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聽到妖魔們叫賣:
“來買我們果園的果子呀,
來買吧,來買吧:
蘋果和溫梨呀,
檸檬與香橙啊,
飽滿的沒被啄過的櫻桃哇,
甜瓜和木莓呀,
紅潤而毛茸茸面腮的桃子呀,
黑黝黝的腦袋樣的桑椹啊,
野生的大蔓酸果呀,
山楂呀,懸鉤子呀,
菠蘿啊,黑莓呀,
杏子啊,草莓呀;——
全都壹塊兒長熟啦
在夏季裏,——
黎明匆匆而過,
美麗黃昏飛逝;
來買吧,來買吧:
我們的葡萄新鮮是剛從藤上摘下,
石榴飽滿而又嫩香,
海棗與酸李呀,
珍貴的梨子和青梅子呀,
蜜李與越桔啊,
嘗壹嘗試壹試:
茶鹿子和鵝莓子呀,
火壹般明亮的伏牛子呀,
無花果會填滿妳的嘴,
香櫞產自南方,
使舌頭蜜甜而眼睛明亮;
來買吧,來買吧。”
從黃昏到黃昏
在溪流邊的燈心草叢間,
勞拉低垂著她的頭傾聽,
莉齊蒙住她羞紅的臉龐:
蜷縮著相互靠近
在寒涼的天氣裏,
伴著那緊抱的臂膀和告誡著的嘴唇,
還有那火辣辣刺痛的面頰和指尖。
“躲著點”,勞拉說,
昂起她金色的頭:
“我們決不能看到妖魔,
我們決不能買他們的鮮果:
誰知道他們靠什麽土壤滋養了
他們饑渴的根莖?”
“來買吧”,妖魔們招呼著
步履蹣跚走下峽谷。
“噢”,莉齊叫著,“勞拉,勞拉,
妳不應該窺看那些妖魔。”
莉齊蒙住她的雙眼,
遮擋嚴密以免他們能看見;
勞拉擡起她有光澤的頭,
低語著像綿綿流淌的小溪:
“看啊,莉齊,看啊,莉齊,
小人們踩著峽谷下來了。
壹個拖曳著壹只籃子,
壹個背負著壹只盤子,
壹個使勁拉著壹只
有好多磅重的碟子。
葡萄樹壹定長得多棒
不然誰的葡萄有這麽鮮甜;
風兒壹定吹得多溫暖
吹過那些果樹林。”
“不”,莉齊說,“不,不,不;
他們提供的不會使我們喜愛,
他們邪惡的禮物會把我們傷害”。
她插入壹根柔嫩的手指
到每壹只耳朵,閉上眼飛奔:
好奇的勞拉選擇了逗留
驚異於每壹位行商的人。
壹個有壹張貓的臉,
壹個拂擺著壹根尾巴,
壹個邁著老鼠的步伐,
壹個爬動著像只蝸牛,
壹個像頭袋熊毛乎乎而呆鈍地逡巡,
壹個像只蜜獾急匆匆慌慌張張地打著滾。
她聽到壹種聲音像鴿子叫
咕咕地壹齊響起:
他們聽上去和藹而又充滿著愛意
在這舒適的天氣裏。
勞拉伸長她閃著幽光的脖頸
像壹只向前猛沖的天鵝,
像急流中的壹朵百合,
像月下的壹根白楊樹枝,
像發射中的壹艘飛船
當它最後的束縛被解除。
朝向生滿苔蘚的峽谷上方
妖魔們回轉身來相互聚攏,
伴著他們刺耳的叫賣,
“來買呀,來買呀”。
