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成語大全網 - 愛國詩句 - 端州組章散文

端州組章散文

 端溪流經的村子

 如果不是因為壹堆與唐宋元明清相關的石頭,這山就不會那麽出名。

 如果不是因為壹條清清甜甜的溪水,這石頭不可能變作了端硯。

 當這石頭成為皇室的禦用之物,成為歐陽修等大詩人的案頭珍玩,從此端州的名聲,比壹陣風還快,傳遍了海內外。

 這座山卻有壹個很不好聽的名字:爛柯山。山裏卻有壹條很好聽的溪水:端溪。

 端溪流經的地方,不僅滋養了石頭,也滋養了山裏山外的花草樹木、山下的人兒。禾雀花開放了,連林間的山雀也知道春天到了。當野柿子掛滿了枝頭,像天邊撒落的紅霞,秋風會跑下村莊,告訴鄉親:秋天到了。

 這個村莊有壹個很普通的名字:大坑。村莊人口原來也許很少,只因千百年來的戰亂,端州作為廣州後方的避難之所,人口就像野草,越長越多。現在的大坑,竟然有七千多人口,分黃、陳、梁、劉四大姓。從端溪水流經的小溪之畔涉水而過,就是舊村的村口,壹路走去,四姓的祠堂壹壹走進我的視野。比鄰陳氏宗祠,有壹家私塾,門口的匾寫著"雁峰私塾"四個大字,當年,這裏曾書聲瑯瑯,有多少大坑鄉親的子弟,考上了進士舉人,告別清清的端溪水,成為村裏的驕子。

 離開私塾,穿過壹條彎彎曲曲,寂寥無人的小巷,出現了壹口數畝地那麽大的魚塘。池塘之南,清壹色的現代化新樓;池塘之北,青磚古屋、鍋兒款式祠堂羅列其岸。池塘水清如鏡,樹木、屋宇倒影水中,遠處青山含黛,詩情畫意,醉人風光。原來這是劉氏族居之地。

 陽光普照的上午,雖是雙休日,村裏人流稀落。而村後的舊村落,除了零零星星幾位獨居老人,幾乎看不到年青人。舊時巷陌,野草叢生,若非火熱的陽光,我會失去獨行的勇氣。猜測七千人的村子,外出打工的人或許超過三分之二吧?要不,若大的村落,為何這等人跡稀少?如果把村子比喻為壹座林子,舊村落就是毀棄的鳥巢,那緊鎖的大門,關住的不僅僅是曾有的春色,還有無數的冬天和故事。

 數年前,作為大坑原住民的妳,跟我敘說了關於壹個鳥巢的故事,於今,妳新的鳥巢完工沒有?屋裏有沒有堆滿妳的歡笑?

 端溪,讓壹個村子人傑地靈,妳是其中壹個考上重點大學的人,像妳的祖先壹樣,離開祖輩血汗灑落的土地,成為夜空壹顆閃亮的星星。

 今天在妳的村子舊地重遊,我變的理性而深沈,往日的仿徨和憂傷已經在我的眸子看不到了。到來,除了因為曾經無法釋然的情結,更多的是對妳的村莊有壹股探尋的沖動,這壹次,我走的更遠,如果能找到壹條通往村後爛柯山的纖纖石徑,我甚至會毫不猶疑地踏上去,沿著妳的祖先采薪和挖硯石之路,走上高山。不能奢望在妳的村莊與妳相遇,正如不能奢望溪水倒流,妳的舊日言笑,是壹劑毒害我情懷的毒藥,盡管毒素在冷月清風的夜晚時常復發,但我依然不悔地活著,為了壹個曾經的相遇。

 清清端溪水,歲歲年年,像壹首纏綿的歌兒流淌著,聽著聽著,遠方的來客突然清淚滿襟。不知道這般刻骨銘心的回憶何時盡頭!或壹日,縱然相見也不識,情何以堪!

