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所有情詩裏,獨愛這壹句。
因它出自壹個目不知書的武夫之手。若非用情至深,怎能寫出如此柔婉深情的話?
那時,她從郎碧娘家回臨安夫家要翻壹座嶺。
壹邊是陡峭的懸崖,壹邊是湍急的苕溪。
盼她歸,卻又恐路途險。
只說陌上花開正好,我等妳賞花慢慢歸來。
後來,他為她鋪石修路,路旁特地加了欄桿。
長長的路慢慢走,深深的話淺淺說。
大概,這就是愛情最好的模樣。
多少人曾讀著這句話,憧憬過愛情——
憧憬它忽明忽暗的撥雲見月,
憧憬它言語之外的紙短情長。
數碼時代裏,朋友圈的恩愛,都長壹個模樣。
少了些許浪漫含蓄,多了些許直白匆忙。
我們急於尋求、急於得到,急於表達。
卻忘了情話要慢慢說,日子要慢慢過。
提到杜甫,腦中首先出現的,壹定是那個壹身貧病,卻憂國憂民的詩聖。
鮮少有人註意到,在那些苦難的詩裏,他為妻子多處留下濃重筆墨。
她陪她顛沛流離,不離不棄;
他許她與子偕老,生死相依。
經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結。 慟哭松聲回,悲泉***幽咽。
……
粉黛亦解包,衾綢稍羅列。
……
移時施朱鉛,狼藉畫眉闊。
——杜甫《北征》
安史之亂時,幾經輾轉回到家,看到妻子衣衫襤褸,詩聖心疼不已。
在松林間慟哭,松下泉水也同他幽咽悲切。
世道亂如麻,他壹路逃亡,命尚難保,卻不忘為妻子帶回衣服、化妝品。
讓她在那灰色年代裏,保有與眾不同的靚麗色彩。
他沒有為她寫過壹句情詩,但壹生只愛她壹個人。
壹輩子,就是他最動人的情話。
有人說,這壹生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娶少年時喜歡的姑娘為妻:
從此花前月下,柴米油鹽,***度漫漫余生。
十七歲那年,沈復如願娶回蕓娘。
他外出未歸,她便燈下讀書到深夜等他;
他求學異地,她每日寫信囑他保重身體;
居於滄浪亭,她伴他課書評古、品月論花;
……
那年七夕,他制兩方印信,
他執朱文,她執白文:
願生生世世結為夫婦。
今生不夠,他便借金石之口,許下來世。
她離世後,他把她寫進《浮生六記》裏。
林語堂後來說,蕓娘是“中國文學中最可愛的女人”。
自己後半生尚且不顧,卻要在文字裏,把她的可愛留給後世,留給生生世世。
這是他最後的,也是最動聽的情話。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無題》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壹點通。
——《無題》
春心莫***花爭發,壹寸相思壹寸灰。
——《無題》
……
李商隱把大唐的情話,寫到了極致。
以至於壹千年後,清人梅成棟提到他時,還忍不住贊嘆: 千古情語,無出其右。
四十七歲那年,預感自己時日無多,他回到滎陽老家,住進他們曾住過的老屋。
壹生多寫無題詩的李商隱,對著她生前心愛的錦瑟,老淚縱橫,寫下了壹首有題詩——《錦瑟》。
那是他此生的最後壹首詩,給她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他把情話寫到極致,也把壹個人愛到了極致。
情話軟綿綿,卻果斷有力: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情話溫吞吞,卻撩人心魂:
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
情話是三月煙雨飄搖的江南,朦朦朧朧卻濕漉漉撩撥人心。
情話是黎明時天空裏的壹抹霞,柔柔軟軟卻壹點點撕裂黑暗,讓慢慢的日子多了淺淺的懷戀。
那時,日子很慢,愛情很長;
那時,情話很短,思念很長;
那時,愛情有欲說還休的嬌羞;
那時,我們只是並肩策馬,走幾十裏地;
當耳環叮當作響,妳微微壹笑,低頭間,我們又走了幾十裏。
圖文來源於網絡,如有任何問題請聯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