當他們來到勞拉所在的地方
他們樹樁般站立在苔蘚上,
互相睨視著,
把可疑的同夥視為兄弟;
互相示意著,
把狡猾的同夥視為兄弟。
壹個放下他的籃子,
壹個露出他的盤子;
壹個開始編織壹頂花冠
用卷須、樹葉和粗糙的褐色堅果
(任何集鎮上人們都不會這樣售賣);
壹個舉起金色的重擔
把碟子和水果呈獻給她:
“來買吧,來買吧”,還是他們的叫賣。
勞拉眼睛瞪大但沒有動搖,
無限渴望卻沒有錢買:
拂動著尾巴的商人邀她品嘗
語調悅耳似蜜糖,
那有貓臉的喉嚨咕嚕咕嚕響,
那邁著鼠步的說了個
歡迎的詞,而那蝸牛般爬著的仿佛聽見了似的;
壹個鸚鵡般的聲音快活地
叫著“可愛的精靈”或是“漂亮的坡利1”;——
壹個打著唿哨像只鳥。
而愛吃甜食的勞拉急促地說:
“好人們啊,我壹個硬幣也沒有;
要是拿取就等於是偷:
我的錢包裏沒有壹塊銅板,
也沒有壹枚銀錢,
而我所有的金子都在那荊豆上
搖晃在微風的天氣裏
在腐爛的石南上面。”
“妳有許多金子在妳的頭上,”
他們齊聲回答:
“用壹縷金發向我們購買吧”。
她剪下壹綹珍貴的金發,
她滴落了壹點比珍珠還稀有的淚水,
然後吮吸起他們又嫩又紅的果球:
比那硬幹酪中的蜜更鮮甜,
比那喜宴上的葡萄酒更濃烈,
那湧流的汁液比湧流的水更清澈;
她以前從未嘗過,
又怎會有享用的限度?
她吸呀吮呀吃呀吞下那更多的
從未知的果園中結出的水果;
她壹直吮吸到她的嘴唇疼痛;
然後拋下空空的果殼
卻將壹枚果核收藏,
而她已分不清夜晚還是白晝
當她獨自回轉家中。
莉齊在大門口遇到了她
充滿了明智的責備:
“親愛的,妳不該耽擱這麽久,
薄暮微光無益於處女;
不該在峽谷閑逛
那是妖魔出沒的地方。
難道妳不記得珍妮了?
她怎樣地在月光下碰見他們,
拿取他們可供選擇的很多禮物,
吃了他們的果子戴上他們的花
那是從蔭蔽處采來
在那裏夏天不論何時都是豐熟的。
可要是在正午時分
她就衰弱又憔悴;
日日夜夜地把他們尋覓,
卻不再能找到而她也消瘦又衰老;
接著第壹場大雪來臨,
這種日子沒有什麽青草能生長
就在那兒她倒下死去:
壹年前我在那兒種上了雛菊
但卻從未開花。
妳不該這樣遊蕩耽擱”。
“噓,別響”,勞拉說;
“噓,別響,我的姐姐:
我吃啊吃了個滿飽,
而我的嘴巴卻還在渴望;
明天晚上我要
買更多更多”:於是她吻了她:
“真是非常遺憾;
明天我會帶些李子給妳
是新鮮的剛從原枝上摘下,
櫻桃也值得品嘗;
妳想象不出什麽樣的無花果
而我的牙齒碰見了它們,
冰涼的甜瓜
堆滿壹只金色的碟子
巨大得讓我無法托舉,