 告別,與妳的村莊輕輕揮手!鏡頭沈甸甸,這個初秋的收獲頗豐,因妳,這壹天有些冷色。

 高要古村,壹溪清夢

 在新禾又綠的季節,我懷著敬畏的心情,走訪了壹個叫做大坑的古村落。

 有人說,肇慶的古村落,就像天上的星星那麽多,只要妳走進任何壹個村莊,在新樓林立的後面,壹定是青瓦磚墻的老房子。

 老房子不拆,是肇慶人的過人之處,祖宗的基業保留著,不僅僅傳承了幾代人的心血,也保留著孩子們童年的夢,更讓鄉村的人文歷史得以完整封存。

 所以,我以敬畏的心來形容自己對村莊的尊重,不是沒有道理的。

 肇慶的村莊不是我的村莊,壹個異地他鄉慕名而來的遊子,這麽唐突而冒昧地造訪別人的村莊,希望那些遊走在村莊的靈魂不要責怪我驚擾他們的清夢,須知,每經過壹處古屋大宅,我必定合掌躬身,表達我的虔誠和敬畏,抵達,只為壹個孤獨無依的心。大坑的溪水,清澈,仿佛是從壹篇叫做《夢系鄉水》的散文裏流淌出來的。當然,它的源頭是壹座連綿的山,山清水秀,註定了大坑的人傑地靈,註定了這裏的女子聰明賢惠,女子中腹有詩書氣自華者,更讓人欽佩和愛慕。

 溪水唱著動人的歌謠,流經村莊,村莊的歷史有多長,它就有多長。有多少村莊的前輩,踏著溪水,迎著曦日去田園耕作,去山間打柴,又在夕照的目送下歸來;又有多少女子,浣衣溪邊,洗去鉛華。黃氏家族,有沒有壹個清清秀秀的女孩,從這裏出去,苦讀寒窗,最後卻像卓文君壹樣有才,曾想,趁君未嫁我未娶,相逢壹笑,喜結連理,君當壚我讀書,夜夜相伴,同看月明星稀。

 來自古村落的夢有些落寞淒清,不說猶好,說了就有些難過。

 這是黃氏宗祠,很氣派,說明是個大姓。廣府人家風俗,兒子娶妻,會到祠堂擺喜酒,熱熱鬧鬧,不僅旺給親朋鄰裏看看,也給祠堂裏的祖宗看。嫁女就沒有這個風俗了,女兒都是人家,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家裏的老房子沒有繼承的權利,但是養育父母,責任壹點都不能少。

 做女兒的,時時要抱著壹顆心甘情願的心,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回娘家,當然,大包小包不能少的,如果能嫁的金龜婿,那就更好了,豪華汽車村子裏壹停,父母臉上有光。所以讀書高讀書少的,都想嫁個有錢人,而且很聽話的有錢人,踏上村路就是艷陽好天氣。

 圖上的這兩位老人怎麽想的,我沒有跟他們交談,不知道他們的內心。但是從他們的身影,我讀出的是壹份經年孤寂。

 當年青的人都在追逐浮華,向往酒綠燈紅,村莊的留守者,他們的內心填滿滄桑和從容。或者,余下的光陰已經不多了,但是他們如此沈靜,壹生中在暮年保持這份心境,是壹種至高的境界。他們也曾有過愛情,有過花開滿枝的昨天,有過西江乘船沖浪的記憶,有過風風火火的青春激情,如今,他們只在壹本書上品味余生,所有從門前經過的陌生人,請各自走好!

 荒草石板路,風雨幾春秋。

 草和人,是壹個辯證的關系,妳來,它藏,妳走,它生。

 這條古巷,走過幾多腳印?曾經喧鬧的日子,如今壹去不返,猶如遊子的善忘。

 每個人都有壹段或真或假的善忘時光,無論有意無意,譬如不屬於天長地久的愛情,壹轉身就成陌路,生不相逢,死不相見,不再牽掛,不再思念。

 每壹次的古村行,我都覺得自己不是在獵奇和觀賞風景,而是壹種痛苦的修行。

 我不是心理學家,不會挖掘深埋於村莊的情史。

 我是壹個苦行僧,我從殘破和荒涼中觸及村莊的靈魂,苦難或遺棄。

 我汗流浹背,戰戰栗栗,孤身經過每壹條幽深的巷子,面對許多人不願面對的陰森和荒涼。

 只有這些小生命在村口的榕樹下出現時,我才舒了壹口氣。我熱愛生活,熱愛陽光,熱愛心中潛在的激流,那是愛和美的綿綿不盡的河流。

 我通過壹次又壹次的古村之行,學會參透人生的虛空和飄渺,所有的繁華無非是壹場春天的花開,所有的情愛無非是曾經花朵擁有的香氣。無論願意不願意,漫漫的人生長路都要堅定地走下去,放下內心的包袱,輕裝前行,為前面的守候,為依舊清涼的微風。

