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所作《小山詞序》,是對晏幾道的人格秉性及其文學成就的高度概括。晏幾道作為宰相之幼子,出身顯赫,且家族中多達官顯貴,但他卻我行我素,不留戀仕途,對人情世故也並不通達,只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晏幾道寫文章不按當時的套路,而是自成壹家,有自己的風格,這種不羈的個性也奠定了他在寫詞方面的成就的基礎。
在《小山詞序》中,黃庭堅評價晏幾道是“人英”,他的才情固然是人中精英,但他有“四癡”使他與世人相隔。第壹癡,雖生在宰相家,卻不愛依附權貴之門,這是他孤傲的壹面;第二癡,文章不肯按當時的套路來作,而是有自己的風格,這是他有才情的壹面;第三癡,花費千百萬去買書來讀,卻不理家裏揭不開鍋,而臉上還有孩子般興奮的神色,這是他天真卻不會料理家事的壹面;第四癡,對別人無條件信任,這是他單純卻對人無防備的壹面。由此可以看出,晏幾道是壹個秉性質樸單純、才情非凡的人,但他卻與世人格格不入。《墨莊漫錄》記載:“叔原聚書甚多,每有遷徙,其妻厭之,謂叔原有類乞兒搬惋。叔原戲作詩雲:‘生計惟茲惋,搬擎豈憚勞。造雖從假合,成不自埏陶。阮杓非同調,頹瓢庶***操。朝盛負余米,暮貯籍殘糟。幸免播同乞,終甘澤畔逃。挑宜筇作杖,捧稱葛為袍。倘受桑間餉,何堪井上螬。綽然徙自許,噱爾未應饕。世久稱原憲,人方逐子敖。願君同此器,珍重到霜毛。’”詩中透露著憤世嫉俗的孤高之態。朝夕相伴的妻子與自己並不是同道中人,甚至還會嘲笑自己,這樣的處境自然也會使晏幾道心中惆悵。懷才不遇的不平之意也是他作品中感傷情調的壹大由來。
在《小山詞序》中,黃庭堅也肯定了晏幾道的文學成就,以“清壯頓挫”四字概括晏幾道的作品,突出點明了他的作品中綺麗的外表下的那壹種蒼涼寂寞的感傷情懷。序中還評價他的作品是“狎邪之大雅”,肯定了晏幾道在詞的創作中的成就,黃庭堅雖然還認為艷詞小令是“狎邪之作”,但卻對晏幾道詞的評價是“大雅”,可見黃庭堅對晏幾道詞的評價甚高。晏幾道將小令的藝術發展到了壹個高峰。
另外,這篇《小山詞序》也表明了宋代詞學寄托論的產生。由於晏幾道心中的憤懣不能“憤而吐之”,所以“乃獨嬉弄於樂府之余,而寓以詩人之句法,清壯頓挫,能動搖人心。”正是由於詞人心中的苦悶無法發泄,將其寄予在詞作中,才有了清壯頓挫、動搖人心的藝術效果。另外黃庭堅用以與晏幾道比較的幾部文學作品《高唐賦》、《洛神賦》、《桃葉歌》、《團扇詩》也是有明顯寄托之意在其中的。其中“合者”與《高唐》、《洛神》相比較,《高唐賦》借神女寄予宋玉的政治理想,諷諫楚懷王,《洛神賦》亦是“托詞宓妃以寄心文帝”,與屈原“香草美人”的手法相同,此為忠君愛國之情懷,故為“合者”。而“其下者”與《桃葉》、《團扇》相類比,《桃葉歌》、《團扇詩》是托物寄予愛情閨怨,眼界自然不如前兩者開闊,故而是“其下者”。由此看來,黃庭堅對晏幾道詞中的寄托之手法是肯定的,並且進而對其分出了主旨意境的高低層級。
綜上,黃庭堅的《小山詞序》意義非凡,他對晏幾道的為人做出了中肯的評價,由此引出對其文學作品的評價,並將他的個人經歷與詞令創作結合起來,提出了寄托論的看法,認為晏幾道將他的寂寞的苦悶與不平之氣寄予在了他的詞作中,標誌著宋代寄托論的出現。由《小山詞序》可以看出晏幾道的詞令成就是得到當時的文學家們的肯定的,且毫無疑問,晏幾道的詞開創了詞令的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