還有那長滿茸毛的桃子,
透明的葡萄壹粒籽也沒有:
實在是香啊恰同蜂蜜酒壹樣
不管它們在哪裏生長,它們啜飲純凈的波浪
與岸濱的百合壹起,
而它們的汁液如同蜜糖。”
金色的頭依著金色的頭,
像兩只鴿子偎在同壹個窩
收攏了各自的翅膀,
她們躺在她們簾幕遮擋的床上:
像兩朵花開在壹個梗上,
像兩片新落下的雪花,
像兩棵象牙般的嫩枝
頂端金黃如威風凜凜的君王。
月亮和星星凝視著她們,
風兒為她們唱起搖籃曲,
笨拙的貓頭鷹克制了飛翔,
沒有壹只蝙蝠拍打著飛前飛後
圍繞她們的休憩:
臉頰對著臉頰胸脯對著胸脯
相擁在同壹個窩巢。
清晨壹大早
當第壹只公雞啼叫了他的預告,
如蜜蜂般靈巧,愉快而繁忙,
勞拉與莉齊起了床:
取來了蜂蜜,擠了牛奶,
給房子通風並整理了房間,
用最潔白的麥粉捏做了烤餅,
烤餅為講究口味的人所食,
接下去拌制了黃油,攪打出奶油,
餵過她們的家禽後,坐下縫補;
像淑靜的少女應該的那樣談著話:
莉齊有著坦率的胸懷,
勞拉沈浸在恍惚的夢中,
壹個滿心歡喜,壹個精神不振;
壹個單單因為天空晴朗的愉悅而小鳥般歡唱,
壹個卻把黑夜盼望。
好容易遲緩的傍晚來臨:
她們帶著水罐去了蘆葦叢生的溪邊;
莉齊看上去非常寧靜,
勞拉卻像支跳蕩的火焰。
她們從溪流的深處汲取了汩汩的流水;
莉齊采摘了紫紅色和亮金色的鳶尾花,
然後回轉身向著家的方向說道:“晚霞淹沒了
那些最遠最高的巖崖;
來吧,勞拉,再沒有壹個少女逗留,
也沒有任性的松鼠搖擺著走,
走獸和飛鳥會很快地睡熟。”
可是勞拉仍舊在燈心草叢間閑逛
而且說這個斜坡太陡了。
她又說這時候還早著,
露水沒有灑下,風兒也不寒冷:
她始終傾聽著,卻沒聽到
往常的叫賣聲,
“來買吧,來買吧”,
那帶著重復韻律的
蜜糖誘餌般的詞語:
無論她怎樣觀望
壹次也看不出哪怕壹個妖魔
在奔著,跑著,翻滾著,跛行著;
更不用說成批的妖魔
往常曾經慢吞吞地走在峽谷中,
壹群群或單個的,
生機勃勃的水果商們。
直到莉齊催促,“噢勞拉,來吧;
我聽見叫賣聲但我不敢瞧:
妳不該在這個溪邊逗留過久;
來跟我回家吧。
星星升起了,月兒彎起她的弓,
每只螢火蟲都閃著她的火花,
讓我們趕在夜色全黑之前回家吧:
因為烏雲可能會聚集
即便這是夏季,
也會撲滅光亮而把我們淋濕;
而如果我們迷了路可怎麽辦?”
勞拉轉回身冰冷得像石頭
發現她的姐姐能獨自聽到叫喊聲,
那妖魔的叫賣,
“來買我們的水果啊,來買吧。”
難道她不再能買到如此美味的水果了嗎?
難道她不再能發現如此豐饒的牧場,
而變得聾啦還是瞎啦?
