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首詩歌,揭露了東漢末年政治黑暗的種種方面,抨擊當時正邪不分、黑白顛倒的醜惡現象。其內容涉及門閥威權,戚宦當政,諂媚成風,賄賂公行,賣官鬻爵,用人惟親,正人受害,學者遭壓等等,表現了作者憤世疾邪的正直品格和不屈的戰鬥精神。在賦的末尾,作者假托魯生和秦客兩個人,各作詩歌壹首,以深化主題。這兩首詩歌既是賦的壹部分,獨立出來,又是兩首諷刺力很強,完整的五言詩。詩歌精神與全賦是壹致的,故應結合鑒賞。
詩中,作者已運用許多鮮明的比喻和強烈的對比,以鋒利尖刻的語言對當時社會的腐敗黑暗進行了揭露與諷刺,所以最後出現的兩首詩具有總結歸納的意義,哲理性較強,有哲言式的凝練和概括力,讀起來發人深省,令人沈思。
第壹首起句“河清不可恃,人壽不可延”,相傳黃河壹千年才清壹次,古人常用“河清海晏”來比喻政治清明。人的壽命再長也不可能等到黃河清。這就含蓄而憤慨地道出東漢末年的政治已經腐爛透頂,不可救藥。無獨有偶,東漢大科學家、文學家張衡在《歸田賦》裏也感嘆過“俟河清而未期”。這也許是彼時進步文人對時政的普遍看法。詩人把它用在詩的開端,其義明而深。後面六句,用三組比喻性的形象描繪出當時社會上的不合理現象。“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沒骨氣的小人順風倒,不分是非,只要富貴的人就被捧為賢人。正因為如此,“文籍雖滿腹,不如壹囊錢。伊優北堂上,骯臟倚門邊”的怪現象才得以滋生和存在。壹肚子學問不如壹口袋錢,諂媚小人端坐高堂而正直之士卻立在門旁,多麽鮮明而辛辣的對比!把那個時代造成的醜惡和不公正,形象地暴露在讀者面前,激發起人們厭惡、不滿的情緒。
第二首進壹步抒發了作者憤世疾邪的思想感情。前四句用另外的說法和比喻,繼續諷刺黑白顛倒的現實。“勢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挖苦勢利小人之無恥與豪門權貴之氣焰,既謔且虐,壹針見血,與第壹首“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異曲同工,更為尖酸辛辣。“被褐懷金玉,蘭蕙化為芻”主要強調貧寒正直之士雖然地位低下,卻有高尚的道德品質和高深的學問。但在那個壓制人才的社會裏,他們被埋沒了,不能顯示他們的才華。作者對黑暗的揭露,進壹步感嘆有誌有識者的不能見用,反被壓抑、排斥。作者為人耿介,恃才使氣,受過豪門迫害,後雖逢名人推薦,受官府征召,然皆拒不出山。所以作者最後呼喊出“賢者雖獨悟,所困在群愚。且各守爾分,勿復空馳驅。哀哉復哀哉,此是命矣夫!”這其中雖流露出“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傲之感和壹些消極悲觀的情緒,但更多的是對當時社會黑暗被揭示以後的壹種失望了的憤怒,引人沈思。
這兩首詩用典較多,然而均生動靈活。如人壽河清是隱括,順風靡草是反用,富貴稱賢是引諺,咳唾成珠是變意,被褐、蘭蕙是化用,“命矣夫”是反語。詩中將賢者與愚者、富貴者,剛直與諂佞者,知識與金錢,權勢與真理等,分別作了鮮明對照,以感嘆興,以感嘆結,其憎俗憤世、疾惡如仇之情不可遏抑,溢於辭表,貫於通篇。
賦之篇末原有以“亂曰”、“訊曰”的形式總括全篇者。趙壹代之以兩首五言短詩,這種以詩結賦的寫法,大為六朝人所摹擬。如鮑照《蕪城賦》、江淹《恨賦》、蕭繹《蕩子秋思賦》、《采蓮賦》等作品皆是。而如庾信《春賦》,則在賦中時或間雜五七言詩句,使賦體更趨詩化。由此可見,趙壹《刺世疾邪賦》在藝術形式上的突破和創新,對後世也多啟導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