 七月,修補缺憾

 青澀華年,結緣繪畫,後來師從李教授,李教授系黎雄才老師的弟子,從此山水入夢,水墨丹青氤氳了我的人生路。

 數年前,跟隨李教授到肇慶高要寫生,足跡遍及黎雄才美術館、上清灣、河邊村、蜆崗村等地,唯獨老師沒有帶我去他的家鄉、也就是黎雄才的家鄉高要市白土鎮坑尾村。

 這個小小的遺憾,宛如漏網的魚,在時間穿越的湖邊,只有自己去撈回。為了了結這個遺憾,在那麽壹個流火的七月,我走進了坑尾村。

 哦,我來了,偉人的故裏!

 在那麽壹個高大的門樓下,村民隨便地在路上曬谷,早稻的收割開始了,成為七月鄉村的壹道風景,而門樓進去的村道,古樹時有所見,枝幹蒼勁有力,仿佛是從黎老師的畫作裏走下來的。

 村口是兩口巨大的池塘,波光瀲灩,可惜風中吹來的不是清新的氣息。

 來到村中小巷的入口,風光漸入佳境。新屋門前也有詩意,竹籬園蔬,瓜棚豆架,小汽車停在樹下,壹個悠閑寫意的午後。

 老井位於村口,村人還在使用井水,洗衣的、洗花生的,也有人在洗壹大捧百日紅,嫩葉上,春意未消,圓圓的花朵沾滿枝頭,婦人說,百日紅是涼茶,可以用來煮藥湯,有消暑祛毒的功效,這我還是第壹次聽聞。壹個小小而可愛的孩童,坐在井欄邊,文靜嫩弱,想必就是黎家宗族的後人吧。

 古井的上面,有壹個豎著數塊旗桿石的裏弄,從石碑的文字詮釋,都是坑尾祖上做官的碑文。有人在眉飛色舞介紹村莊祖先的榮耀,我獨默然無語。做官的再多,也不過是個官,而黎雄才老師卻是藝術泰鬥,史書裏有他壹席之位。

 黎雄才老師於2001年去世,他的身後留下了價值連城的藝術瑰寶,假如大街上有壹個身無分文的流浪者得到了其中的壹幅,就可以壹生衣食無憂。作為這筆財富的繼承人,黎老師的兒子卻將壹大批父親的作品捐給中國美術館,可見黎老師家教淳厚,後人富有見識。

 黎老師青少年時代生活過的老房子坐落在村子的高處,門前有壹個庭院,陽光灑落在院子裏,顯得溫暖而安靜。生前的黎老師,想必每年都會回鄉來,給屋子裏的父輩祖輩上壹束清香,然後在院子的石桌子前坐下來,泡壹壺清茶,與路過的鄉鄰細話桑麻。黎老師忠厚善良、平易近人,骨子裏流淌的農民血液讓他和百姓親密地走在壹起。而他的壹生卻那麽不平凡。他年少曾經跟嶺南畫派祖師高劍父學畫,春睡畫院的芍藥海棠,可曾灑落他的墨水?他還曾留學日本,學習島國獨特的美術知識,日本的櫻花,可曾飄落他的畫具?他壹生以教書育人為己任,桃李滿天下。我的老師是在廣州美院進修的時候,跟隨黎老師學畫,結下深厚的師生情誼。時光悠悠,多少美好的往事已經遠去如東流水,生命如歌,只有千載白雲空悠悠。