她生命的樹自根部枯萎:
她內心的劇痛使她說不出壹個字;
只是凝望著昏暗,卻絲毫也看不清,
疲憊著回到家,她罐中的水灑漏了壹路;
就這樣爬上床,躺下,
沈默著直到莉齊睡熟;
爾後她在急切的渴望中坐起,
又為她受挫的願望而咬牙切齒,垂淚悲嘆
仿佛她的心兒就要破碎壹般。
壹天接壹天,壹夜接壹夜,
勞拉徒然地守望
在極度痛苦的愁悶沈默中。
她再沒聽到那妖魔的叫賣聲:
“來買吧,來買吧”;——
她再沒探察到妖魔們
沿著峽谷兜售水果的身影:
但當正午漸漸明亮
她的頭發變得稀疏而灰暗;
她消瘦了,仿佛那皎潔的滿月迅速地
雕枯並燃盡了
她的光輝。
壹天她記起了她的果核
她把它種在了壹堵朝南的墻邊;
以淚水灑濕它,希望它生根,
盼望壹株漸長的嫩苗,
但是什麽也沒長出;
它從未見過陽光,
它也從未感到過淚滴流淌:
雖然雙眼凹陷而嘴巴也褪了色
她仍夢想著甜瓜,就像壹個旅行者看到
幹燥的沙漠裏的虛假波浪
有著枝葉茂密的樹冠的濃蔭,
於是在風沙中灼燒著饑渴者的喉嚨。
她不再打掃屋子,
不再給雞鴨或母牛餵食,
不再收取蜂蜜,制作小麥烤餅,
也不再從那條小溪中汲水:
只是懶洋洋地坐在煙囪後的角落
而且什麽也不想吃。
溫柔的莉齊不忍心
看著她妹妹陷入潰瘍似的憂煩
而不去分擔。
她從夜晚到早上
都聽見了妖魔的叫賣:
“來買我們果園的水果啊,
來買吧,來買吧”:——
在小溪邊,在峽谷旁,
她聽到妖魔們的腳步聲,
那說話和吵鬧聲,
可憐的勞拉卻聽不到;
她多想買來水果安慰她,
卻害怕付出的代價太大。
她想起墳墓裏的珍妮,
本應成為新娘;
但那為著新娘們所希望的幸福的人
卻虛弱死亡
在她快樂的青春時期,
在冬季最初的日子裏,
蒙蓋上第壹場白霜,
承受了清冷冬日裏的第壹場降雪。
直到勞拉日漸衰弱
似乎就將叩擊死亡的大門:
莉齊才不再估量結果
是好還是糟;
只把壹便士的銀幣裝進錢包,
吻過勞拉,穿過荊豆叢生的石南荒野
在薄暮時分,立定在溪流邊:
於是第壹次在她的人生中
開始了傾聽和觀看。
每壹個妖魔都笑了
當他們窺探到她的出現:
朝著她蹣跚地走來,
飛舞著、奔跑著、跳躍著,
氣喘籲籲,
咕咕地啼著,啪啪地拍掌,得意歡呼,
咯咯嘎嘎地叫著,
做著怪相,扮著鬼臉,
充滿裝腔作勢的作派,
拉長著歪斜的面孔,
故作正經地愁眉苦臉,
像貓的和像老鼠的,
蜜獾和袋熊樣的,
慢得像蝸牛的都急急忙忙,
鸚鵡般發聲的和吹哨的,
手忙腳亂,慌慌張張,
喋喋不休像喜鵲,
拍翅振翼如飛鴿,
滑來滑去似遊魚,——
擁抱著她並親吻著她,
緊摟著她還安撫著她,
展開他們的碟子,
馱籃,和盤子:
“瞧壹瞧我們的蘋果吧
有黃褐色和赤褐色的,
敲壹敲我們的櫻桃吧,
咬壹咬我們的桃子吧,
香櫞與海棗呀,
葡萄呀都是免費的,
梨子紅紅沐恩於
溫暖的陽光,
李子掛在它們的枝椏;
采摘它們並吃掉它們吧,
石榴石榴,無花果。”
“好人們啊”,莉齊說道,
心中念想著珍妮:
“給我越多越好”:——
展開她的圍裙,
扔給他們她的銀幣。
“好啊,和我們坐在壹塊兒吧,
賞光和我們壹起吃吧,”
他們齜牙咧嘴地回答:
“我們的筵席才剛剛開始。
夜還早著,
