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來看看這類詩歌。周民族的史詩《大雅·生民》中:“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後稷。”這首詩講述的是周人的始祖母姜嫄的故事。這首詩表面上說的是,姜嫄禱告神靈祭天帝,感動上天,於是才踩著天帝的腳印生下周的始祖後稷。然而,根據聞壹多先生在《姜嫄履大人跡考》中的考證:“當時實情,只是與人野合而有身,後人諱言野合,則曰履巨人之跡,更欲神異其事,乃曰履帝跡。”聞壹多先生最早借鑒佛洛依德的性文化理論研究《詩經》,在上個世紀初引起了不小轟動,也被扔了不少爛番茄。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研究得到越來越多的學者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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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壹首比較直白大膽的是《召南·野有死麕》:“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 ”這首詩基本上寫實性地描繪出了野合的場景,非常有既視感。按照余冠英先生的翻譯,這首詩譯為:死獐子撂在荒郊,白茅草把它來包。姑娘啊心兒動了,小夥子把她來撩。森林裏砍倒小樹,野地裏躺著死鹿,茅草索壹起捆住。姑娘啊像塊美玉。“慢慢兒來啊,悄悄兒地來啊!我的裙邊可別動!別惹得狗兒叫起來啊!”除此之外,還有《鄭風·野有蔓草》《鄘風·桑中》《召南·草蟲》等也是比較含蓄描寫野合的詩歌。
那麽,為什麽會有這類詩歌的出現呢?要搞明白這壹點,我們就要追溯到在遠古的生殖崇拜了。在上古時期,有壹種神聖的祭祀儀式叫做“高禖”。人類學家認為,高禖儀式祭祀的是“媒神”女媧,因為女媧不僅創造了人類,還教會人類婚姻生殖之道。由於祭祀的神聖性,所以用富有神聖意味“禖”代替了“媒”。《禮記·月令》記載,“仲春之月……是月也,玄鳥至,以太牢祀於郊。天子親往,後妃帥九嬪禦,乃禮天子所禦。”也就是說,連皇帝都要帶領嬪妃親自去郊外的女媧廟舉行隆重的祭祀,還要象征性地禦女,由此可見其神聖了。《大雅·生民》就講述了周的始祖姜嫄最初沒有生育,後在高禖之禮中有了身孕,才有了周的人民。後來,高禖之禮在民間逐漸演變成野合之風,正如《周禮》所記載:“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