 有個婦人對我說,妳要進去看嗎?進去要買票的。我婉拒了,也許留點點想象更有意思。

 壹踏上這壹方土地,我就認識了村莊的特別和非凡。村莊養育了黎雄才,可謂風水寶地。

 我在門口逗留了很久。

 觀賞黎老師的作品,壹如走進他的思想,體會到他胸中的壯美河山和淡淡的鄉愁。

 我也曾經臨摹過黎老師的畫,感受到他的畫作厚重大氣,情感的細膩和淳樸,畫如其人,這是壹個畫家可貴的品質。如今,我也在山水畫的壹方宣紙裏筆耕不輟,我以自己的筆墨語言暢談人生,寄托夢想,也表達對黎老師的敬重。今天的畫壇,已經沒那麽神聖了,只因功利的風吹亂了壇上的錦旗,唯有做好自己,守得住寂寞,是我不變的初衷。

 走過長長的村道,來到池塘邊,發現熱愛陽光的花朵開的正艷。這壹種花叫午時花,午時過後它就要閉合了。而午時,辛苦勞作的人正要回家躲避酷熱的太陽。午時花,偏偏在這個時候開得最美!妳說為什麽呢?

 故裏餐廳有位老婦人請我進去喝茶,相比城裏的冷漠,鄉親的熱情友善,讓我感動。索性我就在那裏吃午飯了。

 等秋風吹來的時候,不妨下次再來,帶著畫筆和畫板宣紙,描繪雄才故裏的精彩。

 八卦行跡

 去年國慶假期,高速免費,避開塞車的高峰期,終於四日出行,沾了國家的恩惠。

 有壹個心願藏了很久,有壹段感情弱不禁風,當我在導航的指引下,走進高要古村黎槎,中秋的風在村口的榕樹下等我已久,壹瞬間,渴望在秋風的陪伴下,繞著這彎彎的古巷,走壹遍,又壹遍。

 那麽多的木牌子,寫著古村裏巷、水井、榕樹的名字,釘在古村村口的壹間老屋外墻上:尚仁裏、興仁裏、淳和裏、柔順裏、居和裏、毓秀裏、三星榕、周家井……,這些蘊涵著儒家思想的字眼,古色古香,其內涵足以讓人心思良久了。可是這木牌是不是按錯了地方?多像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疼痛的除了牌子,還有古屋,以及我遠道而來的心情。

 黎槎啊,黎槎,這座種在粵西土地上的村落,不知不覺就生長了幾百年了。幾百年,有多少人的青春蔥郁之後又老去,像壹樹新葉變成了黃葉,在秋風中飄落之後,又有新的生命問世!生命沒有輪回只有新生,接受日月和風雨的`洗禮,每壹個人活著的時候都以為自己很重要,可是回過頭來只不過是歷史的壹粒黃沙,縱然苦苦努力如黎槎的祖先進士,至今,也只有壹口井讓人知道他的榮耀,可是又有幾多人記得他的名字?又有幾多人願意去詢問他的名字?

 進士爺供奉在後人為他設的祖堂裏,黎槎的祖堂有很多間。從三星榕進去就是遂願裏,很好聽的裏弄名字,經過遂德井,就是祖堂密布的村居中心了。

 祖堂幾乎是全村最美的建築,兩邊屋脊都建造有大大的鍋耳,典型的廣府文化建築。

 秋日下的裏巷,陽光明媚卻只能照到房屋的半墻上,因而顯得寂寥而冷清,合掌向其中壹間祖堂瞻仰,只見正廳整整齊齊地供奉著祖先的牌位,風吹枯草,發出瑟瑟之音,壹兩只麻雀飛過,落下壹串啾啾的叫聲。

 麻雀常常光顧的村落,遊人妳會來嗎?當然,遊人不及麻雀來得殷勤,這是肯定的,縱然村落高處有壹個可供世人轉運的八卦臺,來者也不多,對古村來說這不是壞事,歷史的沈澱需要寧靜,有心人在彎彎曲曲的古巷漫步之時,可以獨享這份時光。

 世人多喜歡熱鬧和浮華,像月光下小河流淌壹樣沈靜的風景,幾人懂得欣賞?

