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學生活
文/康橋
假如我是壹只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
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裏面。
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沈……
? ——題記
十八歲的我第壹次雙腳踏在黑土地上,是在1984年9月3日清晨7點多鐘,乘坐的是北京至哈爾濱的18次列車。因為是從北京中轉簽證,沒有簽到座位,仗著年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壹路站到了哈爾濱。
壹出車站,陽光明媚,晴空萬裏,頓覺眼前壹亮,金黃色的大樓,異域風格的建築,寬大整潔的廣場,壹下子吸引了我的眼球。心想,這哈爾濱可比咱家的那縣城大多了,到底是省城啊,就有點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摸不著頭腦了。
後來才知道,我這壹腳踏上的哈爾濱,又名冰城,可不是壹般的城市,是在東北亞乃至整個亞洲都屬得上的大城市,有“東方莫斯科”、“東方小巴黎”之別稱。她那別具壹格的城市風貌,她那異域風情的生活韻味,跟全國其他城市相比,可以算是首屈壹指。國內獨壹無二的有軌電車從火車站廣場穿梭而過,著實讓我這山裏娃驚訝了好長時間,心想這“火車”怎麽還可以在城市裏跑呢?
火車站的造型、站前廣場的大鐘、還有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正在東張西望間,壹個東北大哥忽地站在了我的面前,用聽都沒聽過的東北話問我:用不用在鋼筆上刻字?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別在我上衣兜裏的鋼筆就已經跑到大漢的手裏了。他不由分說迅速在筆上刻下了“哈爾濱留念”幾個字,接著伸手索要2元錢刻字費。我的天哪,這火車上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省下來的錢,怎麽願意拱手給別人呢?但初來咋到,人生地不熟的,我哪裏敢論理,趕緊交錢走人。剎那間,美好的心情被“壹瓢涼水”澆了個透涼。
因為不知道哈爾濱有多遠,坐火車需要幾天時間,所以,到達時比9月5號的報到時間提前了兩天。站前廣場沒有接站的標語,也沒有人員指引,只好按照錄取通知書上的說明,坐9路公交車找到了學校。當看到南崗區保健路上有進進出出的白大褂時,心中的壹塊石頭總算落地了。擡頭看見“哈爾濱醫科大學”的牌子,大門雖沒什麽特別的,但覺得這幾個字寫得舒展大方,古樸飄逸,韻味十足。也是後來才知道,校名是大名鼎鼎的郭沫若先生所題,從此,我就記住了郭老書法的風格。
找到宿舍後,才發現已經有壹位來自內蒙古集寧市的邢同學先我報到了,壹問,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後來,這位同學在宿舍排行老二,大家都叫他邢老二,但我壹直覺得應該叫他“邢老大”,二十九期第壹個報到的。緊接著在學校招待所碰見了來自上海崇明島的朱理東,初來乍到,甩著長發,穿著綠色喇叭褲,說的話壹句都聽不懂,壹幅上海灘“小阿飛”的模樣,不由的我就有壹種距離感。沒想到,荊誌芬老師卻把我倆安排到壹個宿舍,而且還是上下鋪,後來還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哥們。
大學生活緊張而忙碌,和中學是完全不壹樣的。首先要面對來自全國各地的方言,自己也要學說普通話。報名後,我被分配在6號樓212宿舍,同宿舍住了9個人。有來自黑龍江本省的,還有上海市、遼寧省、內蒙古、浙江省和甘肅省等六個省區的同學。依東北的習俗,兄弟九個按年齡排了座次。老大馮智田,來自沈陽市,現在遼寧省衛生健康服務中心從事衛生監督工作;老二王景民,來自內蒙古赤峰市,現在北京市第六人民醫院從事麻醉工作;老三袁聞國,來自黑龍江省七臺河市,當年留校後現又出國到加拿大發展;老四方勇,來自哈爾濱市,畢業後據說分配到黑龍江省體育運動管理中心,但至今杳無音信;老五馬富祥,來自浙江省紹興市嵊縣(現嵊州市),在大學二年級時因精神原因而休學,後來轉到三十期,不到半年又復發,不得已送回老家,現在不知道是否還在人世;老六田疆,來自黑龍江省雞西市密山縣,現在遼寧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從事慢病防治工作;老七朱理東,來自上海市崇明縣,現在崇明區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從事管理工作;老八是我自個,來自甘肅省平涼市,現在甘肅省中醫藥研究院從事黨務工作;老九郭偉,來自哈爾濱市,現在黑龍江省臨床檢驗中心從事管理工作。因為臨床實習及專業課的需要,我們的宿舍不像工科院校那樣壹成不變,而是在五年間換了三次宿舍,分了三次班,但印象最深的還是212寑室。
