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笆那邊/有草莓壹棵/我知道,如果我願/我可以爬過/草莓,真甜!”“那邊” 即意味著壹種距離,正是因為距離,草莓也就更具有了壹種無法抗拒的誘惑,也更是因為距離,才更點燃了人們追求探索的激情。葡萄牙著名作家佩索阿說:“我是壹座橋,架在我之所無和我之所願之間。”的確,只要能固守壹份無悔的信念,就壹定能爬過“籬笆”,擁有那份美麗的向往。
“可是/臟了圍裙/上帝壹定要罵我”擁有的同時也意味著付出,要得到草莓,也就要付出“臟了圍裙” 的代價。也許對草莓,對那個美麗的誘惑來說,這個代價只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我”攀著籬笆的手卻遲疑了,因為壹個巨大的身影——上帝,正在用威嚴的目光盯著“我”,所以,那紅紅的、甜甜的草莓雖在枝頭向“我”招手,但只能成為壹個甜蜜的誘惑和永恒的遺憾。
這是壹個可以擁有卻不曾擁有的故事,故事的鏈節在那個未出場的上帝的手中斷裂,“上帝”究竟是誰?我認為他是那個在成熟中沾染了世俗塵埃的另壹個“我”。成熟使人擁有智慧,但成熟帶來的理智也往往凝固著人們洶湧如潮的激情。所以在那些美好事物的時候,正是成熟讓我們選擇了放棄。這正是《誰動了我的奶酪》中的哼哼和唧唧在奶酪失去時所遭遇的人生尷尬。
“哦,親愛的/我猜/如果他也是個孩子/他也會爬過去/如果/他能爬過。”每壹個人都經歷過童年的快樂時光,童年的那個純潔的近乎透明的自己,是每壹個走向成熟的人記憶中的壹方凈土。每壹個成人都有過童年,也都有過爬過“籬笆”,摘到那顆“紅草莓”的喜悅。狄金森用平實的語言,寓言式的故事表達的是壹個深刻的見解,它告訴渴望成功的人們:追求,就要像壹個孩子壹樣勇敢而專註,如果首鼠兩端,最終只能嘗到失敗的苦果,決然不會是成功的紅草莓。
再換壹個角度,我們真的不需要“上帝”嗎?畢竟,草莓的甜美只是想象的結果,若草莓是酸的,是苦的,那麽上帝的“罵”就不是無理的指責,而應是理智的勸告了。而如果不加以分析,壹味地肯定追求,否定規
則,結果自然會造成壹種無序的世界。在《西遊記》中,作為叛逆精靈的孫悟空在五行山下被壓五百年後,走上取經之路,終成正果。而在今何在的《悟空傳》裏,孫悟空正是要壹種絕對的自由,他棒殺唐僧,打破五行的秩序,但是當壹分的規則都消失了的時候,他只剩下了自己,所以,他最後只能讓最後的自己在焚毀壹要的天庭大火之中成為壹塊石頭。壹個喜劇,壹個悲劇,但其中都有壹個***同的深邃的哲理:規則,是必須的,完全放棄規則,只能釀就悲劇。而事實上,壹個完整的人,應該是上帝和孩子的組合,而真正完美的人生,不但應該有壹半上帝的理智,還應該有著壹半孩子的激情。可是在壹天天的長大裏,我們卻在無意之中失落著這壹切,童年的狂妄的夢想都只能像黑白照片壹樣,只能藏在心底。在五彩繽紛的社會裏,我們學會了復雜,學會了權衡利弊,學會了瞻前顧後,學會了口是心非,卻偏偏忘記了簡單和真實。在《籬笆那邊》裏,狄金森在用自己的心吶喊:“人們啊,保留壹顆赤子心吧!”
細細品味這首詩,我們又會發現詩中的“上帝”這壹特定形象還可以視作正統思想的化身,是以自身刻板僵化的理念來扼殺世間美好的冷面統治者。“我” 的矛盾是“我”受著種種束縛的結果,現實生活不正是如此嗎?追求個性的自由卻不得不受著傳統觀念的束縛,追求事業的創新卻不得不受著傳統觀念的禁錮。而不僅僅是我們,即使是上帝,也正是這樣的“裝在套子裏的人”,在束縛著別人的同時,自己不也是陳腐觀念的犧牲品嗎?而上帝要想得到草莓,就必須走下神壇,人生便是這樣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