 感覺累了,找壹株榕樹下坐下休息,旁邊是池塘。池水就像是壹條藍色的大圍巾,把形如八卦的村落圍著,興仁裏附近,古時應該有壹座吊橋,是進出村落的唯壹所在,曾經動蕩的歲月,是性命攸關的關卡,現在被壹條小小的水泥橋代替了。歷史無論怎樣演變,都無法令人遺忘村莊的勇敢和團結,那些青磚瓦屋殘留的豈止是農家兒女啼饑哭寒的回音?

 現在的黎槎人做的很好,他們不僅懂得向上面申請到壹塊古村的牌子,還設卡收費,也許這筆不多的門票不僅可以養幾個人,還可以治理古村的衛生環境。他們還把各家各戶老祖宗使用過的硯臺、米甕、碗碟、陶壺、風櫃、石磨、犁耙、鑼鼓、青銅洗手盆做成壹個陳列館供人參觀,如果妳感興趣,還可以買走壹兩件永久擁有。

 我有過這麽壹個念頭,買壹個硯臺,說不定還是進士爺用過的,但是細細壹想,如果進士爺不高興怎麽辦?村裏的文物還是留在村裏吧。

 硯洲尋夢

 這是壹塊花兒朵朵的土地,歷史是花叢中的豐碑,經過目光的擦拭,它不沾半粒塵埃。

 包大人扔下的硯石,化作了這座島,我壹點也不懷疑它史書般的厚重,它的骨頭是硯石堅硬的質地,而經過西江水的滋潤,硯石上覆蓋的沙質厚土,養育了島上的生靈,壹代又壹代傳承下來,那些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裏遊的,完成了歷史的使命之後,融入了小島的空氣,成為花朵的肌體,鑄造了小島的精神。

 走進大街小巷,田園阡陌,河堤沼澤,宗祠故居,荒村舊舍,我處處遇到了這種精神,我用合掌的方式,表達了由衷的敬仰。

 而對妳,我用什麽來感謝妳?我們從壹座虛擬的園林裏相遇,於是,相約走進了春天的島嶼。

 這是壹份來自春天的預約,曾經的滄海桑田,如今春色醉人。沿著青石板鋪砌的小巷,有月季花在寂寞的墻頭上靜靜開放,妳的聲音像春風悄悄拂過我的心田,這壹瞬,我的眼睛潮濕了。因妳,我發現了春天像壹個可愛的女孩,嫵媚而陽光。明凈的江水,流經美麗的端州大地,壹方水土養育的女兒,多情而纏綿,她們光滑的膚色,仿佛是西江的魚兒。

 我從不掩飾對西江魚兒的喜愛,壹次又壹次的沿河而行,縱然騎著壹匹軒昂駿馬,也常常把目光投向青羅帶似的江面,臆想在朗月清風的夜晚,會有壹條鯉魚躍上江面,化作美人兒,與我纖手相握,壹起走過長長的沙灘,兩雙深深淺淺的腳印,彼此親密地依偎著。

 我對鯉魚說過,如果我可以擁有壹間磚木結構的房舍,門口有壹塊菜園,我將在此度過耕讀余生,像陳白沙先生壹樣,教幾個小學生,將自己半生的學識化作寒夜的壹堆炭火,照亮陌生的土地。可是,說過之後我又有點茫然。在這個應試教育和功利的時代,對瀟瀟暮雨誦讀經文的雅興,有誰喜之?或者長眠田園溪畔的先人尚有壹股不息的向學精神,但破敗的書院,是不是還有他們午夜遊移的身影?壹念至此,我忽然失去了勇氣,須知未來的希望在於春天陽光下的花朵,當花朵雕謝,飽滿的果實四處流浪,有壹些種籽遠去他鄉,那些空置的祖居,成了節假日候鳥的驛站。

 候鳥沒見著,在碼頭,在簡樸的小餐館,我遇到了壹群群來自珠三角的小鳥,他們穿著報社小記者紅彤彤的馬甲,臉蛋紅潤,聲音清脆,裝點了春天,嫉妒了花兒。他們回去會不會像妳我壹樣,敲擊電腦的鍵盤,寫下獻給小島春天的壹首詩?