同學之情似海深,美好記憶留心中。 在這裏,我不能壹壹回憶每個同學,但幾位個性特別的同學記憶猶新。
吳雙全,當年我見過的個子最高的人,來自黑龍江省盛產“五常大米”的地方,壹入校就是年級學生會主席,現在同學聚會的事他還在以主席的身份忙乎;
張 琳,來自六朝古都南京,廋高細長型的南方人身材,在高中時就入了黨,入校後成為老壹班的首任班長,畢業時才子抱著美人歸,牽手來自牡丹江的美女同學韓月娥壹起回到了南京;
馮智田,上陣父子兵,其父親是1965年十二期校友,我們稱之為“老戰友”。因為下決心要子承父業,所以,連考三年和我作了同學。父子互為校友在歷史上並不多見,我想在哈醫大也屬鳳毛麟角吧。
章 瑀,因黑龍江省中學生速滑比賽壹舉成名而特招入校,為母校爭得了很多榮譽,屬於全能型人才,吹、拉、彈、唱樣樣都行。因感念母親壹人撫養他的不易,畢業時毅然決然地帶著來自伊春的口腔系的美女同學徐穎回到了牡丹江;
莊英傑,八十年代初風靡留長發、穿喇叭褲時全年級頭發最長的人,只會抱著吉它、摔著長發唱《梅蘭梅蘭我愛妳》這壹首歌;
徐根林,同樣也是音樂人,無師自通會彈吉它,但從來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示自己的才華,而是躲在角落裏孤芳自賞。沒想到,畢業後卻棄醫從商,學著越王勾踐的樣子,臥薪嘗膽,十年磨壹劍,終成商海精英。
金啟明,全年級入學成績第壹名,被錄入口腔系,現在現在美國是壹名優秀的執業牙醫;
安鳳岐,堪稱現代版的余則成,潛伏技術壹流。大學五年沒見他談過壹天對象,總是獨來獨往的,給同學的印象就是動手能力強,經常幫女同學修這補那的,所以,才被選為生活部長。沒想到,畢業時連天津老家都不回,卻與同桌的美女同學高春芳比翼雙飛到大漠鹿城——包頭安家立業。據了解,兩口子到目前為止還恩愛如初。
婁? 閣,戴著副高度近視眼鏡,說話速度快、聲音大,運動場上萬米跑得主,把李海波、魯祥石、李雪和我遠遠地甩在後面;
李金山和張艷東,文藝晚會上出盡風頭的明星,自編自演相互埋汰的相聲依然回蕩在耳邊;
楊鈞和仲四清,被同學戲稱為“高低櫃組合”,上學時默默無聞,現在可都在家鄉公***衛生領域幹出了壹番天地;
張吉芳,家在哈市,1987年夏天哈爾濱發大水的那壹年暑假,邀請我們幾個外地沒回家的同學到她家玩,父母親下廚招待我們的那頓家常飯菜是我吃過的最好的飯菜,至今都常和楊樞敏同學說起;
田疆,同樣是那年暑假,邀請我到密山他的老家玩,讓我大開了眼界,領略了黑土地上國營大農場的風采。現在,只要從電視上看到農場的畫面,我都會想起密山;
夏自成,來自郁達夫故鄉。當年是懷揣著郁達夫代表作《沈淪》從江南水鄉來到北國冰城的,壹言壹行裏總流露著文藝小青年的自信與傲氣,畢業時賺了個盆滿缽滿,攜老鄉兼同學的“學霸”楊錫珍回到富陽,也學著郁達夫將自己的愛情故事在富春江邊延伸;
劉愛民,鄭板橋的同鄉,施耐庵在其家鄉大豐縣完成鴻篇巨著《水滸傳》。上學時不知道武術是何物的她,近不惑之年卻好上了太極拳,居然還擔任區武協秘書長,把全民健身運動搞得風聲水起的。更沒想到的是,我倆會成為楊氏太極拳同門師兄妹……
緊張的學習之余,同學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各類學協會和業余社團百花齊放、百鳥爭春。因為從小學過壹點拳腳,在食堂門口看到校武術協會在招兵買馬時,第壹個就報名參加了。從此,食堂大廳、電影院背面、運動場邊就成了我們幾個武術發燒友的練兵場。壹年後,我有幸從27期李曉明兄長手中接過武協主席壹職,雖沒有幹出壹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在協會這個大家庭中度過了壹段終生難忘的日子。我們籌備了協會換屆大會,李雪、安正弘、劉忠臣、苑學禮、徐根林等都是籌備組成員,時任校長隋永起被聘為名譽會長,在換屆大會上組織的在哈高校大學生武術邀請賽已載入史冊。壹時間,嘉賓雲集電影院、歡聲陣陣滿校園。武林同道喜相逢,切磋技藝美名傳。
