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期間幾乎是中國文學史上的空白期,然而民間的創作卻頑強地生長著,詩人食指無疑是其中傑出的壹位民間寫作者。就在16-19歲的青春時期,食指便以壹代人靈魂的歷程寫出了《海洋三部曲》、《魚兒三部曲》、《相信未來》等30余首為時代立言的好作品,這些詩歌不脛而走,在全國各地的知識青年中廣為傳頌食指《相信未來》在那個陰雲密布的時代,在人們心靈上投下了壹道希望之光。盡管“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盡管“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悲哀”,人們依然用“美麗的雪花”,用“孩子的筆體”寫下“相信未來”,現在重讀依然讓人動心。
舒婷《致橡樹》
舒婷的詩,有明麗雋美的意象,縝密流暢的思維邏輯,從這方面說,她的詩並不“朦朧”。只是多數詩的手法采用隱喻、局部或整體象征,很少以直抒告白的方式,表達的意象有壹定的多義性。
《致橡樹》熱情而坦城地歌唱了詩人的人格理想,比肩而立,各自以獨立的姿態深情相對的橡樹和木棉,可以說是我國愛情詩中壹組品格嶄新的象征形象。
“橡樹”的形象象征著剛硬的男性之美,而有著“紅碩的花朵”的木棉顯然體現著具有新的審美氣質的女性人格,她脫棄了舊式女性纖柔、撫媚的秉性,而充溢著豐盈、剛健的生命氣息,這正與詩人所歌詠的女性獨立自重的人格理想互為表裏。
在藝術表現上,詩歌采用了內心獨白的抒情方式,便於坦誠、開朗地直抒詩人的心靈世界:同時,以整體象征的手法構造意象(全詩以橡樹、木棉的整體形象對應地象征愛情雙方的獨立人格和真摯愛情),使得哲理性很強的思想、意念得以在親切可感的形象中生發、詩化,因而這首富於理性氣質的詩卻使人感覺不到任何說教意味,而只是被其中豐美動人的形象所征服。
艾青《我愛這土地》
壹、樸實的意象,凝聚深沈的愛
意象即意境。“土地”和“太陽”是艾青詩中的兩個主導意象,“土地”象征著生他養他而又多災多難的祖國,因此“土地”意象凝聚了艾青對祖國和人民最深沈的愛,對民族危難和人民疾苦的深廣憂憤。我們從詩的題目中就可以看出這壹點,再如“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沈……”,這真實樸素的兩句詩,道出了詩人內心深處永恒的“土地”情結。由此我們不難得出艾青的詩具有獨特的審美意象世界。
二、悲愴的詩句,反映熱切的情
作為抒情的藝術,詩歌作品需要不斷地強化自己的感情,以便久久地撥響讀者的心弦。這首詩中回蕩著憂郁的調子,郁積著深深的憂傷。“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沈……”,句中交織著憂郁悲愴之情,但這種抒情基調是詩人敏感的心靈對民族苦難現實和人民悲苦生活的回應,是感情極度熱切的反映。
人非鳥獸,不言自明,此詩偏以“假如”開頭,這是第壹層強化。誰不知道鳥聲優美清脆,此詩偏以“嘶啞”相形容,這是第二層強化。光有這兩層強化還不夠,於是詩中接連出現了所歌唱的對象:土地、河流、風、黎明。特別值得註意的是,詩人在描寫這些對象時達到了窮形盡相、淋漓酣暢的地步,充分體現了這位自由體詩人的藝術特色。我們知道,寫詩多半是忌用或少用“的”字的,那些民歌體作品不必談了,就是自由詩創作,也有不少人害怕“的”字壹多,拖泥帶水,沖淡了詩味。艾青則不然,他敢於用由壹系列“的”字組成的長句來抒發纏綿而深沈的感情,喜歡在所描寫的對象前面加上大量的形容詞和修飾語,以展現對象的神采風貌,形成壹種特殊的立體感和雕塑感,這是艾青的自由詩創作不同於其他自由詩作者(如田間)的壹個重要特色。《我愛這土地》自然也不例外,試看詩人在“土地”“河流”“風”“黎明”這樣的中心詞語前面特意加上的“悲憤的”“激烈的”“溫柔的”等許多修飾語,就不難窺見其中的奧秘了。以上所說的這些描摹土地、河流等景觀的長句,可說是第三層強化。
三、強烈的對比,映射執著的愛
“假如我是壹只鳥”,全詩以這樣壹個出人意料的假設開頭,使讀者不禁發出疑問,“鳥”的形象和作者所要歌頌的“土地”有著什麽樣的聯系呢?這是作者在開頭留給我們的懸念。正當讀者為詩人不斷的歌唱——頑強的生命力所折服所吸引時,沒料到詩篇陡然來了壹個大的轉折,壹個破折號之後突出“我死了”,讓身軀肥沃土地,於是,生前和死後,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而在這強烈的對比和反差中壹以貫之的乃是“鳥”對土地的執著的愛,這真是生於斯、歌於斯、葬於斯,至死不渝!至此上面的懸念也就迎刃而解了。
最後需要指出,詩中的“鳥”是泛指,是***名,是詩人在無所依傍的情況下作出的新的藝術追求。詩中特地亮出“嘶啞的喉嚨”,它純粹是抗戰初期悲壯的時代氛圍對於詩人的影響所致,同時也是這位“悲哀的詩人”所具有的特殊氣質和個性的深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