 小鳥們的詩章我或無緣拜讀,但相遇是緣。緣分中有春天,有妳,有島上的壹草壹木,有我遠去的端州記憶。沒有載體發表的故事,像此刻的遠山壹樣朦朧,總有千般曲折,別後難舍,淚奔不息,無非今夜壹場春夢。因妳,我願意不去想那麽多,我只想將我可憐的夢想種植於島上,拋卻生活強加給我的種種煩憂,收拾半分舊日心事,在這寧靜的時光裏,讀書繪畫寫作,如果,門口響起清脆的腳步聲,那壹定是溫婉可人的妳,我將收集島上清泉,為妳沖壹壺來自粵東高山的單叢茶。因妳,我會打開農舍的大門,將敲門的春風放進來,為妳送上油菜花的芳香。

 從此有壹種緣將深植我的記憶,因為春暖花開,因妳古道熱腸的俠客情懷,讓我在端州母親的懷抱裏,愉悅了心境,溫暖了眼睛,此生永遠不忘。

上清灣

 自從去過上清灣,那古老的臨江村落、村長纖纖石徑令自己竟然難以釋懷。在夢裏,壹支毛筆塗鴉出來的作品,就是上清灣的舊房子,沿著西江畔的山峰,彎彎曲曲如壹支清越的笛聲,纏綿委婉,把上清灣的風情化作內心的壹脈溫柔,心花開在清秋過後的冬日。

 由於記不清那天走過的橋底小路,我只好把汽車停在上清灣小學附近的斜坡上,怕汽車在我離開時滑動,細心了壹回,給輪子墊上了石頭。

 拾級而下,生活會給妳很多驚喜,我看到了雄偉的石頭墻,石頭的線條銳利而清新,仿佛是毛筆畫出來的,大家看看我的近作"觀雲圖"就知道了。

 彎角處,壹座破舊的門樓赫然出現,從門樓進去,低壹層的房屋瓦頂已長滿堅韌耐旱的野草,有壹間屋頂已坍塌。主人想必離開舊居,到風景更美的高處生活去了。只是,我很想解開心中的許多結,日日枕著濤聲和風聲日出而作日落而眠的原居民,心中是不是也像我壹樣對生活充滿了幻想?當我用鍵盤敲擊詩意的文字,用筆墨渲染來自生活的美麗風景,妳們是不是用漁網抒寫生活的贊歌?在風平浪靜的日子,駕船出去捕捉西江上豐美的魚蝦?妳們有沒有像我壹樣,也有淡淡的憂傷,為了曾經遠去的壹只小鳥,壹朵飛走的白雲惆悵?

 也許,純樸勤勞的原住民不會是我這樣的人。我那麽沈迷花的香氣不能自拔,他們更多的是在用雙手和雙腳締造小康生活。這壹條石板路,灑落過原住民多少汗水?他們讓幸福像衣服壹樣穿在孩子們的身上,壹不小心就化作壹雙翅膀,飛到對面的大城市裏,在周末的時光,他們或者又回來了,帶著壹班同事好友,拿著相機追尋上清灣歷史的痕跡,並為外表亮麗的天主教堂所吸引,留下壹張張青春飛揚的照片。

 跟他們不同,我默默的在壹個門樓的走道上停留下來,鋪開宣紙,用筆墨抒情。壹位背部彎成壹張弓的老人走近我的寫生稿,可惜她眼睛看不清了,她說她八十多歲了。目送老人家的背影慢慢離去,我想有壹天我也會這麽老,可是,到了那壹天,我會想起什麽?想起哪個人?想起哪壹處風景?

 畫完老屋這張作品,我來到江邊,陽光燦爛,風景顏色鮮明。數只小舟靜靜泊在岸邊,大榕樹下坐著閑適的老人,不遠處的西江鐵路橋,壹列火車"哐當""哐當"經過。很詩意的上午,適合傷感、失戀和做夢。如果沒有夢,也就不要刻意去編織,妳看船上的那些蝦籠,如今空空如也,快樂並不是那麽容易撈到的,需要妳的勞動和付出、投入和運氣,還有緣遇。

 又畫了兩張畫,沿著石徑,才離開了上清灣。

 上清灣妳會記得我嗎?這個來了壹次又壹次、內心裝滿迷茫和無奈的獨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