自古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吃飯是第壹位的。其次才會有“書畫琴棋詩酒花”的閑情逸致。到了東北,就得忘卻家鄉的味道而面對高粱米、酸菜燉粉條、鍋包肉、地三鮮、燒豆腐等東北飲食。雖然飲食習慣有所不同,但對於我來說,不是飯菜口味的不習慣,而是飯菜比中學時貴多了。囊中羞澀的我,只能捂緊口袋過艱苦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吃了上頓要考慮下頓的日子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
記憶最深的是入學教育,全期五百多名同學集中8號大階梯教室裏,聆聽王孝銘副校長的報告,這才了解到我們的母校當年是很有名的,盡然有6位學部委員(院士)、5位博士生導師,在醫學院校排第四,而現在只有原校長楊寶峰壹位院士。校園面積當年排在華西醫大之後為全國醫學院校第二。由於高校改革的緣故,母校自我們入校後從部屬院校調整為省屬院校。
班裏的第壹次迎春晚會是在宿舍舉行的。由於房子太小,把鐵架子床都拆了,每個人都表演了節目,或作了自我介紹,最難懂的話是我們宿舍的老五。據他講,魯迅先生說的話和他的壹模壹樣。雖然第壹次聚會沒有記清楚每個人,但《冬天裏的壹把火》以及同學之間那份熱情、樸實和包容,溫暖了我,照亮了我,使原本自卑、膽怯和緊張的我很快適應了集體生活,和大家融為壹體。
冰城不愧為是冰城。冬天,萬木雕零、寒風刺骨、呵氣成霜,大地銀裝素裹、耀眼奪目、趣味無限,我們打雪仗、堆雪人、學滑冰……雖然南方同學忍受不了哈爾濱的寒冷,但我卻是萬分的喜歡。每逢大雪過後,壹層薄薄的白雪,就像巨大的、輕柔的羊毛毯子覆蓋住整個大地。站在白皚皚的雪地裏,仿佛置身於壹個傳說中的童話世界。入學不足月,我們連哈爾濱的東南西北都沒搞清楚,更沒來得及去領略壹下太陽島的風光,大雪就急吼吼地來到了我們的懷抱,這讓沒見過雪的南方同學驚喜萬分,直呼過癮。忽然間就想到了唐代邊塞詩人岑參的詩:“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壹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多麽神奇的八月飛雪呀!
冰城,最為不易的是學會了滑冰,既好玩又難學,不知摔了多少次跤,好在穿的是加厚的棉衣棉褲,摔在冰上也不疼。最難受的是腳脖子酸困,定力下降,站立不穩,這時候就容易摔跤。記得有壹次上體育課,我在跑道上逆行,結果和正在訓練的女速滑運動員邵晶同學撞了個滿懷。如果不是邵同學壹把把我攬在懷裏,肯定會撞個仰面朝天的。所以,邵晶是能夠記住名字的醫療系為數不多的女同學之壹。
冰城,忘不了的是“哈爾濱冰雪節”。取之於冰,用之於冰,哈爾濱人將冰雪演繹成壹種具有浪漫情懷、精美絕倫、巧奪天工、晶瑩剔透的藝術奇葩。哈爾濱冰燈吸引著成千上萬的遊人,上學期間正趕上首屆冰雪節開幕,近水樓臺先得月,置身於夢幻冰景中,妳會被那壹雕壹琢的藝術品所感染。聰明睿智的冰雕大師們,能傾冰雪以新意,賦冰雪以生命。在冰城最寒冷的季節,我們會自豪地邀請外地同學來哈爾濱欣賞冰燈藝術,體驗北地風光。
完冰城的冬天,不能不說壹說冰城的夏天。冰城的夏天時間雖短,但氣候宜人、絢麗多姿,是消夏避暑的好地方。美麗的松花江宛如壹條彩帶,給城市增添了無限風光;斯大林公園延綿十幾裏,園內遊人如織,岸邊柳暗花明,當年就是哈爾濱的壹張名片;江水環抱的療養勝地太陽島,壹年壹度的“哈爾濱之夏”音樂會,引得中外歌唱家、音樂家前來獻藝,使哈爾濱贏得了“北方音樂城”的美譽。
我難忘冰城,難忘展翅翺翔的天鵝;我熱愛冰城,熱愛鑲嵌在天鵝頸上的明珠。哈爾濱,這個由女真語“阿勒錦”轉化而來的名字,包含著名譽、榮譽的意思,黑土地賦予了妳深遂的眼睛;松花江澤潤著妳靈秀的心田。
當初聽著鄭緒嵐的《太陽島上》和王剛的《夜幕下的哈爾濱》而初識的哈爾濱,現在儼然成了我的第二故鄉。我要說,我的母校在這裏,我的青春和念想在這裏,我怎麽會忘得了妳啊——冰城,哈爾濱!
《七律·三十年回眸》
冰城五年壹揮間,快樂時光滿校園。
松花江邊留足跡,象牙塔裏耕書田。
語笑喧闐太陽島,踏春野遊二龍山。
卅載回眸感慨多,期冀風騷領百年。
(為哈醫大二十九期同學三十年聚會而作!)
作者簡介:張強(康橋),男。依崆峒山,傍涇河水。生桫欏塬,學哈爾濱。年逾五十,歷經風霜。出身醫科,偏愛詩文。弄情筆墨,習修武學。“蘭馬”擁躉,萬步有約。運動達人,健康橋梁。曾在《散文選刊》《家鄉》《飛天》《甘肅日報》《平涼日報》《甘肅農民報》等媒體發表散文數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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