溫暖的露珠兒閃亮,
不眠的星光燦爛。
像這樣的水果
無人能夠領受;
他們的花朵有壹半會飛掉,
他們的露珠有壹半會幹枯,
他們的滋味有壹半會溜走。
坐下來和我們壹起享用吧,
成為我們歡迎的佳客吧,
為妳喝彩並同我們壹道歇息吧。”——
“謝謝妳們,”莉齊說:“可是有人
在家孤單地等著我:
所以不必進壹步地深談,
要是妳們不想賣給我壹些
妳們的水果雖然妳們有著許許多多,
就請歸還我的銀幣便士
我曾扔給妳們作為報酬。”——
他們開始抓撓著他們的腦袋,
不再搖尾、咕嚕咕嚕叫,
但顯然表示異議,
咕噥著又咆哮著。
壹個說她傲慢,
脾氣壞,粗野;
他們的聲調漸漸地增大,
他們的模樣變得邪惡。
搖動著他們的尾巴
他們踩踏著並推搡著她,
拉擠著又沖撞著她,
用他們的爪子抓扯著,
嗷嗷吠著,喵喵叫著,嘶噓著,嘲弄著,
撕破她的外衣弄臟她的長襪,
連根拉斷她的頭發,
踩跺著她纖嫩的雙足,
捉住她的手並塞擠他們的水果
到她的嘴裏硬想讓她吃。
蒼白而高貴的莉齊站立著,
像急流中的壹朵百合,——
像壹塊藍色紋理的礁巖
被那潮浪喧囂地沖擊,
像壹盞燈標被孤獨遺棄
在壹片灰白色轟響的大海,
升舉著壹支金色的火焰,——
像壹棵以果實為冕的橘樹
帶著蜜甜的花朵卻顯得蒼白,
因黃蜂和蜜蜂的糾纏而疼痛,——
像壹座莊重處女般的城鎮
以鍍金的穹隆和塔尖裝飾屋頂
卻被壹支艦隊緊密圍攻
瘋狂地要把她的旗幟拉下。
壹個人可以將壹匹馬拉下河,
二十個人卻不能叫它飲水。
盡管妖魔們捉住她又毆打她,
哄騙又爭奪她,
威嚇又哀求她,
抓塗她,擠捏她使她黑得像墨汁,
踢打她並敲擊她,
虐待她而嘲弄她,
莉齊也沒吐出壹個字;
也決不會將嘴唇開啟,
以免他們將水果滿口塞進:
但心中暗喜她覺得點點滴滴的
果液糖漿般塗滿了她整個臉,
並留存在她下巴的淺窩中,
還在她脖子上流成了紋路抖顫著像凝乳壹般。
最終那些邪惡的家夥
因她的抵制而疲憊不堪
扔回她的銀幣,踢翻他們的果子
沿著他們走過的隨便哪壹條路,
沒有棄下根莖或果核或嫩枝;
壹些翻騰著鉆入地下,
壹些潛入了溪流
帶著波紋和漣漪,
壹些從大風中掠過而沒有壹絲聲息,
壹些在遠處消逝不見。
在傷心,疼痛,震顫中,
莉齊踏上她的路途;
不知道是黑夜還是白天;
在斜坡上跳躍,飛快地穿過荊豆叢,
擠過灌木林和樹木茂密的幽谷,
壹邊聽見她的銀幣輕輕晃動
彈跳在她的錢包,
它的彈跳對她的耳朵就是音樂。
她跑啊跑啊
仿佛她害怕壹些個妖魔
尾隨她帶著嘲笑或咒罵
或其它更糟:
但沒有壹個妖魔緊隨在後,
她也沒有被恐懼刺傷;
這種心情使她腳下生風
那催促她回家的匆忙簡直使她上氣不接下氣
而她內心歡笑。
她喊叫著“勞拉,”跑進花園,
“妳想念我嗎?
快過來吻我吧。
別在意我的傷痕,
擁抱我,親吻我,吮吸我
為妳從妖魔的水果中擠出的汁液,
妖魔的果肉和果露吧。
吃進我,喝下我,愛我吧;
勞拉,多多了解我吧:
為了妳我已勇敢地到過峽谷
而且同妖魔商人們打過了交道。”
勞拉從她的椅子上驚跳而起,
她在空中揮動的手臂,
攫住了她的頭發:
“莉齊,莉齊,妳已經嘗過
因我的緣故而遭禁的果子了嗎?
