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先生將中國詩詞之美吟哦至今，壹如其號“迦陵”，出妙音聲，以詩歌之美度己，度無數人。我最愛片中那個銀發老太太，著壹披肩，帶著老花鏡，翻著壹本冊子，壹字壹字的吟誦，自在，從容，仿佛整個生命都在詩詞中涵泳。人和話語合而為壹，她就是美的本身。
昨天又聽了壹場河北師範大學李正栓教授關於漢詩英譯的講座，沒壹個吹捧自己的字，從李教授的講座中只能看到壹個對典籍翻譯事業誠惶誠恐的人。典籍翻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我卻被李教授飽含激情的吟誦所打動，原來中華詩詞譯成英文，依舊那麽美。
真正的吟誦，是葉嘉瑩先生所說的中國傳統文化最寶貴的壹個部分，這是聲音上的壹件事情，不像寫在紙上可以保存很久，故其繼承難而可貴。吟誦是漢語詩文的活態，是詩詞歌賦精神內涵和審美韻味的載體，講究運氣發聲，平長仄短，依字行腔。
吟誦是自娛的，不可能作為表演藝術，因為吟誦是即興的，帶有吟誦者對作品的理解和審美，隨著情感控制聲音的高低、強弱、疾徐、曲直，將詩詞歌賦的句讀、格律、結構、修辭、意境融會貫通。
我突然想起語文早讀課上，老師往往要求孩子們：大聲！整齊！往往把“蕭蕭梧葉送寒聲，江上秋風動客情”讀得跟“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壹樣激昂，要不就是把“我欲因之夢吳越，壹夜飛渡鏡湖月”讀得壹板壹眼，無夢也無月。
葉先生倡導的吟誦，是壹種隨心隨性的吟哦，而李正栓教授在其講座中用吟詠的方式讀英譯古詩，讓聽者得以領悟翻譯的得失及其應遵循的原則。而我還從李教授的吟誦中看到壹個儒者，如冰山壹般的內涵，對其事業熱愛而敬畏。李教授恪守信時，說好的壹個半小時講座，其內容全覆蓋，拿捏的不差分毫，沒有謙卑的準備，不可能做到。
“East wind unfair,/ Happy times rare./ In my heart sad thoughts throng:/ We've severed for years long./ Wrong, wrong, wrong!”“東風惡，/歡情薄。/壹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李教授讓兩種語言在吟誦中交融，在他飽含激情的聲音中，格律、結構、韻律、修辭、意境無壹不達。我在恍惚中覺得這不是壹場學術講座，那分明就是壹場詩詞的宴會，而李教授就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李白，揮灑著熱愛和豪情。
詩能成歌，歌亦是詩。現代詩中，余光中先生的《鄉愁四韻》被羅大佑翻唱成歌，以至於我再也沒法“讀”出這首詩，它已經自成旋律。
而在詩歌之外，可誦讀，以明意，以自娛。
我很慶幸自己還有誦讀的習慣，瑯瑯書聲，朗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