表達的特征上,也有著相同之處。李白是盛唐大家,他“得古今之體勢”,兼采各家之長。當時的各種詩體,他都能夠運用自如。但他最擅長的體裁是樂府歌行和七言古詩。他吸取了鮑照樂府音節高亢、氣勢淩厲、風力遒勁的特點,形成自己天才縱逸、落筆驚挺、跌宕有序、酣暢自如的格調。可以說,李白的歌行體是對鮑照詩歌體裁進壹步的繼承和發展。他的《將進酒》、《行路難》等詩風韻調都近於《擬行路難》組詩,而又有自己的獨到之處。杜甫贊賞李白的歌行體:“近來海內為長句,汝與山東李白好。何、劉、沈、謝力未工,才兼鮑照愁絕倒”(《蘇端薛復筵簡薛華醉歌》)。指出李白的歌行體深受鮑照的影響,這是後來人們所公認的。王世貞《藝苑卮言》中說:“太白樂府,杳冥變幻,極才人之至。”可謂切中肯綮。鮑照在詩歌語言運用上,既有“運語極拙,述情頗盡”〔2〕之妙,又有語言麗辭彩贍華之美。二者有機地結合在鮑照所要表達的內容之中,因而形成俊逸遒麗,奔放流暢的語言風格,其遣詞造句之功是不朽的。李白的詩歌語言是真率自然,音節和諧,渾然天成,呈現出清水芙蓉之美。“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將進酒》),氣勢何等雄偉;“長嘯《梁甫吟》,何日見陽春”(《梁甫吟》),情感何等激憤;“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臺鏡,飛在青雲端。。”(《古朗月行》),遣詞造句又是多麽的清新雋永,通體光華。當然,李白的詩歌因描寫內容不同而呈現出多樣的風格,特別是他那重於氣勢和自然的語言,充滿了火熱的激情,如龍吟虎嘯,則又發展了鮑詩俊逸的風神。
還有值得壹提的壹個***同處,這就是兩位詩人都註意向民歌學習,從民歌中汲取營養。鮑照在當時吳歌西曲被視為裏巷歌謠的情況下,卻十分推崇這些自然天成的作品,吸取樂府民歌質樸自然的特點,創作了大量生動活潑別致新穎的詩篇,如《采蓮歌》七首之二《,吳歌》三首之二等,都寫得細膩優美,深得南朝民歌妙處。其詩作雖然“零落者多”,今存樂府仍有86首〔3〕。他的藝術風格與當時“典正可彩,酷不入情”(《南齊書·文學傳論》)的形式主義傾向大異其趣,從而在劉宋詩壇大放光彩。高評李白詩歌“語多率然而成者,故樂府歌辭鹹善”,指出了李白善於學習民歌語言的成就。從重視向民間文學學習這壹點講,李白是繼承並發展了鮑照的精神的,從而使他的詩歌語言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李白詩歌“十喪其九”(李冰陽《草堂集》),現仍存樂府149首〔4〕,為樂府文學的發展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鮑照的創作思想和藝術風格,曾影響過眾多的詩人。永明體的代表人物謝眺、沈約,梁代的江淹、吳均,唐代的杜甫、韓愈、白居易莫不從中吸取營養。同樣,鮑照的創作風格,也直接或間接影響了李白。胡應麟《詩藪》說鮑照“上挽曹劉之逸步,下開李、杜之先鞭”。張溥在《鮑參軍集題辭》中亦說:“詩篇創絕,樂府五言,李、杜之高曾也。”這些評論,的確很有見地。李白正是從鮑照的創作中,自覺或不自覺地受到沾溉和啟迪,因此,兩人的詩歌就出現了本文論及的那些***同之處,而後者又把前者發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李白對舊題樂府作了最輝煌,更偉大的發展和完善,使其樂府詩具有經久不衰的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