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枚小小的郵票”,
“壹張窄窄的船票”,
“壹方矮矮的墳墓”,
和“壹灣淺淺的海峽”
承載這鄉愁,被載入大陸的中學課本,影響了壹代又壹代人,傳誦至今。
我們的記憶裏,壹直住著這樣壹位細膩且哀愁的詩人。2017年12月14日這位叫余光中的詩人被確認生命停止,享年89歲。當消息簡訊從手機蹦出,任誰也要忍不住咯噔壹下地難過了。
余光中壹生從事詩歌、散文、評論、翻譯,自稱為自己寫作的“四度空間”。由於在他詩與散文的藝術造詣上實在光芒爍爍,所以經常冠於其上的頭銜總是“詩人”與“文學家”。
這位藝術上的多棲主義者,經常被忽略也是壹名優秀的翻譯家。
1
1928年,余光中出生於南京,小時候還未入學時,跟著父母往返於南京、泉州、杭州等地。
像大部分父母壹樣,父親余超英從‘床前明月光’開始教起,讓幼年的余光中懵懂地接觸了不少詩詞,而後少時余光中循著自己的興趣主動讀了很多古文,包括古典文學和散文等。
12歲時,余父開始教他文言文,大部分都屬於‘文以載道’類型,比如《諫太宗十思疏》。而他的舅父則教了許多像《秋風賦》《阿房宮賦》這樣具有美感的文章。
在余光中的生命中,文言文的地位是“非常重要”“非常重大”。
這樣從小接受古文的熏陶,也影響了余光中後來的翻譯觀。
2
1950年,余壹家遷赴臺灣,余光中也從原來的金陵大學(現南京大學)外語系轉入臺灣大學外文系三年級。
- 畢業後余光中先後任教臺灣東吳大學、臺灣師範大學、臺灣大學、臺灣政治大學教授英文。
- 1959年前愛荷華大學取得了藝術碩士學位,回國任教師範大學英語系講師。
- 1972 年又任臺灣政治大學西語系教授兼主任。1974年至1985 年任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教授。
- 1985年,任臺灣中山大學教授及講座教授,其中有六年時間兼任文學院院長及外文研究所所長。
在國外進修時,余光中還接觸到了搖滾樂,愛上了聽音樂詩人鮑勃迪倫的歌。
從中文到外文,從外文到中文。
從本科學生到教授主任,他的經歷始終沒有離開語言與文學,壹直在英文與中文的世界裏兜兜轉轉。
這期間他翻譯和編譯了不少國外小說和詩歌。
剛畢業的時候,年僅24歲的余光中翻譯了海明威的《老人與大海》(余光中譯版),在臺北市的《大華晚報》上連載。待到1957年出版成書時,即將30歲的余光中在序中不無驕傲地表示,這可說是 The Old Man and the Sea 最早的中譯本了。
同年出版的還有《梵高傳》,後來又陸陸續續出了他的幾本英美詩選和戲劇小說譯著。
3
2002年出版的《余光中談翻譯》壹書,收錄了他的譯論散文二十余篇,既談翻譯,也談現代中文。
余光中極其討厭譯者們“的的不休”、“當當不已”、“被動濫用”、“句法僵化”等問題。
在此書中他提道,翻譯需用純凈的中文。
年輕時翻譯的《梵高傳》二十年後再版時,余光中先生壹看,覺得當時翻譯的“太西化了”,壹口氣改了壹萬余處,他說他要“改回”中文的特色。
他舉例:把“事實上”、改回“其實”。他說“事實上”是“食洋不化、不中不西”的中文,中文本來該是“其實”。
又比如中文的“壹言難盡,很多人會寫成:‘用壹句話恐怕是很難說清楚了’”等等,這自然都是“食洋不化”。
4
2010 年,時隔 53 年,余光中老先生又將早年(1957)的《老人與大海》譯本交由譯林出版社再次出版。
書名改為了大眾熟悉的《老人與海》,作者也改名為海明威,原譯為“漢”明威,不過余老先生仍然覺得“漢”更接近原音。
在序言中他坦然承認道,當年才剛從臺大畢業,經驗不足就敢譯此傑作,算是相當自不量力。以如今的水平來衡量,這翻譯水平大概只能將將打個70分。
海明威是個陽剛的作家,筆下的老漁夫也是個好鬥粗獷的角色。五十多年前的青年余光中譯得太文了,用他朋友的話說,他的中譯像是白手套,戴在老漁夫的手上。
所以再版之前,82歲的他斷斷續續修改了兩個月,改了壹千多處,力求貼近原文風格。
在《老人與海》的序言最後,他寫道:
故事結束時,老人不甘放棄,仍然和男孩準備再跨海出征”。
而寫這句話的余光中老先生,也在中英的文字海洋裏潛行遊轉了壹生,但他的故事終究是結束了。
幸而在去往天堂前,他用筆墨給我們留下了壹片千古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