難道妳的光芒會像我壹樣被掩藏,
妳年輕的生命會像我壹樣遭浪費,
在我破壞之後被破壞
並在我毀滅之後遭毀滅,
而變得饑渴、煩惱、受妖魔困擾嗎?”——
她抱住她的姐姐,
親著吻著吮啜著她:
淚水再壹次
滋潤了她皺縮的眼睛,
滴落而下像長久
酷熱幹旱後的雨水;
顫抖著帶著發冷的恐懼,和痛苦,
用她那饑餓的嘴吻了又吻。
她的雙唇開始灼痛,
那汁液對她的舌頭就是苦艾,
她厭惡這歡宴:
翻騰著好像有人控制著使她跳躍並歌唱,
扯碎了她所有的衣裙,並絞著
她的雙手沈浸在哀傷的慌亂中,
壹面捶打著她的胸膛。
她的頭發飄散著像火炬
被壹個全速奔跑的賽跑者舉著,
或像戰鬥中的馬兒的鬃毛,
或像壹位天使逆著光芒
徑直飛向太陽,
或像壹個牢籠裏的生命重獲自由,
或像行進中的軍隊裏壹面飛舞的旗幟。
迅疾的火焰曼延過她的血管,叩擊她的心靈,
遇到在那裏郁積悶燃的火星
於是壓服了它較小的火焰;
她吞咽下叫不出名字的苦味:
呀!蠢啊,挑選如此
消磨靈魂的煩憂!
感官迷失於這致命的掙紮:
如同壹個了望塔在
壹場地震毀掉的市鎮裏,
如同壹根為雷電擊傷的桅桿,
如同壹棵被風連根拔起的樹
亂旋著,
如同頂端起泡的巨浪
倒栽蔥般地跌入大海,
她最後倒下;
快樂過去而煩惱也過去,
是死去了還是活著?
從死亡裏活過來。
那個長夜莉齊在她身旁看護她,
計數著她的脈搏衰弱的跳動,
探摸著她的呼吸,
為她的雙唇捧上水,並清涼她的臉
用眼淚和扇形的葉片:
但當第壹批鳥兒啁啾於它們的房檐,
而趕早的收割者沈重地走向
金色莊稼所在的地方,
而被露水打濕的草
彎腰鞠躬當那晨風如此輕快地穿越而過,
而嶄新的幼芽有著全新的日子
在小河中開放著杯子般的百合花,
勞拉醒來仿佛自壹個夢中,
以她舊有的天真無邪的方式大笑,
擁抱了莉齊但並沒有兩次三番;
她的閃著微光的頭發沒有壹絲灰白,
她的呼吸甜蜜如五月
而光芒跳蕩在她的雙眼。
壹天天,壹周周,壹月月,壹年年
後來,當她們都成了妻子
有了她們自己的孩子;
她們作母親的心靈被恐懼包圍,
她們的生命專著於溫柔的生活;
勞拉會叫來小孩子們
並告訴他們她早年的青春,
那些快樂日子逝去已久
而不再復返的時期:
她會談到那鬧鬼的峽谷,
邪惡的,離奇的水果商人們,
他們的果子對於喉嚨像蜂蜜
可對於血液卻是毒藥;
(任何集鎮上的人們都不會這樣售賣:)
她會告訴他們她的姐姐怎樣堅持著
為了她的利益冒著死亡的危險,
而贏得火焰的解毒劑:
然後她把手掌伸給小小的手掌
她會囑咐他們要互相信賴,
“因為沒有壹個朋友能像壹位姐姐
在平靜的或狂暴的氣候裏;
為壹個人在沈悶單調的道路上鼓勁,
勸服壹個人當她誤入歧途,
鼓舞壹個人當她蹣跚欲墜,
激勵壹個人當她忍耐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